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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妙看了看,調料俱全,于是道:“那我煎個人頭蛋,再做個菜,不過這米飯冷硬,用水只能泡軟,不能泡透,三位一直趕路,餓了半日,那胃空蕩蕩的,禁不起這樣吃,且待我煮一煮,只稍等片刻就好。”
官驛廚房里余火是常年留著的,大餅早有眼色,放了東西就去燒火了。
三口連灶,宋妙讓他點了左右兩口,中間那一口只燒了一根柴禾,又借左右灶的熱。
白日剩了半鍋飯,已經給那吳公事拿熱水泡了,宋妙直接連鍋坐上去左邊灶,又再下一點熱水去煮稀飯。
白稀飯自然不中吃,但只配煎蛋,又有些過于簡單。
她想了想,正好今日那項家的廚子送了兩壇酸壇菜來,其中酸木瓜、酸姜都能佐粥,尤其那酸藠頭,下午嘗過,腌得正正好,又酸又脆,還帶著藠頭特有的香氣,不像蒜那樣香臭,而是清新而沖辣,比蔥香更味更重,無論佐粥、配飯,都是一絕。
不過還得有點油葷,不然太寡。
見那火已是引上了,宋妙便安排大餅拿個碗回屋中取些酸壇菜出來,再拿小瓶帶來的黃皮果醬。
等人來的當口,把中間、右邊兩口鍋都坐上了,都下足油任其燒著,才開始敲雞蛋。
沒有旁的菜,只有雞蛋,還最好速度快,除卻煎蛋,自然只能想辦法做個滋味濃些好下粥的。
她想到一道酸甜口的菜,喚作五柳炸蛋。
雖眼下材料不盡相同,只有酸壇菜,又因時令不到,缺了酸黃瓜同紅木瓜,只有三樣,也可以敷衍敷衍,將就個樣子出來。
餓了大半天的人,肯定是能吃的。
宋妙先取了雞蛋若干,兩兩一碗,分開蛋清、蛋黃,把那蛋清打出了細密氣泡,才又將蛋黃重新放回去——這做法是為了求快取的捷徑。
一時大餅捧了食材回來,宋妙拿小分了些酸藠頭留給三人單吃清口,又把酸藠頭、酸木瓜、酸姜三色菜切成細絲,用飴糖、白醋、浙醋、鹽同水調了個糖醋汁,又倒了些黃皮果醬進料汁里調開。
此時中間那口灶已經燒得半熱,她另外單打了幾顆蛋進去,用那半熱的厚厚清油來浸煎,因火極小,雞蛋打下去,只有輕微細泡冒出來,連火也不用看,只由它自己慢熟自己的。
右邊那鍋因有大火,油已是熱得起了青煙,宋妙便將細網漏勺舉起,從半高處把那打散蛋白澆入。
蛋白一觸到熱油,頃刻間就膨脹發起,鼓出大大的泡泡來,又散發出極濃香氣——此時又將蛋黃小心倒入正中,稍等幾息,翻一個身,反面再炸。
兩個雞蛋為一碗,她是分開炸的,分別炸好,才把鍋騰空,留一點底油下那切好的三柳。
等炒出香味來,才放那調好的糖醋黃皮果醬汁——因都是酸壇菜,只有酸味,幾無甜味,這一碗料汁是甜大過酸的。
大火燒著,料汁很快就煮開煮稠,其中酸甜香味,又有那黃皮醬的特殊果香氣,比柑橘的油氣清香又有不同,是一種很難形容香味,濃過柑橘,又有一種馥郁的嗆感。
廚房本就不算大,里頭一下子擠了六個人,自然誰都躲不開這個香氣。
大餅也就罷了,雖然嘴饞,到底是吃飽了晚飯的,唯有那三個遠道而來的都水監人,本就餓得慌,聞到這味道,原還坐在一旁的小桌小幾邊上翹首以盼,此時再忍不住,已是次第都站起來。
也不知哪一個起的頭,好似是那“五六分飽”公事——他不自覺地先把腳挪往灶臺方向,起立之后,腳下蹭一蹭,再蹭一蹭,看似在踱步,不知什么時候,便站在了灶臺邊上。
很快,一個站,變成了三個排排站。
等宋妙抬頭瞧見這一排眼睛里都冒著餓光同饞光人頭的時候,登時愣了一下,忙道:“再一會就好——離得太近,諸位官人小心濺油!”
一時韓礪倒了茶回來,見得三人圍簇于此,也道:“不如到外堂去坐著等,你們在此處站著,廚家如何好施展?”
