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對話》播出的前一天，邊關月來到杭城看表姐。
表姐叫喬娜，身材高挑，頭發很短，像個假小子。
“喏，這就是我租的房子。”喬娜把邊關月從車站帶到一個老舊小區。
一室一廳帶廚衛的房子，客廳和臥室到處堆著衣服。
邊關月仔細打量一番：“你以前不是賣數碼產品嗎？”
喬娜連連搖頭：“競爭不過。如果賣山寨貨，深城的淘寶店在華強北進貨，比我在杭城的進貨價低10—30。如果賣正版產品，杭城文三路那些柜臺商，也都一個個開了淘寶店，我怎么可能搞得過他們？”
“衣服好賣嗎？”邊關月問。
喬娜說道：“目前還行。受韓劇影響，現在韓版服裝最熱銷。高仿的阿迪、耐克鞋也很好賣。”
說白了，就一賣山寨貨的。
邊關月問道：“你平時顧著淘寶店，還怎么去學校上課啊？”
“逃一半，學一半，淘寶店不用時時刻刻都盯著，”喬娜嘆息道，“唉，我這個學期，估計要掛科三分之二。”
邊關月說道：“他跟你差不多。”
喬娜猛然來了精神：“你真的跟他……嗯嗯……那個了？”
“你說什么呀？”邊關月假裝聽不懂。
“不講就算了，”喬娜攤在沙發上，“自己找地方坐，我就不伺候你了。”
沙發上也堆著衣服鞋子，根本就沒有坐的地方。
邊關月把一包衣服挪開，小心翼翼在衣服堆中坐下：“你囤這么多貨，生意肯定很好。”
喬娜得意道：“那當然。別看我賣的都是仿冒品，但我也是要看質量的。利潤雖然低一些，但回頭客越來越多。這個月我的銷量又增漲了，凈利潤估計能突破4000塊！是凈利潤哦，可不是銷售額和毛利，把房租、網費都要扣除。”
“那很厲害。”邊關月恭維一句。
她還以為表姐能月入過萬，所以才聽課都顧不上，沒想到月利潤只有4000元。而且還是最近才賺這么多，以往每個月賺得更少。
喬娜雄心壯志道：“等我月入過萬之后，就再招一個員工，擴大經營規模。我要做淘寶女王！”
邊關月又說起幫忙代銷三國殺的事情。
“不用我囤貨、發貨，幫著賣就能提成15？”喬娜以為自己聽錯了。
邊關月道：“他是這樣說的。”
“那我肯定答應啊，送來的錢，不賺白不賺。”喬娜非常高興。
《三國殺》實體卡牌，在推出風包之后，印刷得也更加精美，現在每套售價是40元。由于大量印刷的關系，雖然多了10張卡，但印刷成本反而有所下降。
扣除12元的印刷成本、6元的淘寶店提成、7—10元的快遞費，再扣除倉庫和人工成本，陳貴良賣一套三國殺能賺幾塊錢。
事實上，只要不虧錢，陳貴良就愿意這樣賣。
姐妹倆當晚吃了一頓，次日又去逛西湖等景區，邊關月玩得倒是很開心。
表姐是她姑姑的女兒，從小就關系親密，比親姐妹還更親。
游玩到下午回來，喬娜查看網店訂單，邊關月幫著表姐打包發貨。
吃過晚飯，邊關月問道：“你這電視能看嗎？”
“不知道，”喬娜說道，“我租這里已經半年了，還從來沒有開過電視機。你看電視干嘛？”
“嘻嘻，他上節目了，正好今晚播出。”邊關月甜蜜微笑。
喬娜鄙夷道：“男人都靠不住。你爸什么情況？我爸又是什么情況？你可別忘了。陳貴良又開了公司，等他變成大老板，肯定跟我爸一樣。家里頭一個，外面不知道多少。”
“他不會的。”邊關月說。
“唉，你以前也不這樣啊？”喬娜說道，“我跟你講，女人就要靠自己，要有自己的事業和生活。除了自己，誰他媽都靠不住。我早就看明白了！”
邊關月笑笑不接話。
喬娜跑去開電視機，也不知道哪里沒插好，屏幕上始終沒信號。她一邊研究電視，一邊說道：“我剛轉型賣衣服鞋子的時候，累死累活每個月才賺三四百。我缺那點生活費嗎？還不是為了做事業！”
“嗯，表姐你真厲害。”邊關月說。
喬娜繼續闡述自己的觀念：“等咱們有了錢，就不用看男人的臉色。愛情算個屁，全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等你畢業以后，估計我都已經開公司了。到時候你來幫我，我給你算股份，我們姐妹同心把生意做大。”
“到時候再說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該干什么。”邊關月道。
“這破電視！”
喬娜對著電視機的右上角，以跟地面45度的軌跡猛拍。
連拍幾下，電視終于出信號。
喬娜拍拍手上的灰塵：“還是老法子管用。”
時間還早，《對話》要九點半播出。
喬娜時不時坐到電腦前經營網店，有空就到客廳陪邊關月看電視。
“表姐快來，節目開始了！”邊關月大呼小叫。
喬娜翻著白眼走過來：“一檔節目而已，用不著這么激動。”
邊關月說：“他第一次上電視……也不對，他以前好像上過龍都市的新聞。”
喬娜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開一包瓜子慢慢磕。
開場是一段關聯畫面，用文字和畫外音詳細介紹陳貴良。主持人沈小姐的開場白，后期給剪掉一大半。
