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公小心斟酌,張口勸慰章武郡王:“裴六姑娘聰慧過人,這么做定有她的用意。”
“殿下一片美意,裴六姑娘一個罪臣之女,不敢也不能承受。回信給太子殿下,是要表明態度,絕無攀附東宮之意。這么做,也是在為殿下考慮著想啊!”
滿面黯然的章武郡王,黑眸慢慢亮了起來:“你說的有道理。是我思慮不周,貿然讓人送信前去。她一個姑娘家,領著族人在幽州求生立足,實屬不易。她行事謹慎,不愿落人話柄,更不敢激怒父王。”
“所以,她直接寫回信給父王。就像上一次,她讓高勇代呈的書信,也是給父王的。”
章武郡王越說越篤定,恢復了從容不迫的郡王風度:“此次是我行事不妥。以后再有類似的時候,一定要提醒攔住我。”
沈公公連連笑著應了。
先糊弄過眼前這一關。至于日后,郡王殿下的婚事有太子太子妃做主。他一個內侍太監哪有多嘴的份。
“啟稟郡王,”一個內侍在門外傳話:“太子妃娘娘請郡王過去一同用晚膳。”
太子妃出身渤海張氏,是已故張皇后的嫡親侄女。自少就被張皇后接進宮中,和太子一同長大,青梅竹馬,情意深厚。
太子妃生下嫡長子后,太子才納美人侍妾,東宮里幾個庶子都比章武郡王小的多。
太子妃的地位無人撼動,章武郡王在東宮的地位同樣穩固。
“阿離,”美麗雍容優雅的太子妃,笑盈盈地挽起章武郡王的手:“我今日讓御膳房準備了你喜歡的菜肴。你父王在書房,待會兒就過來。”
然后,仔細地問起了章武郡王的衣食起居讀書等種種瑣事。還特意問了一回柳月梅香伺候得如何。
章武郡王應道:“她們都是母妃精心調教的宮人,行事小心仔細。”
柳月之前還輕狂過一回,被板子教訓了一頓后,就徹底老實安分了。
太子妃笑著嗔怪:“你和你父王一個脾氣,事事都重規矩。她們兩個倒也罷了,等過幾日,你表妹進了宮,可別總繃著臉。”
太子妃口中的表妹,也是渤海張氏女,是太子妃兄長的嫡出長女,今年十四歲,比章武郡王小了兩個月。
這等時候,將張氏女送進宮來“小住”,張家的用意不言自明。
章武郡王心里不甚樂意,口中卻不能多言,恭敬地應了:“母妃放心,我會照拂表妹。”
太子妃瞥一眼兒子,一語雙關若有所指:“張家鎮守渤海郡,手中有兵。你的皇祖母,還有你的親娘,都出自張氏。你是東宮嫡長子,將來要做太孫。身份卑賤的女子,不值得你惦記。”
章武郡王眉頭跳了一跳,低頭應是。
就在此時,太子殿下駕臨。
太子妃笑吟吟地領著章武郡王相迎。在人前端肅的太子殿下,到太子妃面前溫和隨意:“快些起身。”
伸手一扶,順勢握住太子妃的手,進了飯堂。
章武郡王默默跟了進去。
食不言寢不語。雖然同進晚膳,卻無人說話。太子偶爾瞥一眼過來,章武郡王心虛地不敢對視。
晚膳后,太子叫了章武郡王過來,淡淡道:“你舅家表兄送人進京,還有幾日就到了。孤政務忙碌,迎人招呼的事,就都交給你了。”
章武郡王恭聲領命,心里惴惴不安地等著被父王訓斥數落。
太子卻沒再多言,揮揮手讓他退下。
待章武郡王離去,太子對太子妃道:“阿離年少熱血,行事沖動。得好生管教約束。”
太子妃私心里也對兒子的舉動不滿,一張口卻又袒護:“那個裴六姑娘年紀輕輕,卻有心計有手段。只見過一面,阿離就對她念念不忘。隔了千里之遙,還惦記著她。”
太子就客觀多了:“阿離心志不堅,怎么能怪裴六姑娘。”
章武郡王被迷昏了頭。太子提起素未謀面的裴六姑娘,竟也是滿面贊許。
太子妃有些驚訝,抬眼和太子對視:“聽聞裴六姑娘寫了回信。”
太子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太子妃也就不問了。
裴六姑娘給太子殿下的信里,究竟寫了什么?除了太子殿下,無人知曉。就連龐詹事,心里也悄悄琢磨了一回。
奈何太子殿下城府極深,面上看不出半點端倪。倒是賀統領,暗中領了太子之命領了一隊侍衛出宮辦差,一直不見蹤影。
魏王殿下,再次大發雷霆。
武忠跪在地上,挨了一腳窩心踹,劇痛之下齜牙咧嘴,卻不敢呼痛,更不敢求饒。
“沒用的廢物!”魏王面色鐵青,破口大罵:“這點差事都辦不好!本王養你,還不如養條狗!”
上一次折損了一百暗衛。
這一回出動了兩百人,竟又通通折損了進去。魏王殿下焉能不怒?
區區一個裴氏,一門婦孺老弱,竟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魏王足足罵了半個時辰,期間踢了武忠三腳,扇了四記耳光。
武忠腫著臉,低著頭:“請殿下息怒。小的親自去一趟幽州,除了裴家,將裴六姑娘帶來……”
啪!
武忠動都不敢動,生生挨了第五記耳光。
魏王用力過猛,差點閃了腰,雙目噴射出怒火:“北平軍足足五千精兵。你打算帶多少人去?”
北平軍剿賊寇的奏折都送到朝廷了。現在派人去,擺明了是送人頭給北平軍。
魏王又沒失心瘋。
武忠繼續低頭挨罵。
魏王嗓子都快冒煙了:“沒有本王的吩咐,不準再動。滾!”
武忠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魏王陰沉著一張臉,目中閃過怨毒。
天機道長一案,太子假仁假義一派虛偽,在朝中搏了不少美名,聲勢大漲。孝文帝再偏袒他這個幼子,政事上還得依重太子。
此消彼長,他這個魏王的處境就沒那么美妙了。
他的優勢在京城在宮中,在幽州沒有人手。想繞過北平軍殺了裴家人,難度著實不低。不是做不到,就為了一口悶氣,實在不值得大動干戈。
也罷,暫且忍了這口氣。等來日他奪了儲位坐了龍椅,碾死裴家,就如碾死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