那吳公事頓時訕訕,卻是急忙道:“就在這里罷,我們坐著等。”
另外兩人也紛紛附和。
一個道:“正是,正是!出去還要端菜,豈不是麻煩,還遠!”
另一個道:“小娘子做好,喊我一聲就成,我來捧鍋端菜!”
雖說沒有被催,但看著三人餓得眼綠模樣,宋妙還是過意不去,索性讓大餅先給他們各盛了一碗稀飯過去,又把那清油浸煎的雞蛋給盛了出來,上澆一點醬油,又灑一小撮花椒末,將這一小盤給端了過去。
粥還極燙,不好入口,三人嘴里虛虛謙讓,幾乎同時先去夾的蛋。
第一下,吳公事就嚇得直接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那蛋顫巍巍的,一不小心就滑回了盤子,還險些被夾破——他忙用手里的碗去接。
接回來之后,才咬一口,他那兩只小眼睛眨呀眨,登時眨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好蛋的蛋!
那灶底一直燒的是小火,油也只是溫溫熱熱地浸煎浸炸,這樣做的“煎”蛋光滑得一絲氣孔都沒有,接觸鍋底的那一面煎出了極淺的淡黃色,是香的,但是不是高火煎出來的香,而是純粹的蛋白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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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蛋白是緊嫩的,朝上全被油浸的那一面,卻是尤為細嫩柔軟,上面一層蛋白薄薄地凝固著,像一面半透明的鏡子,透出里頭蛋黃顏色來。
半溏心蛋,剛咬下去皮是不會立刻破的,那蛋黃是慢慢地被壓出來,凝固的部分味道很蛋黃,半凝固半流心的部分則帶著更明顯的蛋甜味和蛋香味。
調料只放了醬油跟花椒,那醬油明顯是單獨調配過,咸味更淡,鮮味更明顯,跟花椒碎一起很好地完成了提味增香的作用,但又沒有搶一分一毫存在感,而是特別老實認命地當著陪襯。
水煮的荷包蛋是沒辦法嫩成、香成這個死鬼樣子的,眼下雖是眼睜睜看著那小娘子做,做出之后,看起來也就是個漂亮蛋,一旦進了嘴巴,其實說破天也就是蛋味,但那蛋香蛋味就是特別好。
吳公事多少是墊了一碗熱水泡飯的人,能騰半個腦子來認真吃一吃味道,眼見其余兩人餓得囫圇嚼吞,一副只曉得好吃,根本不知道哪里好吃的樣子,他心里頭又急又惋惜。
哎呀!
兩個后生仔,舌頭粗得很,根本不知道這煎蛋的好處!根本不會欣賞這樣好的蛋!!
落了你們的嘴,何其浪費!!!
吳公事顧不得再想,急忙去夾下一個蛋——多吃一個,就能挽救一個蛋不被不識貨的人給吞到肚子里。
他一時暗恨自己方才吃的那一碗熱水泡飯。
有什么好泡的?有什么好墊的??有什么好半飽的??騰那空地方來裝這油浸蛋豈不是好?
然而才吃了兩只,另一盤菜就帶著熱騰騰的酸甜味道,擺在了面前的那一張小桌上。
宋妙向眾人介紹道:“這是三柳炸蛋,做法雖不怎么正,但吃起來味道應該不賴。”
吳公事吞了嘴里的油浸蛋去看,只見那一盤雞蛋炸得離奇蓬松——這才叫真正的熱油香炸,外層那蛋絲太多太細太亂,帶著“裙邊”,不像蜂巢,像糾纏在一起的細網,躺在紅紅的、亮亮的,一看就很稠濃的醬汁里,上頭又裹著不知道什么絲。
他顧不得去問什么是“三柳”,忙給自己夾了一只炸蛋。
剛送到嘴里,還沒來得及吃,吳公事的舌頭簡直就像被打了一下——先前吃的是熱水泡飯,油浸蛋,前者寡淡,后者雖然香,但那香味是自然的,平和的,哪里像這調味,大酸大甜大香。
咬一口,耳邊響起的是嘴里“沙沙”的聲音,自己咬自己聽,嘴巴連著耳朵,那聲音過分清晰,讓人除了嘴巴,從聽覺上又加重了酥脆的觀感。
蛋白外層被炸得酥脆異常,蛋白千絲萬縷,又焦又脆又香,咬的時候,那“裙邊”吸飽的醬汁一下就被擠壓出來,酸、甜、香,再嚼一嚼,里頭些的蛋白部分炸出了孔洞,很香,又帶一點嫩,中心的蛋黃則是半凝固的,咬一口,綿軟,再咬一口,已經開始流心。
