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將學醫學堂設在了肖家的藥房。
雖然這里在抄家時已經破壞得面目全非了。
但是肖大老爺知道春安和沐陽盼盼要學醫后，就特意令人將藥房重新按原來的模樣修葺起來了。
需要什么藥材，肖家也是盡量去買。
再加上，盼盼這個小福娃差什么藥材她直接在夏府薅，甚至去宮里薅，所以藥房的藥材也總算齊全起來了。
當然，也沒有祖父在時的那么輝煌。
肖家藥房的晨韻總帶著幾分沉靜。
雕花木柜上整齊碼著百十個藥罐，標簽上的字跡工整秀麗，皆是春暖親手所書。
她正站在柜臺后，指尖捏著一片曬干的杜仲，對著圍在身前的三個學徒細細講解。
“杜仲要選皮厚、斷面絲多者，你們看這紋理，如銀絲纏繞，方是上品。若是斷面發脆、絲少易斷，便是年份不足，藥效差了三成……”
學徒們屏息凝神，手里的毛筆在紙上飛快記錄，偶爾有人輕聲提問，春暖都一一耐心解答，藥房里只聽得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混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藥香，格外安寧。
忽然，藥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白梅略顯慌亂的敲門稟報。
“少奶奶，少奶奶宮里來人了！是……是福公公親自來了！說要接您和公主進宮，十萬火急！”
“宮里？”
春暖捏著杜仲的手猛地一頓，那片藥材從指尖滑落，“啪”地落在柜臺上。
她抬眼看向門口，只見報信的門房老張頭跑得滿頭大汗，粗布褂子都被汗水浸透，臉上滿是驚惶與急切，不似作偽。
學徒們也炸開了鍋，紛紛停下筆，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滿是詫異。春暖定了定神，彎腰撿起杜仲放回藥罐，抬手理了理衣襟——月白色的襦裙上繡著淺淡的蘭草紋，是她平日里在藥房勞作的常服，雖不華麗，卻也整潔。
“福公公此刻在何處？”
她聲音平穩，可垂在身側的手指卻悄悄攥緊了衣角。宮里從不輕易派人來肖家，更何況是深得太后信任的福公公，還特意提到要接“公主”。
她瞬間想起被冊封為公主的盼盼。
是啊，都忘記了，盼盼如今是公主的身份。
所以，自己的弟子中有一名公主，這還真是不一樣啊。
只是，福公公怎么會來肖府，又又為何要讓自己同盼盼一同進宮？
“在正廳呢！大老爺二老爺都陪著呢！”白梅道速飛快：“福公公還說，陛下和太后在宮里等著，讓您和公主趕緊過去，耽誤不得！”
春暖點點頭，轉身對學徒們道。
“今日的課先到這里，你們把方才講的藥材特性整理成冊，明日我要查驗。切記不可私自動用柜上的藥材，尤其是角落里標著‘劇毒’的那幾罐。”
交代完，她便帶著盼盼往外走。
穿過肖家的庭院，青石路上的青苔還沾著晨露，路邊的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在肩頭，她卻無暇顧及。心里的疑惑越來越重。
若是宮中想盼盼，直接傳喚盼盼進宮即可。為何要讓福公公親自來請自己這個民間女子？
剛走到正廳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溫和卻帶著威嚴的聲音：“肖大老爺不必多禮，陛下和太后還在宮里等著，咱們得盡快啟程才是。”
春暖深吸一口氣，掀開門簾走了進去。只見正廳中央的太師椅上坐著一位太監，身穿石青色暗紋錦袍，腰間系著明黃色的鸞鳥紋腰帶——這是只有伺候帝后的近侍才能穿戴的規制。
他頭戴黑色烏紗帽，帽檐下露出的面容白凈，眼角帶著幾分細紋，卻絲毫不見老態，正是宮中人人敬畏的福公公。
福公公見春暖進來，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臉上堆起恭敬的笑容，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彎了彎：“這位便是肖二姑娘吧？老奴給姑娘請安了。”
這一下可把肖家人嚇壞了。春暖連忙側身避過并上前扶住福公公：“公公使不得！折煞春暖了！”
肖大老爺也拱手作揖，連聲道：“公公親臨，是我肖家的榮幸，怎敢勞煩公公行禮。”
春暖上前一步，按照宮規福了福身。
“民女肖春暖，見過福公公。不知公公今日前來，接我與公主進宮，所為何事？”
福公公見她舉止得體，眼神里多了幾分贊許：“姑娘快請起。實不相瞞，今日請姑娘和公主進宮，是為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盼盼驚呼出聲：“難道……難道皇嫂要生了？哎呀，壞了，我一直在學醫，完全忘記了皇嫂要生了。”
福公公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語氣也沉了下來。
“公主說得沒錯，娘娘已足月，這幾日頻頻腹痛，太醫院的太醫們輪班值守，卻都說娘娘胎位有些不正，生產時恐有兇險。”
“太后和陛下心里不安，皇后更是說要請公主進宮陪著。”福公公道：“太后也知道姑娘醫術了得，深得肖老太醫真專，還治好過京中不少疑難病癥，便下旨讓老奴來請姑娘進宮，給娘娘保駕護航。”
“至于公主，是太后特意吩咐的，說娘娘素來疼愛公主，有公主在身邊陪著，或許能寬心些。”
“這……這可如何是好？”
許氏聽了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拉著春暖的手，聲音發顫。
“我們暖暖只是個民間女子，雖懂些醫術，可從未給皇家診過脈，更別說皇后娘娘臨盆這么大的事……”
若是出了差錯，肖家可擔待不起啊！
許氏還想說點什么，春暖示意她別說了。
春暖心里明白得很：此事事關重大，一個不好，可能會連累肖趙兩府。
有些事兒或許會重蹈覆轍。
是以，這一次，她不允許自己有半點差池，不能讓肖趙兩家再遭遇一次磨難。
既然是給皇后接生，春暖就將自己的全部家當都帶上了。
藥丸、銀針，還有配的兩副藥甚至連藥罐子都自己帶了。
“盼盼，到時候如果皇后娘娘需要煎藥，由你親自守著煎，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一旦進宮，春暖誰都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