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令智看上去三四十許,其實已是成名數十年的高手。
可惜對周奕的路數不甚清楚。
他以慢打快,連攻不成,把自身破綻盡數暴露。
鳩令智尸體墜地聲音被不遠處一聲爆響掩蓋,黑暗中刀劍碰響不絕。
遠處任家大宅一眾高手四下大戰,廝殺更為激烈。
周奕回望一眼,立時被近處刀光吸引。
闊羯同為五類魔,手段與鳩令智截然不同,功力卻不相上下。
他運轉雙刀,擋住師妃暄的漫天劍影。
但師妃暄招式玄奧,身法飄逸,加之心有靈犀,每一劍都能洞悉先機。
闊羯練功年歲是對方數倍,可當下局面,已不是高深內力就能化解。
若全力招架,還可抵擋一陣。
可當他察覺到鳩令智那邊已無動靜,驚心一瞥看到白影急速掠來,只嚇得亡魂大冒。
師妃暄抓到這一瞬間的破綻,一劍傷他右臂。
闊羯把刀一架,朝后爆退,撞碎紙窗,縱入時往后灑一把摻毒暗器,跟著在幾棟廢棄的屋舍中橫沖直撞。
“轟”的一聲破頂而出。
城墻近在眼前,可左右兩道方向,一青一白,各有一劍襲來。
已被兩道劍氣鎖定的闊羯怒吼一聲,他逃無可逃,必要硬撼一擊,于是手持雙刀,腳下步伐越來越快,整個人突然旋轉起來!
他一柄刀發亮,一柄刀灰暗。
旋轉出兩團刀光,明暗交錯,正蘊含光明經中的精要。
于黑暗中,閃爍光明。
天頂竅沖氣而下,元神與元氣交融,本來并不完美。
可他一旋,在旋力中,氣神團團抱住,促使兩相融合。
瞬間將自己近一甲子的功力發揮至極!
霎時間,狂暴刀氣朝四方席卷,瓦片碎裂被強烈勁風裹挾全成了暗器。
可青白二色速度不減,各以劍氣破開勁風!
雙刀對雙劍,碰撞剎那,整個屋頂朝下一沉,就要塌陷下去。
闊羯身上陡然出現八道劍傷,憑借拼命打法,迫使師妃暄自護而退。
要命的是,那一柄攪入周身的風中之劍,稍稍震退便又再次襲來。
闊羯曉得厲害,哪里敢斗。
他猛地一踏,本就下沉的屋頂直接墜下。
借著這一股勁,把旋力一收,帶著滿身傷勢,沖上夜空。
然而白衣人影卻鬼魅跟上,如影隨形。
闊羯沒能登上城墻,反被截在空中。
他目光瞪大,不相信對方輕功如此之強,竟在空中回風一挪,哪怕只是輕微挪動,卻改變方向,一腳踩背將他從空中踏了下來!
這時一人升空,一人直墜。
闊羯從四丈高空墜地,雙腿壓彎,半邊屁股挨到青石板,砰的一聲悶響磚石碎裂,踩出半尺足印!
來不及做其他動作,
憑借強大的戰斗本能,闊羯衣衫四震,低吼中小腹一癟,猛提一口真氣,舉起雙刀,砍向上空!
他的眼中是一輪彎月,清光下白影舉劍壓下。
那劍極快,風神無影實難捕捉。
可是,淡淡的月光,卻與充滿寒氣的寶刃相合,朝四下反射。
冷月劍光,劃過月下圣女的衣袂,又閃爍在闊羯的眼角眉梢。
闊羯腦袋放空,眼中再看不到外物。
他將落下的白影當成塞北大雁,雙刀劈出團團刀影。胡天雁斷寒云裂,瀚海駝沉古月橫,這一刀,要斷了這月下之雁!
“啊——!”
他大吼出聲,精神張到極致,與月落風劍斗在一起。
這一刻,生死一線,他的刀乃是畢生最快。
刀劍幾乎在一瞬間發成數十聲爆鳴,每一下爆鳴都會帶出氣勁,急促的氣勁破空飛出,連在一起,像是有人在空曠的房間中吹奏短笛,那笛聲越來越急,越來越短促!
當壓抑到極點時.
也就在白影落地瞬間,那聲音破了,被一道劍鳴刺破!
