第986章能當天朝的狗,就是你們最大的榮幸!
第986章能當天朝的狗,就是你們最大的榮幸!
大阪灣的晨霧如紗,籠罩著被粉刷一新的“東殿”號戰列艦。楊承天扶著船舷,黃袍下的大肚皮抵在鎏金欄桿上,壓出一道淺淺的凹痕。遠處,真約神道宮總本宮的飛檐在朝陽中閃爍金光,讓他恍惚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時他還是個少年,跟著父親楊秀清踏平關東,在巍峨的江戶城上插上稻穗十字旗。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肥胖的君王低聲吟誦,喉結在多層下巴間艱難滾動。當年那個騎馬征戰的少年,如今連爬個樓梯都要喘如風箱。身后傳來海軍軍官的皮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東王萬歲!日本國真約神道宮老祭主楠木大人到!”
楊承天嘴角抽了抽,低聲呵斥:“說了多少次……離了朝鮮,要稱國王。”他艱難地轉過身,腰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快請稻子阿姨上來,備些……備些她愛吃的打糕。”
司令艙內,檀香蓋不住淡淡的霉味——這條花費了不少朝鮮銀元建成的戰列艦,在整個戰爭期間,都泡在仁川的海灣內發霉——太平洋上的海戰,對于這艘老式戰列艦來說,實在有點難以勝任了。楠木稻子跪坐在蒲團上,花白的頭發盤成平安時代的垂發髻,眼角布滿了細密的皺紋。楊承天注意到她捧茶的手上已經長出了老年斑——當年父親最寵愛的日本側室,如今已是風燭殘年了。
“高子要陪伴吳王,不能親自來大阪迎接您。”老婦人將漆盒推過矮案,里面是幾塊精致的柏餅,“這是她親手做的,說您最愛吃這個。”
楊承天捏著糯米皮的手指一顫。兒時在大阪城時,高子總偷塞給他這種點心。如今那丫頭成了羅耀國的枕邊人,自己卻要靠蝦夷島的土豆養活多養活些朝鮮人。
而蝦夷島的歸屬.其實楊承天并不在乎這塊寒冷的土地,可他又不能放棄蝦夷。不僅是因為那是他父親留給1600萬朝鮮人的恩情,還因為每年四五十萬噸的蝦夷土豆可以極大緩解朝鮮的糧食供應壓力。
“蝦夷的事……”楊承天皺起面孔問。
“吳王金口玉言,蝦夷、對馬問題暫時擱置.是擱置!”稻子突然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薩爾瓦多全境和尼加拉瓜、厄瓜多爾、洪都拉斯、哥斯達黎加、危地馬拉、巴拿馬地峽的西部,三十五萬到四十五萬平方公里的沃土,全賜給神道宮了!”
“啪嗒”一聲。
漆盒翻倒在波斯地毯上,紅豆餡沾污了楊承天的龍紋下擺。他腦中閃過朝鮮全境的收成賬簿——二百四十萬噸糧食里,蝦夷就占了四十萬。若能有塊熱帶沃土.
“稻子阿姨,您說吳王會賞我什么?”他聲音發顫,“朝鮮兒郎在北美戰死六萬……”
老婦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笑著道:“快去楠木谷。吳王在緬甸南部給你留了一大塊地盤!”
楠木谷的盤山道上,楊承天的轎輦吱呀作響。十六個朝鮮力士汗流浹背,他們身后跟著三百名扛著步槍的近衛軍——這是朝鮮王國最后的體面。
“陛下,前面要步行了。”侍衛長跪在塵土中報告。
楊承天望著云霧中的山城,唐風鴟吻與十字架在陽光下詭異地交融。他想起叔父楊輔清常在他耳邊念叨的話:“這世道,當狗也要挑對主子,要不然三天餓九噸!”黃袍下的膝蓋突然沒那么沉重了。
三小時后,當肥碩的君王氣喘吁吁爬完最后一級石階時,楠木神城的銅門轟然洞開。三十六名白衣巫女手持稻穗十字幡,吟唱著《真約》經文。楊承天瞇起眼睛——隊伍盡頭那個金線繡鳳凰的身影,不是高子是誰?
高子還是那么漂亮!
“朝鮮國王拜見吳王殿下!”
楊承天行禮時,聽見絲綢摩擦的窸窣聲。羅耀國明黃團龍袍的下擺停在他眼前,五十多歲的太平天國總理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年輕一些,特別是那雙眼睛亮得像能灼穿人心。
“承天啊,你這肚子……”羅耀國用象牙折扇挑起他的下巴,“怎么一點都不像你爹當年呢?”
“臣……臣慚愧。”楊承天瞥見高子抿嘴偷笑的模樣,恍惚又回到大阪城的櫻花樹下。直到羅耀國的扇骨敲在沙盤邊緣,才將他拽回現實。
“緬甸南部,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扇尖點在沙盤翠綠的平原上,“一年三熟,畝產比朝鮮高五倍。”羅耀國突然俯身,“當年楊秀清派去的數萬日本移民,現在已經繁衍成了二三十萬,對錫袍王而言,算是尾大不掉了。之前仗著英國人的支持,他還能壓得住,不過現在英國人自身難保,這塊地就歸你了。”
楊承天顫抖的手指撫過沙盤上的一片平坦——這并不是單純的分封酬功,而是安排朝鮮替天國看守印度的大門!就如同讓日本去看著大西洋的門一樣!
