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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劉岐的賠禮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5日  作者:非10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非10 | 逢晴日 
全瓦忙答:“回太祝,那是新入宮的郎官,也是嚴相國之子,姓嚴,名初。”

少微恍然,原是嚴相國的義子,也就是前世馮羨找死時,口中提到的那個要與她議親的人?

雖說是義子,她觀此人與嚴相國卻也有兩分相似,只是氣質截然不同,此人如沐春風,頗為隨性,全不似嚴相國那樣肅正不阿。

全瓦有心安撫她因六皇子生出的惱怒,便說些不是秘密的話與她聽:“這位公子是相國自族中過繼來的,故與相國也有些肖似,相國原不想過繼,只因族中催促,這小公子無父無母又實在可憐……”

“別看相國不茍言笑,這位公子卻是開朗風趣,又喜好游歷,相國都依著。應當是剛回京,初才領了這郎官的職位。”

少微聽著,回想方才那少年松弛光鮮的模樣,心中想的卻是,原來這就是她和姬縉曾討論過的郎官之職。

姬縉一心想做官,少微看書時也粗略知曉些官制,說是郎官一職品級雖低,但可以隨天子出行,充當護衛。天子居于宮中時,郎官則把守天子宮所,隨時聽候傳召,哪日若得了天子青睞,便可即刻升作高官,許多大官都是從這個位置被提拔上去的。

這職位分為三等,清閑體面,也不必經歷外放,是迅速高升的不二跳板。

彼時少微尚且不通太多世俗,便說這個位子很好,聽說有人舉薦就可以,她覺得姬縉很適合,依他的才學與人品,一定能夠被注意到。

姬縉苦笑道,莫說找不到位高權重之人舉薦,即便撞上大運被人舉薦,他也只會即刻賠罪拒絕。

只因郎官一職俸祿極低,并不足夠打點生活,需要長期自費當差,更不必提進京的盤纏、衣用、馬匹等開銷。

這本就不是貧寒者可以肖想的登天路,多是權貴子弟的踏腳石。

少微妒忌地想,這位嚴家公子外出游玩一番,回京便能輕松領到此職,姬縉卻不知在何處治水或是卷入戰亂、是滿身泥沙還是食不果腹,她打聽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若能將姬縉找到,她要告訴他,如今她也有些手段了,也能暗中替他謀來一官半職,只管叫他安心施展抱負。

而前去投奔姬縉的青塢阿姊更不知如何了,阿姊柔善膽怯,現下可有安心容身之所?

少微心下一陣煩憂急躁,想著單靠游俠找人未必能夠,或許還要另托些旁的門路。

“那些女子是今年剛選入京的家人子……”伴輿行走間,全瓦又說起方才那長長的女子隊伍。

少微勉強回神,想了想,低聲問:“她們都會成為陛下的妃子嗎?”

可她今日觀皇帝脈象分明已是腎氣不足。

少微曾在醫書上讀過,男女結合是為遵循繁衍天性,書上雖未細致提及結合繁衍的具體過程,但清楚地闡明了男子的繁衍根本在于腎精,皇帝既已腎氣不濟,為何還要白白耗費霸占這些女子們的大好青春?

全瓦被她的話嗆了一下,趕忙低聲解釋:“自然不是……這些家人子,多是為太子殿下遴選美人做準備,再或是賜予諸侯王。若實在運道不好的,便留下充作宮婢。”

凡家人子者,多選自民間,輕貞潔與出身,重體態和樣貌,因此不會有樣貌粗陋之人,若遲遲不得貴人青眼,只能是運道不好。

聽著這些女子們各異的命運去向,少微下意識回頭,看向那已遠去的隊伍。

那些家人子們皆垂首而行,縱然待這座華麗的宮城萬分好奇,卻也不敢張望環顧。

隊伍有序行走,直到一名家人子腳下不慎絆了一下,撞到了前面的同伴,引發一場細小混亂,引來前方內侍質問:“是哪一個走路不帶眼珠子的?”

人群中傳來一句說情的聲音:“祥枝她并非有意……”

內侍聲音尖刻:“她有意與否,怎輪得著你來代她答話?莫非她不單忘帶了眼珠子,還沒長嘴不成?”

一名家人子正要怯怯站出來,走在前方的嚴初開了口,笑道:“內官且息怒,小事而已,莫要誤了帶她們去見中常侍的時辰才好。”

見他開了口,內侍笑著與他躬身一禮:“嚴公子折煞奴了,奴哪里敢對她們動怒,日后這可都是貴主。奴也是擔心她們不懂規矩,誤了前程豈不可惜!”