劍光碎了刀影,冷月反射出的光芒,一瞬間掃過脖頸。
“當啷啷”
雙刀墜地,闊羯雙腿失力,跪在地上,腦袋無力地耷拉下垂。
鮮血從喉頸涌出,濺在地上,染紅了刀刃。
周奕看著跪倒的尸體,心中涌現一絲警醒。
這人武功有破綻,應該是不及他的。
但生死斗殺時表現出的兇悍,自己稍有小覷疏漏,立時就要吃虧。
腳步聲靠近,師妃暄駐足在他身旁,看了看地上的兵刃。
“他應該是大明尊教的五類魔。”
“嗯,另外一個用重鐵杖的也是。”
回想二人的真氣,周奕又道:“他們所用兵刃不同,內功卻差不多,修的應該是光明經與娑布羅干上的法門。”
師妃暄淡雅清艷的玉容露出一個帶有深意的淺笑:
“道兄的玄功深不可測,我方才也要靜心抵擋他的精神法門,道兄卻不受其擾。”
“因為我精神如一,求得真我,有我無他,看什么東西都是空的。”
明知他是胡說,師妃暄不拆穿,反而配合著朝他眼睛瞧了瞧。
好像在好奇,看他眼中是否有自己的影子。
等周奕順勢望去,圣女又避開目光。
一旁的闊羯不愿再跪,身體倒向一側,雙手正好搭在刀上。
似乎想詐尸再與他們一戰。
“道兄,我們先去幫忙。”
“走。”
兩道身影從城墻邊上到屋頂,奔回任家破落府邸,愈是靠近,喊殺聲愈烈。
道佛兩家與大明尊教的高手正在大戰。
能動用先天真氣的高手比比皆是,但這般亂局,不存在什么公平比斗。
府邸已被圍住,人數差距越來越大。
若是一打一,一流高手想跑,那也難追得很。
此時卻是兩三個打一個,其中還有道佛兩家的強橫人物,局面完全是一邊倒。
不過,善母的手下出了名的邪門。
這些被蠱惑之人,全不畏懼,兇性反倒更烈。
佛門之人對大明尊教可不會有半點憐憫,這些人若是入中土傳教,對他們的威脅,也許比魔道兩家還大。
大明尊教講的可不是修身養性。
他們是標準的邪教。
凈念禪院的不癡、不懼兩位金剛,可謂是大開殺戒。
手段比道門這邊的計荀計守等人狠辣多了。
邪教之徒,度入幽冥,也是功德一件。
二人揮動禪杖,四下打殺,把在棺宮受的氣都發泄出來。
若點算戰績,他們恐怕是今晚最佳。
等斬殺兩名五類魔的周奕從城墻那邊返回,入了亂局時,凈念禪院的兩位金剛也不夠看了。
周奕的殺氣,比金剛們還要大。
邪教徒在南陽放肆許久,早把他惹怒。
想到小院中不安的三人,想到大龍頭他們受的氣。
周奕從旁加入,真是虎入羊群。
僵持中的邪教徒本就處于劣勢,等一道白衣飛來,穿過府邸,如同鐮刀割麥子,須臾間過了三間院落,連殺二十余人。
他優先挑選高手。
尤其是那些與木道人他們交手的一流高手,也不管對方是否重傷,殺了再說。
周奕自從入了亂局,對敵沒有出過第二招。
一路收割戰場,其手段之凌厲,叫佛門金剛們看罷心驚。
參戰的南陽城一眾勢力,也是首次目睹觀主這等姿態。
當下齊齊振奮吶喊,欲將大明尊教徹底滅盡。
追到大宅北邊,又一名高手在逃跑過程中倒在劍下。
周奕正待殺回院落,
心中忽然一緊!
他頭也不回,灌注強絕真元,一劍朝身后街巷劈出離火劍氣。
一點銀芒,在黑暗中越來越亮,那是真氣聚攏至極的凝練表象,劍氣被一道靈巧身影晃開,勁風僅是阻擋一瞬,被銀芒一點而破。
黑暗像是實質一般被它刺破,劍氣勁風如鏡面一般碎裂。
這種不真實之感讓人眼花繚亂,再看那點銀芒,似乎能叫人暈頭轉向。
周奕借著來人避讓劍氣的剎那朝后點退,下一瞬間,他所在之地轟然爆響!
屋瓦朝兩邊散開,氣浪壓出爆鳴。
來人一擊落空卻無半分滯澀,看不到腳下動作,銀芒調轉,又一次襲來。
方才偷襲出手是悄無聲息,這次光明正大帶著滾滾勁氣。
一點銀光在空中拉長如線,以不可捉摸的軌跡連續虛點,八道勁風像是八支氣箭,這氣箭飛動比五大箭衛的先天箭陣還要奇妙。
在特殊的真氣帶動下,氣箭飄忽游離,逍遙自在,卻各有目的,直鉆對手要害大穴!