這是非常高明的陽謀——日本、朝鮮都面臨人多地少的窘困,不往外殖民,早晚得炸!這兩國炸了,太平天國還是得出來兜底。
而把大西洋的“門”和印度的“門”封給日本、朝鮮,一來可以幫他們解壓,二來這兩國迫國內的壓力,也會努力往那里送人口,還會用心搞開發。最多二三十年,就能把那里發展起來。
發展起來之后,日本、朝鮮就舍不得放棄那里,將來如果再打起來,日朝一定會往那里派大兵——下一次大戰,太平天國就可以先讓走狗和小弟上,自己在后面坐鎮!
想到這里,“楊胖子”就給羅耀國來了一個五體投地大禮:“臣……臣愿世世代代……”
“好了。”羅耀國隨手拋來個芒果,“嘗嘗,南洋那邊產的。”
說著話,他轉過身,笑盈盈對高子道:“高子,日本和朝鮮之間的蝦夷爭議、對馬爭議,是不是可以擱置一下?”
“全憑大王吩咐。”
白衣緋袴的祭主掩口輕笑著。
楊承天則啃著甜膩的果肉,笑道:“有了緬甸那樣的好地方,對馬、蝦夷那點爭議還算什么?”
大阪灣的海風拂過碼頭,楠木高子和楊承天并肩站在真約神道宮的觀禮臺上。遠處,一艘巨艦緩緩駛入港灣——那是美利堅帝國的“加州”號戰列艦,艦艏的黑紅黃三色旗獵獵作響,炮口森然,象征著新大陸的霸權。
“洪天貴到了。”楠木高子低聲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
楊承天瞇起眼睛,肥胖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大肚皮上的玉帶。二十多年前,他們三人曾在大阪城的櫻花樹下嬉戲打鬧,而如今卻是.
“他倒是排場不小。”楊承天哼了一聲,“美利堅帝國的皇帝,架子比吳王還大。”
楠木高子輕輕搖頭——她依稀記得,楊承天和洪天貴從小就喜歡拌嘴.
楊承天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什么。
他當然明白,如今的洪天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跟在楊秀清身后的小男孩了。他是美利堅帝國的皇帝,手握太平洋東岸的霸權,麾下鐵甲艦如林,陸軍百萬,連太平天國都要給他三分薄面。和他這個朝鮮國王,早就不是一個量級的了。
“加州”號緩緩靠岸,舷梯放下,一隊身著土黃色軍裝的美利堅近衛軍率先列隊而下,槍械锃亮,步伐整齊。隨后,洪天貴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他身披繡金龍的黑色大氅,身上卻穿著西式的美利堅帝國陸海軍大元帥軍服,手持一根皇帝權杖,象征著他在美洲的統治權。
楊承天的瞳孔微微一縮。洪天貴比記憶中更加高大,面容冷峻,眉宇間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緩步走下舷梯,目光掃過碼頭上跪伏的日本藩主,最后停留在楊承天和楠木高子身上。
“朝鮮國王,久違了。”洪天貴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楊承天擠出一絲笑容,上前行禮:“洪皇帝遠道而來,舟車勞頓,辛苦了。”
洪天貴微微頷首,目光轉向楠木高子:“高子妹子,別來無恙。”
楠木高子深深一禮,聲音恭敬:“托皇帝的福,妾身如今也平了日本國的亂局。”
洪天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連連點頭:“好啊,平定一國,女中豪杰!”
他緩步向前,身后的美利堅近衛軍緊隨其后,鐵靴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吳王何在?”洪天貴問道,語氣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楠木高子低頭答道:“吳王殿下在楠木谷等候洪皇帝,明日將設宴為皇帝接風。”
洪天貴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讓我等?”
楊承天心頭一跳,連忙打圓場:“洪皇帝舟車勞頓,不如先歇息一日,明日再……”
“不必了。”洪天貴打斷他,聲音冷硬,“我現在就去楠木谷。”
楊承天和楠木高子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洪天貴的脾氣,他們再熟悉不過——從小就是如此,倔強、固執,認準的事絕不回頭。
“既然如此,小妹這就安排車馬。”楠木高子躬身道。
洪天貴微微點頭,目光掃過楊承天肥胖的身軀,忽然問道:“承天,你的朝鮮,如今如何了?”
楊承天一愣,隨即笑道:“托洪皇帝的福,還算安穩。”
洪天貴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安穩就好。畢竟,當狗也要挑對主子,不是嗎?”
楊承天的笑容僵在臉上,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洪天貴的話像一把刀,直戳他的心窩。當年三人一起玩耍時,洪天貴總是最沉默的那個,可如今,他的話卻比誰都鋒利。
楠木高子見狀,連忙岔開話題:“洪皇帝,車馬已備好,請隨小妹來。”
洪天貴不再多言,大步向前走去。楊承天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承天哥,走吧。”楠木高子輕聲提醒。
楊承天回過神來,苦笑著搖了搖頭:“高子,你說……我們三個,怎么會變成這樣?”
楠木高子嘆息一聲:“時勢造英雄,也造就對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