“正是正是。”嚴初笑著點頭:“內官一片苦心,她們必會懂得。”

話到此處,內侍自也不再追究,只向眾人叮囑幾句。

那名喚祥枝的家人子悄悄抬頭,恰與嚴初投來的視線撞個正著,少年笑容清爽明朗,叫祥枝趕忙重新垂首。

人群繼續前行,內侍在前引路,笑著與那嚴公子攀談幾句。

這位公子是出了名的不求上進,若非有相國壓著,只怕很有望成為長安第一紈绔。

八九歲時也入過宮做過兩年皇子伴讀,之后約莫是被那件事給嚇著了,大病一場,養了很久。

再之后就是四處游歷,這次歸京途中,不巧遇到了民亂,盤纏和馬匹全丟了,是厚著臉皮蹭著他們護送家人子入京的隊伍一同回來的。這廝路上吹笛奏琴,倒仍如游玩一般。直到接近京師,嚴相國使人來接。

此刻內侍一邊說著話,一邊在心中感慨此人也不知上輩子修了多大福氣,竟有這樣一位好爹,偏這個爹還不是生來的爹,乃后天撿來的,這運道叫旁人往何處說理去?

說話間,嚴初忽然止了步。

循著他視線看去,內侍稍作分辨,趕忙就讓道行禮。

行過禮,內侍領著家人子徐徐離開,嚴初卻轉過身,追上那道被內侍攙扶著的身影,再次抬手施禮:“六殿下不記得我了?”

劉岐這才看他,聲音平淡:“你是嚴初?”

“殿下,是我!”嚴初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小時候的他比現下胖一些,初入宮時,許多人都不看好他,覺得他一點也沒有嚴大人的氣勢。

讀書讀不進多少,見六皇子舞刀弄棒,他便央著要六皇子教他,劉岐勉強將他收下,他學了兩日,卻又喊疼喊累。他不愿再學,但劉岐不答應,只恐他什么都沒學成會損了自己威名,好歹強迫他學了一年才肯罷休。

眾人都覺得他不成器,偏偏他確實不爭氣。

有小皇子說他如此不濟,更加不像嚴大人親生,他只是噘著嘴說,自己本就不是親生,難道學得樣樣都好,別人就會以為他是親生了嗎?

他為人懶散,勝在樂觀風趣,與愛玩愛笑的劉岐便很合得來。

那已是之前的事,現下再見面,嚴初只覺眼前的少年與記憶中判若兩人,對著這樣一張絕世怨種般的冷臉,倒顯得他的笑容太過詭異虛偽,于是僵硬地收起笑,試著小聲問:“我聽說……六殿下受了罰?”

劉岐:“顯而易見。”

嚴初語結一下,剛要再說,只見對方根本沒興趣聽他廢話敘舊,扶著內侍抬腳離去。

嚴初只能沖那背影道:“六殿下好好養傷!”

劉岐并無回應,嚴初嘆口氣,再轉回身,只見那些家人子的衣角已消失在宮門后。

她們被一路帶到永巷,在一座空曠的宮院中站定,最前方擺著一方案幾,郭食坐于其后,身側內侍手捧竹簡,另有一名年長的宮婦。

手持竹簡的內侍每念到一個名字,便有一名家人子出列,行至前方,向郭食等人行禮,禮儀是入京途中所學。

郭食始終含笑,認真觀察諸人體貌,或不說話,凡是開口,便多是:

“不錯。”

“這個也好。”

“看著便有福氣……”

“都好,都好。”

那些家人子們原本都很忐忑,沒料到這主事的內官如此慈善親切。

待點罷名單,便有不少人圍上前去向郭食施禮,更有人塞些金銀首飾過去,郭食同她們說笑著擺手:“郭食不過奴婢爾,往后少不得還要諸位貴人憐惜……”

一應事務完畢,眾家人子們在住處安置下來,天色已擦黑。

鋪好床褥,屋內尚未點燈,望向狹小的窗外,只見天色昏昏,叫人莫名心生哀戚,有人小聲問:“不知此地可有神堂?我想去燒一炷香……”

“咱們是不能胡亂走動的……再說這里是永巷,不比那些娘娘們的宮室,哪里會有神堂?”

也有人笑嘻嘻地道:“燒得什么香呀,想求神鬼保佑得太子殿下青睞?”