周奕長劍無影,一劍圈住周身,以破解先天箭陣之法面對這八道勁力。
這時沒有池水,便以離火劍法化作灼浪。
八道勁風被氣浪稍稍帶偏,失去準頭。
周奕避開七道,四周轟然炸響,卻顧不及碎瓦塵煙,一劍斬向最后一道,叫那氣箭應劍而碎。
卻有一股詭異力量順著長劍竄入身體,一時之間,竟無法將這道危險勁氣化去。
此勁入體,便萌幻象。
好在他意志極強,加之有阿茹依娜教的天頂秘要,竅中煉神之力沖刷而下,破碎了幻象。
足少陰腎經中的玄真之氣自涌泉迸發,包裹這團詭異勁力,將其鎮壓。
心下平靜,可眼前多了一枝銀棒。
那銀棒折射月光迷惑視線,同時暗藏三道虛實難辨的刺擊,直取膻中、氣海,眉心,招招致命!
周奕坎水罡氣灌入長劍,以奇經八脈中第二道玄門真力續上劍勢。
以力破巧,劍抵銀棒。
然而對方這一招盡管是技巧勝過力道,可其中勁力,竟在相抵之下,把寒鐵寶刃生生壓彎。
換作尋常寶劍,早已崩斷。
“咻咻咻”
長劍迭閃出聲,周奕吃力之下,右手撤劍,左手天霜拳搶攻打出。
銀棒本欲追打,轉向一擊先把拳勁打散。
周奕趁機后退一丈,來人雙腳全部隱藏在長裙之下,故而看不到她任何腳步動作。
天霜寒氣未散,她腳下挪動,上半身卻一動不動,像是晚上游走的鬼魅,迎面一棒跟來。
那“玉逍遙”銀棒橫掃如狂風驟起,氣勁呈螺旋狀擴散,正是逍遙拆中的逍遙無相,風卷殘云!
八道勁風,驟變十二道,攻勢再增,欲要一擊斃敵!
“唰唰唰!”
周奕沒有遁走,反身出劍回應,因他四下劍光大亮。
陳常恭、松隱子、師妃暄從三個方向壓出劍氣,四人聯手破了逍遙拆十二氣箭。
四劍齊下,攻向善母!
那玉逍遙通體晶瑩,以奇玉打造,可硬抗刀劍,亦能以柔勁卸力。
四道劍光飛來,善母竟不忙亂。
她身法詭異,目觀四劍,手隨身動,運轉玉逍遙連連虛點,每一招都暗含剛柔并濟、虛實相生的波斯武學精髓。
并且每一擊,都有她獨門“拆氣”。
這拆氣邪門異常,哪怕是無缺邪王也沒法用不死印法挪移,有虛有實,不可借力,只能憑體內真元強行化解。
當下這四人,三人身懷道家玄功,一人修煉劍典。
各有精微先天真氣,否則早被善母的拆氣攻破。
五人四周,氣勁如濤,任家府邸幾要破散。
這時第六人沖了上來!
木道人拔地而起,九齒釘耙帶著凌冽寒勁,鉤向善母腦門。
計荀、計守也跳將上來,催動大洞劍訣,圍殺善母。
眼見高手越來越多,善母不敢再戰,猛提一口真氣,把拆氣在身前蕩開,擋住四劍躲過釘耙。
一步跳退,杏黃金線裙拖著雙垂紅黃帶在空中浮動,飄逸無比。
頭上的百寶花髻微微抖動,來到另外一棟屋舍之頂。
她身形豐腴誘人,面如滿月,此時面對一眾高手,看到眾多手下死傷,這半老徐娘,卻橫生媚態笑了一下。
“莎芳好生榮幸,竟叫中土兩大道統的高手聯手圍攻。”
“可惜,你們想殺我,還差得很遠。”
周奕冷眼望她:
“你別朝自己臉上貼金,作為大明尊教數一數二的高手,躲在一旁不顧手下生死,只為出手偷襲,結果還沒得手,實在是丟臉至極。”
“還有.”
“這里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你真有膽量,那就再來一戰.”
