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血衣的蕩魔真人下山了。
而呂陽則是操縱劍道分身緊隨其后，仿佛一位捧劍童子，雙手捧著那同樣化為猩紅血色的不殺劍。
霎時間，無數人心生感應。
多少年了？
除卻一些資歷極深，活得久的筑基真人，許多人甚至都不記得蕩魔真人上次離開江南是什么時候了。
當然，南疆不算。
畢竟在之前的劍閣看來，南疆之地又沒有真君坐鎮，還正好在江南以南，那就等同于自家的后花園。而其他地方，江北，江西，江東，乃至海外都有真君坐鎮.這些地方蕩魔真人就不能去了。
倒不是怕蕩魔真人死了。
而是怕他證道于外畢竟劍道果位若是不在劍閣內形成，真君矚目，天下有的是人生出歹念。
尤其是對面的圣宗。
什么劍閣祖師，什么真君，圣宗真人可不會在意那么多，先搶了再說，你有靠山，難道我就沒有嗎？
因此蕩魔真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離開過江南了。
然而這一次，他卻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劍閣的山門，擺出了一副要離開江南的模樣，這讓人如何接受？
‘阻止他！’
卻邪真人當即站起身子，牙關緊咬：“忘恩負義之徒.宗門生他養他，結果到了要用他的時候百般推脫不說，最后居然還如此不顧恩義，想要強行離開，給宗門添堵！他就不能.他就不能”
——不能乖乖去死嗎？
卻邪真人就連背鍋的人都找好了，也將墨釋遠和江北魔道勾結的證據塞進了即墨城的府庫之中。
只要蕩魔真人一死，用性命證出劍道果位。
他就立刻出現，撥亂反正，緬懷這位劍閣史上最偉大的筑基真人，宣布對將其殺害的魔道不共戴天。
多完美的劇本？
劍閣受益，自己受益，包括葉家，此番出力甚大，他也打算好好犒賞，畢竟蕩魔真人又沒有子嗣，犒賞他的家人也算是犒賞他了，沒有任何人吃虧然而這么好的劇本，卻被蕩魔真人破壞了。
他就是不死！
甚至現在他還要離開江南，去其他地域，如此一來，萬一導致最后劍道果位落入其他勢力之手.
十條命他都不夠賠！
想到這里，卻邪真人再也按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子，駕起一道遁光就朝著劍閣的山門外飛掠而去。
與此同時。
“阿彌陀佛！”
伴隨著一聲佛號，蕩魔真人和呂陽前行的路上，赫然看見了一道佛光飛掠而來，落在了他們的面前。
凈土，維摩陀尊者。
這位筑基后期的大羅漢此刻一臉苦澀，剛一現身就低頭道：“小僧維摩陀，奉佛子命見過蕩魔真人.”
“錚錚！”
回應他的，是一聲劍鳴。
下一秒，維摩陀尊者便身首分離，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被斬了一劍，口中還在試圖說些客套話。
直到眼前天地旋轉，才后知后覺：“啊？”
“轟隆！”
悶響聲過后，就見佛光燦爛，金身崩解，維摩陀尊者竟然不再和昔日被蕩魔真人斬首的那些人一樣存活，而是直接暴斃，一道魂魄幽幽飄出，得凈土一道佛光接引，眼看就要回釋土轉世重修.
然而就在這時。
“咔擦！”
清脆的炸裂聲出現在了維摩陀茫然的魂魄上，凈土佛光落下，卻仿佛水流經過一個滿是窟窿的竹籃。
落下多少，就流失多少。
“嘩嘩！”
下一秒，風一吹，維摩陀的魂魄便隨風而散，只留下凈土的接引佛光停留在原地，陷入了某種死寂。
另一邊，呂陽看得膽戰心驚。
雖然他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但他是憑借歷劫波斬斷因果的神妙，讓凈土接引之光找不到目標。
本質上，這是取巧之法，而蕩魔真人卻不同，他的手段極為酷烈，維摩陀被他一劍斬中的剎那，就已經形神俱滅了，只不過他的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而已，所以凈土佛光的接引才會毫無用處！
‘不殺到殺.好極致的轉變！’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明明不殺劍意破碎了，還能演變出如此可怕的劍意，威力反而更上層樓？’
呂陽心中思忖。
就在這時，卻見那一道來自凈土的佛光之中，隱約浮現出了一尊巍峨法相，雙手合十，幽幽一聲嘆：
“阿彌陀佛.施主，何必如此？”
是廣明佛子。
“道友還請不要四處走動。”蕩魔真人聞言神色平靜，淡淡道：“我此番欲往凈土，請道友聽我劍鳴。”
佛光乍滅。
然而還不等蕩魔真人再次邁開腳步，又一道遁光浮現而出，疾馳而來，赫然是神色驚怒的卻邪真人。
“站住！”
卻邪真人立在空中，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蕩魔真人身上，他的劍意修為比呂陽更高，所以看到的越更多，可是看到的越多，他就越是震撼：“一道劍意，卻有表里變化之象你怎么做到的！？”
“這就是劍。”
蕩魔真人輕笑一聲：“劍者，或藏鋒于鞘，或把示于人，本就有內外之分，劍意自然也應該如此。”
話音落下，蕩魔真人的全新劍意轟然爆發。
如果天空有生命，此劍可斬！
如果大地有生命，此劍可斬！
如果道法有生命，此劍可斬！
酷烈到了極致，和不殺處于兩個極端，這一道劍意指代的只有滅絕，要將一起都化為虛無！
神識觀摩下，呂陽和卻邪真人都自發地明悟了它的名字：
“皆斬.”
藏鞘于內，就是不殺
示鋒與外，就是皆斬！
“不不對！”
倘若，卻邪真人露出了某種驚悚的表情：“這不是一道劍意.劍鞘劍鋒只是你將其統合的手段而已。”
“本質上這是兩道劍意！”
說到這里，卻邪真人自己都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
所謂劍意，乃是執念的集大成，與一個人性命相交，某種程度上甚至和金性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既然如此，一個人豈能有兩道劍意？
“哪一道是你的？”
卻邪真人目光炯炯地質問著蕩魔真人，而蕩魔真人見狀則是搖搖頭，露出一抹難以言語的疑惑之色。
“卻邪道友，你為何來尋我？”
“.自然是帶你回宗門。”
卻邪真人眉頭微皺，一臉自然地說道：“真君此前傳過口諭，為免劍道有失，你不得擅自離開。”
“真君口諭？”
蕩魔真人看了看四周：“真君在哪里？”
此言一出，卻邪真人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葉光紀，你此番也已經任性夠了，莫要再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
蕩魔真人看著他，眼神深邃：“我很好奇。”
“蠱惑釋遠，令其身死，暗中壞我劍意的人就是道友，如今道友卻來找我，要我回去乖乖等死？”
“偏偏你還覺得理所當然劍閣的道理，我一直難以理解。”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