纖瘦的女子忙紅著臉搖頭:“不,我不是……”

另有一名家人子搶過話,哎呀揚聲道:“人家祥枝生得天仙一般,聽名字也是生來要攀高枝的!不說旁的,今日那嚴相家的公子都幫著她說話哩!不燒香已是如此了,再跑去燒香,豈還有咱們的活路呀!”

房內眾人都笑起來,還有人揶揄要趁早求祥枝照應。

“祥枝妹妹,你切莫再燒香了,理當我們向你敬香求你保佑!”

一路相處,祥枝聽得出這是真心還是嘲諷,她氣得落了淚,同伴拉住她,低聲道:“別管她們,你知道的,咱們不能惹事生非。”

如此煎熬了一晚,待諸人陸續歇下了,祥枝才獨自走出屋室,行至無燈的后院,朝著夜空上的月亮跪拜下去,含淚叩首,絕望地祈求:“求諸位鬼神指引,幫幫我,幫幫我吧……”

“更求鬼神保佑阿娘,阿爹,還有……”

女子的低泣模糊了聲調,她在月下躬身拜著,如水中一片伶仃浮葉。

月亮靜懸,并不回應。

少微躺在月下庭院中的竹席上,眼睛在看著高雅皎潔的月盤,腦中卻盡是殺人報仇的想法。

絞盡腦汁卻也不得不承認沒有十足迅猛的好辦法,于是又開始在腦子里清點如今得了皇帝幾分信任,累積了幾分力量,人手還在擴展,地室里一切就緒,已經開始敲敲打打……

錢是很不經花的,家奴忙著招攬各路人士,便荒廢了大半盜業,一時也是使人焦慮。

今日暮時,劉岐倒是讓竇拾一送來一匣子金餅,說是給少微的賠禮。

少微起初是拒絕的,正色聲明自己又沒有真的生氣。

竇拾一也正色傳達,六殿下知道她風度過人,自不會當真,但給她看了那么多惡劣冷臉總是真,他自覺良心難安,故有賠禮之舉,她若不收,他更是無法自處了。

話已至此,少微只好收下,待抱了匣子回屋中,清點掂量,喃喃換算又能多養多少個人,多打多少件兵器,心間十分滿意。

今日出宮后,又返回神祠處理諸事,待回到宅中數罷金子,少微已經疲憊得不行,用了晚食吃了藥,又由詠兒侍奉著沐浴擦藥,好一番折騰罷,才終于得以在這庭院里躺下來整理思緒。

小魚躲在廊柱后偷看,見少主在院中大躺特躺,寬大檀色袍裙鋪開,一頭濃密烏發也披散著,足上套著一雙雪白綢襪,恰符合白爪紋貍的特征,果真似貍貓修煉成精,正在吸納月華。

“偷懶!又偷懶!”沾沾大叫,作勢要去啄小魚的腦袋。

小魚趕忙跳出來:“少主,沾沾它又惡意中傷我!”

“我都寫完了!”小魚忙捧出手中竹片。

少微依舊平躺,只是扭頭:“拿過來。”

小魚一陣風跑來,跪坐席邊,雙手呈上,讓少主過目。

少微拿起一片又一片,眉頭不禁皺起,近日只在學著寫“魚”字,然而這樣機靈的一尾小魚,至今仍寫出來一群笨丑的大魚,倒頗有家奴之風。

但今日筆畫總歸沒錯,少微便也不批評,她只要求能寫出字讀懂書就行了,美丑只能隨緣,總歸也沒有名師一直盯著教。

見少主點頭,小魚大喜,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話:“少主,我今日還練了半個時辰的棍!”

小魚緊挨著大躺特躺的少微大說特說,院中單獨的小灶屋內則是大烹特烹的墨貍。

墨貍從小院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鉆進小灶屋大肆犒勞自己。

食材是少微讓詠兒每日送來的,魚肉菜瓜一應俱全,詠兒雖覺得那兩個懶漢吃得太好,但摸摸自己剛被少主賞下的耳珰,也不多說了。

待飯菜香氣最濃烈時,一道灰影翻入院中,灰影懷中抱著的正是自道觀中盜取而出的山骨。

雙臂猶在酸痛,家奴今日本沒有再抱的預算,原想將人從后門引入,大不了多走一會兒。但剛近得家宅,容不得他遲疑,山骨已自動遵從昨日習慣,雙手環上他脖頸,雙腿并攏跳入他懷。

墨貍剛將飯菜從灶屋端出,小魚已跑去擺筷,家奴沉默著去拿酒,山骨也奔去灶屋幫忙端飯,一邊對依舊躺著想事的少微說:“阿姊,我也尚未用晚食,先對付兩口,再與阿姊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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