莎芳正欲出言,忽見周奕話罷,舉劍沖來。
她不信對方有這么大的膽子。
欲舉銀棒,心思電轉間,謹慎往后退避。
這時一道強勁勁風從側邊響起,眼前白影當面閃來,兩側速度全不在她之下。
莎芳第一次產生危機感,雙腳連踩,不斷后退。
周奕一道離火劍氣追襲而來,莎芳閃身避讓,遁勢驟滯。
“善哉善哉!”
老僧的佛號響徹夜空:“善母欲朝哪去?”
“尊教邪惡,不如皈依我佛。”
智慧大師一身功力渾厚無比,他話音之中,似有佛門獅子吼之威,佛音逐字變強,到了最后一個“佛”字,直接在莎芳耳中轟鳴。
“兩位留步,我自退便是。”
莎芳身形爆閃,道佛兩門,已無有幾人能跟得上她爆發的速度。
她方才受了周奕劍氣影響,此時智慧大師與周奕一道逼近,兩方鎖定善母,不打個照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走脫。
莎芳見狀,體內真氣竄動,再次加速,破風聲更響!
智慧大師發足一沖,雙腳踏得屋舍震顫。
周奕的驚云神游駕馭到極限,水火大竅轟然氣發。
白影在月下電閃,于空中踩出一次回旋勁力,給人一種御空而行的奇幻之感,只這一步,便瞬間拉近身位。
別說一眾高手驚訝,連智慧大師都差點佛心不穩。
此時三大高手,他功力最厚,但輕功差了一籌。
周奕功力最淺,但輕功爆發最快。
莎芳凝視在周奕身上,她混跡漠北,心中陡然出現一個名號。
云帥?
“善母,你大明尊教欠我諸多債款,還請留下算賬。”
莎芳臉上依舊平靜,心中卻有一團怒火。
朝智慧大師一瞥,她不愿停下,一旦被老和尚拖住,南陽一眾高手圍殺而來,今日有可能要成死局。
但是又跑數息之后,一道劈空掌力從側邊襲來。
周奕出掌,身形一滯掉在兩人身后。
莎芳被逼得朝下一墜。
原本速度慢上一籌的智慧大師頃刻撲來,他蓄力已久。
此時毫不猶豫,一掌對著莎芳按出。
老僧須眉飄動,袈裟獵獵作響,整個人散發出禪意威勢,像是一尊怒目大佛,真勁潮涌而出。
大慈大悲心佛掌力!
莎芳面色微變,朝面前破敗屋舍中遁去。
下一刻屋舍受到一股強力整個炸散,茅草木棚全都爛做一團,兩面土墻隨真勁倒塌,煙塵四滾!
周奕看到煙塵之中,洞出一條豐腴軌跡。
莎芳頭也不回,朝著南陽城外飛奔。
這一掌的功力非同小可,智慧大師出掌后,立定原地,微微調息。
智慧大師不追,周奕一個人自然沒膽子追莎芳。
“善哉善哉,她受了我一掌,必然帶傷。”
“大師功力高絕,叫人佩服。”
大和尚出了大力,周奕真心夸贊一句。
智慧大師的目光從莎芳處移了過來,上下打量著他。
周奕不動聲色,心中卻也警惕,防止這大和尚不講武德。
他的掌力太猛,可不敢拿小命開玩笑。
這時,一道腳步聲落下。
周奕撇眼一見,不著痕跡朝師妃暄靠了幾步。
方才善母動手,她第一時間來助,可見圣女雖有點小心思,人卻不壞。
師妃暄與智慧大師打了一聲招呼,便帶著一絲關切看向周奕。
“道兄可有受傷?”
周奕心情不錯,“有智慧大師在側,豈有受傷之理。”
老僧搖了搖頭:“觀主輕功高絕,天下罕見。善母要傷觀主,殊為不易。”
“微末伎倆,不足為道。”
周奕看向老僧:“如今莎芳受了傷,我們要趁這個機會,早點對新野魔門動手。接下來再打棺宮,就沒有顧忌了。”
智慧大師自然沒意見。
無論是對付大明尊教還是對付魔門,都對佛門有益。
尤其是魔門,佛魔兩道爭斗了太長時間,本就是死敵。
“魔門扎根許久,非是大明尊教可比,”智慧大師提醒道,“陰后比善母難對付。”
“大師請放心,我已做好安排。”
“不過.”