這一只蛋的味道很隆重,酸甜香酥俱有,焦香的煎雞蛋在這里跟醬汁的地位平分秋色,成了那酸甜味道的承載,因有酸姜、酸藠頭、酸木瓜,嚼到這三絲的時候,酸香之余,還帶著微微辣口,各絲有各絲的特色,那滋味更豐富。
被這蛋的湯汁滲著,寡淡的稀飯一下子就有了味道。
那酸甜調得特別平衡,但又有三絲在其中,總體是酸大過甜的,又不至于過分酸,就叫人吃起來一點都不膩,只覺得開胃。
稀飯還有些熱,吳公事又想猛扒,又怕燙嘴,一邊吹一邊吃,吃得手忙腳亂。
簡直太可怕的下飯菜。
眼下連飯都沒有,區區稀飯,更遭不住它來下了。
三個人吃半鍋飯開成的稀飯,十來個蛋,只花了盞茶功夫——若不是那稀飯太燙,后來坐冷水里攪和散熱又花了點時間,根本用不著這么久,最多半盞茶功夫就能吃完。
吃到最后,吳公事見著那三柳炸蛋盤子里剩余的一點醬汁,心中正覺可惜,忽聽得一道聲音道:“可惜了,要是有個炊餅,讓我把這盤底醬汁裹了去多好——連盤子都不用洗了!”
他心有戚戚焉,正要點頭,忽覺不對,一抬頭,就見左右兩個年輕人都惆悵地盯著自己的碗——碗里還有一只油浸蛋。
“公事,您才吃了一碗熱水泡飯,又連著喝了兩碗粥,許多蛋,尤其那蛋還是油炸的,不宜多吃——這一只,不如交由下官幫著解決了吧?”
另一人則是忙搶道:“不用,你別勉強,我記得你路上說過不喜歡那花椒辛麻味道……”
“多放才辛麻,今日這樣一點點,叫提香,特別香,一點都不勉強,我來吧!”
“算了,還是我來吧!”
兩人還在認真吵呢,正要找吳公事來決斷,剛一轉頭,卻見那公事一副心滿意足模樣,嘴巴一嚼一嚼,稀疏胡子一聳一動的。
見他們看過來,吳公事脖子一仰,喉嚨一動,慢慢咽了食物,方才把那手里頭碗底一亮,呵呵笑道:“無事,一只小香蛋,老夫能做事,也能吃飯——俱不用旁人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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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近天命,奔波一天,其實已經十分困頓,但仍是努力打起精神來,先把兩個手下打發回去休息,自己則是找了一圈,只看到在收拾灶臺的大餅,忙問道:“小小孩兒,方才那小韓同那做飯的小娘子呢?”
大餅手上一時空不出來,便努了努嘴,示意門口道:“韓公子叫了娘子在那里說話哩。”
吳公事吃飽了腦子轉得慢,一時還沒想到為什么要去門口說話,人已經站起來走了出去。
剛踏出門口,就聽得那小娘子說話。
“……因是大鍋飯,最好是些有力氣的,先前做過飯最好,沒做過也不打緊,但決不能自行其是,來了人,我先要叫他們背清楚規矩,再抽題考問,答過了,才好用——是以最好提前幾日把人給我,免得倉促用人,手忙腳亂。”
緊接著就是那韓礪道:“衙門的人給得慢些,不管他們能不能按時征來,最晚后天,我必定先把那二十人給你。”
——這樣些話,做什么要到門口說?難道怕打攪自己幾人吃飯?
吳公事腳走得比腦子快,已是湊了過去,問道:“怎的,衙門不肯給人?”
韓礪就把白天那錢孔目的話簡單轉述了一遍。
吳公事立時冷笑一聲,道:“這是奸吏在弄權欺上!這樣人,我見得多了!早聽說岑德彰此人性格軟和,有個諢號叫面人彰,果然這號沒有叫錯!”
又道:“我明日就去衙門里頭坐著催他!”
韓礪無奈道:“公事便是坐一天,下頭不做事又能如何?”
吳公事嘆道:“也是無法,但是除了用力些催,我們不過支援,又無實權,連監督都做不到,還能如何?”
又道:“我人在那里總好過不在,到底能給他們提個心,不敢拖得太久。”
韓礪便道:“我另有想法,正擬章程,只是眼下太晚,明日再與公事商量。”
此處三人說話,隔了一條街,那謝家宅子里,項元也正向家中管事問話。
“京中回信到了沒有?以你看來,那宋小娘子為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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