三位嘉賓的開場對話，也剪了三分之一。
跟內容無關，純粹是在控制時長。
陳貴良的一句句發言冒出——
我不建議大一學生創業。
但你還是創業了。
我不一樣。
為什么不一樣？
因為我相信自己能成功。
喬娜哈哈笑道：“你男朋友很敢說啊。”
“他一直很有自信。”邊關月微笑道。
喬娜猛拍大腿：“這小子跟我是同類人。我開淘寶店逃課，輔導員也勸過我。但我就相信自己能成功，誰來勸都沒用。不自信還創什么業？”
幾分鐘之后。
陳貴良點評三大門戶網站，全都不放在眼里，還說這些網站已經落伍了。
最多半年，我就能拿到第一筆投資。
如果沒有機構來投資呢？
那只能說明做風投的沒眼光，路邊看到金子都不知道撿。
我們來打個賭，一年之內，校內網能估值1000萬美元。
我不賭。
為什么？
我來解釋一下吧。他不想賭，是因為他有可能會輸。
喬娜目瞪口呆：“這小子比我還狂啊！”
邊關月糾正道：“他不是狂，而是有自信。而且他說過的話，都是能兌現的。”
電視機里，話題已經轉到素質教育上。
陳貴良坐在主持人旁邊，侃侃而談道：“這個月，為什么又有媒體談素質教育？因為教育部剛剛公布了2005年教育改革和發展的六項重點工作，其中一項就是全面推進素質教育。”
商教授有些詫異：“你又開公司又寫書，還會關心這個東西？”
“幾大門戶網站，素質教育相關話題突然被熱炒，肯定背后有具體原因啊，”陳貴良說道，“教育部的發文，網上就能找到，點擊進去幾分鐘就看完了。”
陳貴良甚至干起了主持人的活，他問現場觀眾：“誰知道教育部發文的主要內容？”
無人回答。
誰關心這個啊！
陳貴良說道：“看吧，大家都關心教育，卻不關心教育部的文件。而媒體呢？媒體為了銷量，根本不會提別的內容，只是抓著素質教育來討論。”
主持人沈小姐問：“教育部文件說了什么？”
陳貴良道：“重點加強農村義務教育，尤其是西部地區的農村教育。開篇就說這個，其他的都放在后面講。而且在其他方面，又重提對貧困學生的扶持。我小學六年級，一直到初中畢業，學校都在亂收費。剛開始額外收取一百多，后來額外收取兩百多。這些亂收的錢，你們知道被調查人員定性為什么嗎？”
“怎么定性的？”楊教授非常好奇。
陳貴良道：“生存性收費！”
所有人都感到迷惑，因為根本聽不懂。
陳貴良解釋道：“因為鄉村學校如果不亂收費，連老師的工資都發不起，學校將會陷入停擺狀態。鄉村地區的義務教育經費，有三分之二來自縣級財政。稅改以后，縣里沒錢！”
“城里人高談闊論素質教育，鄉村老師連工資都發不起。去年對6個省、將近20所農村初中，進行輟學率抽樣調查。輟學率最高的接近四分之三，平均輟學率超過40！而國家的要求，是把輟學率控制在3以內。”
陳貴良指著先前發言的高中生：“你覺得高中課業太繁重，有沒有想過，還有40多的農村學生，他們連初中畢業證都拿不到！”
那個高中生欲言又止，表情尷尬沒再說話。
沈小姐連忙控場：“看來我們的嘉賓非常關心教育。現場觀眾還有誰要發言的嗎？”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要來話筒說：“我確實沒有想到，農村教育形式這么嚴峻。節目結束以后，我就去給希望工程捐款。雖然我的工資也不多，但能盡一份綿薄之力也是好的。”
“謝謝你對農村學生的支持。”陳貴良說道。
又有年輕人問道：“陳貴良，你是從農村走出來的。你的公司如果做大了，會給農村教育捐錢嗎？”
陳貴良說：“我認為，不該公開這樣提問，容易造成道德綁架。捐不捐款，全憑個人意愿。不過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我的公司如果賺錢了，肯定會捐款的。但我不會大張旗鼓的捐，也不用通過捐款來包裝自己。”
又一個年輕人站起來：“我是大三學生，也打算創業。你覺得年輕人創業，需要具備哪些條件？”
陳貴良說：“你得具備觀察力和執行力。說得更直白一些，要找對創業項目，然后堅決的去執行。創業項目不是一拍腦袋就有了，不是你覺得這個能賺錢就真能賺。說實話，操作起來很難。”
那個年輕人問：“你最佩服哪個企業家？比爾蓋茨？李超人？還是聯想的柳總，又或者是百度的李總？”
“呵呵。”陳貴良笑而不答。
態度很明顯，這些他都不佩服。
年輕人又問：“那你最喜歡的詩句是什么？”
陳貴良道：“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
楊教授道：“這是教員的詩，氣魄十足。”
陳貴良對那年輕人說：“與君共勉。”
“謝謝。”年輕人高興坐下。
節目漸漸進入尾聲。
喬娜感慨道：“難怪把你迷得暈頭轉向，這小子是真會吹牛裝逼啊。央視主持人都壓不住他，場面全被他控制了。”
邊關月哼著歌兒，心滿意足躺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