“若是對魔門出手,需要大師一開始就在正面,我們要以最快速度將他們從南陽打退,避免拖延下去,引來襄陽之兵,那時候反要被棺宮占便宜。”
智慧大師謹慎道:“若與陰后相斗,老衲沒法分心,更沒有贏下她的把握。”
“大師能拖住陰后,便已足夠。”
周奕見老僧點頭,心中安穩不少。
如今南陽城這么多高手,倒不是怕陰后一個人。
只是這樣一個高手騰出手來,容易制造殺傷。
道門朋友前來相助,周奕也要將他們的安危考慮進去。
師妃暄聽他們商量完了,這才問:“道兄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休養一下,最多兩天。”
任家府邸的喊殺聲已經聽不到了。
倒是最后幾名邪教徒給眾人留下深刻印象,他們無懼死亡,也無人投降。
對抗不了,便各自服毒,念誦善母所授的經文。
留下冷笑聲與威脅之語,欣然赴死。
可惜這一套在這里嚇不到人。
老道們覺得他們可悲,還念了幾句滅罪經順手超度一番。
天臺寺有四名僧人守在門口,瞧著一具具抬出去的尸體,坐在任家大宅的門檻兩邊,一邊敲木魚一邊閉目念經。
大家對待死人,都有專業一套。
邪教徒那點威脅詛咒,注定是沒用的。
周奕見到這一幕,產生奇怪想法。
倘若由他出黑,再把這幫人送入周老嘆的棺材。
那大明尊教來南陽這一趟,這輩子算是值了。
南陽幫的人正在打掃后事,孟得功與蘇運從大宅中走出與楊鎮、呂重碰頭,周奕過來時,帶人圍在四周的范乃堂也上前報訊。
“沖出大宅的高手,一個沒有逃掉。”
“里邊的也全死了!”
“好!”
這口氣在心中憋了好久,此時大感快意。
雖然城內調動大批人馬,但攔住這么多四散開來的高手,也是一樁傲人戰績。
善母受了傷。
大明尊教這次又在南陽城折損嚴重,再想搞事,已經沒那個能力了。
而且,這是道佛兩家一齊行動。
大明尊教再有氣,只要在中土,他就得憋著。
周奕先回南陽幫,叫楊鎮搞來筆墨。
今晚總算見到善母是什么模樣,便將她畫在紙上。
他越畫越快,連畫三四張。
“這是要把她貼出去?”
“不錯。”
周奕落下最后一筆,把畫筆放下,輕輕一吹:
“找幾名畫師,就照著我這個畫,再寫清她的體貌特征,蓋上大隋官署印,把她列為塞北大盜,四下懸賞張貼。”
楊鎮撫須一笑,把事情應下了。
這可能沒啥用,但把莎芳名氣搞臭,惡心她還是能辦到的。
大明尊教的窩被掀了,但城內還沒安定。
此事之后,還有許多后續要補上。
周奕倒是不用操心,與松隱子、陳常恭等人聊過后,他便帶著一幅善母畫像回到南陽幫東邊小院。
那邊,一大兩小,三人正在等他。
見到周奕安然返回,兩小安心睡覺去了。
“善母在嗎?”
“見到了。”
“你可有與她交手?”
周奕把善母畫像遞給她:
“她出手偷襲,但被我察覺到,沒能得手。之后我與她過了幾招,逍遙拆確實厲害,她的功力也比我高,我暫時斗不過她。不過,我想走,她也留我不得。”
阿茹依娜望著畫像上那人,皺著眉頭。
“之后呢?”
周奕又把后續之事說給她聽。
少女眸光微亮:
“善母是個戒備心很強的人,她既然吃了虧,短時間內就不會再冒險。大尊若是不在,南陽這邊的事,她應該是不會插手了。”
“北馬幫在東都,等善母去找大尊,我這邊的事如果順利,差不多已經了結。”
周奕溫聲道:“你可安心一段時日了。”
阿茹依娜點了點頭,又問:“你何時對新野那邊的魔門出手?”
“就這兩天。”
“我去幫你。”
周奕看到她堅定的眸子:“你換一把劍,再換一身衣服.”
想了想,又道:“其實.我這次不缺人手。”
他后邊那句話顯然是白說了。
阿茹依娜像是沒聽見,又在看那畫像。
周奕把畫像拿過來,揉作一團:“莎芳也不過如此。”
望著紙團滾圓,少女微微一笑。
周奕叫她早歇,又想起一樁事,趕緊去尋陳老謀。
巨鯤幫的人多有調動,陳老謀也沒睡。
在扇子鋪里間,兩人泡茶來喝,漲漲精神。
“天師盡管放心,你交代的事,保管一件不落。”
陳老謀又道:
“這一次,南陽的動靜一定要鬧大一點,表明態度,否則棺宮那邊,不一定會信。”
“只有真正出兵,才能叫他們曉得,我們隨時會打冠軍城。”
“而失去了冠軍城,棺宮就擋不住武林圣地四大圣僧。邪極宗那些人已經被打上門一次,一定印象深刻。”
周奕點了點頭:“希望這是我最后一次用此類方法。”
陳老謀又給他添了一杯茶,勸道:
“天師不必苛求,此次南陽風波已在您的運籌下進入了最理想的局面,不僅能平衡,還能立威。”
“當然.”
陳老謀笑了笑:“如果天師能得到圣女的支持,那是再好不過。”
周奕第一時間沒回應,腦中想到師妃暄第一次來南陽的場景。
那時就與楊大龍頭隱晦討論過一些鼎定乾坤之事,慈航靜齋像是還有一些秘密。
倘若兩大圣地再次拿出和氏璧。
這次又會做什么選擇?
陳老謀看他在思考,以為他在想法子得圣女青睞。
這種事天師是專業的,便非常貼心,默默在旁不打擾.
闊羯命喪南陽第二日。
冠軍城,棺宮。
大殿的大門破損嚴重,左邊半扇門整個沒了,右邊還剩下一半,正有匠人在拆門,準備換新的。
迦樓羅王宮之內,類似這樣的痕跡多不勝數。
大殿內,邪極宗四大高手,正在對著一封戰書商議。
到了申時,有人急急闖入棺宮。
“幾位宗主,王上收到了南陽城的最新消息。”
“念。”
“是!”
報訊之人站在棺宮門口大聲念道:
“昨夜亥時,佛道兩門眾多高手圍殺大明尊教南陽駐地,除了善母之外,無一人幸免。”
尤鳥倦聽罷,朝外擺了擺手。
“師弟,你打算怎么辦?”
金環真與丁大帝也看向周老嘆,等他拿主意。
“那師兄師姐你們覺得,這封戰書到底是什么意思?”
尤鳥倦冷笑:“那些老禿驢現在又把道門找來了,他們勢大,自然是在逼迫我們。”
丁大帝拿起那封戰書:“南陽城,真的會不計代價與我們硬碰硬嗎?這可不像他們的作風。”
金環真看了三人一眼:
“這冠軍城一旦丟了,我們恐怕要遠遁塞北,那四個大和尚,我們現在可對付不了。”
周老嘆點了點頭,忽然朝戰書一指:
“南陽城看似在宣戰,我倒覺得他們不想戰。但是,又被逼得沒辦法。”
“哦?何以見得?”
尤鳥倦拿起戰書又看了一看,他卻沒有瞧得出來。
周老嘆帶著一絲疑惑之色:“若僅是宣戰,何必多提那不貪和尚?這戰書上,卻提了此人三次。”
“果然如此。”尤鳥倦又把戰書看了看。
丁大帝道:“凈念禪院以此為恥,想把不貪和尚帶回去。南陽城,這是要幫他們奪下此人?”
金環真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周老嘆。
“不貪和尚佛魔同修,這段時日,已被我研究得七七八八,相比于冠軍城來說,他雖有實力,但也無足輕重。”
周老嘆自信一笑:“況且,就算給佛門的人帶回去,除了把他殺死,也休想救他。”
“師弟的意思是,要把不貪和尚還回去?”
“那就要看看他們的手段了。”
“還有,道門那個裝嫩的老妖怪.”
周老嘆說話時盯著棺宮中央那口巨大的朱紅色棺材:“哼哼.”
“這一次,我倒是要與他再拼拼手段。”
“瞧瞧是他的道門玄功厲害,還是我的真魔之力更具造化!”
周老嘆隨即把自己的計劃一說,幾人各都點頭。
翌日清晨。
冠軍城走出一位身著黑色袈裟的大和尚,魔相莊嚴。
在諸位棺宮高手的陪同下,朝南邊入了最近的一座城。
那便是朝水北岸的順陽城。
順陽城在南陽與冠軍之間,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大寺,叫做隆興寺。
不過,自上次圣地攻打棺宮,這里面佛門弟子害怕受牽連,直接棄寺而逃。
不貪和尚來到順陽,占了隆興寺為道場。
他不推崇佛法。
反倒在老嘆的點化下,宣揚“佛本是魔”“魔即大佛”“立地成魔”等觀點。
又抓來一些盤桓在順陽的僧尼,讓他們聽講。
接著把人放了出去。
很快,這條離奇的消息便傳開了。
在周老嘆行動時,周奕也展開了對新野魔門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