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里,燈火徹夜未熄。
京城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四處又起了大火。如此詭異震動的事件,景帝身邊的暗衛,在第一時間就已傾巢出動。
一個多時辰后,暗衛們帶回了打探到的消息。
十二名身著黑衣的暗衛跪在御書房內,為首的暗衛統領抱拳道:“啟稟陛下,屬下等已打探到情況。”
景帝負手而立:“講。”
“回陛下,那驚天動地的巨響,發生在冠軍侯府。屬下等趕到時,侯府后院主屋的大堂已被夷為平地,一片廢墟。”
暗衛統領的聲音有些發顫:“除了長樂郡主今夜入宮探望皇后娘娘未歸,侯府其他主子全部……全部遇難,尸首……尸首都湊不全。”
“什么?”景帝瞳孔驟縮,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袍:“可有生還者?”
“回陛下,侯府下人死傷不多,幸存者皆稱事發時聽到一聲巨響,然后整個大堂就……就塌了。”
暗衛頓了頓,“更詭異的是,城里其他起火的地方,全都是冠軍侯府的產業,無一幸免。”
“為何會如此?”景帝的臉色陰晴不定:“坊間可有什么消息?”
跪在下面的暗衛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統領低聲道:“有說蓄意報復的,也有說……說是冠軍侯府壞事做盡,遭了天譴。”
“放肆!”景帝猛地拍案,案幾上的奏折嘩啦啦散落一地,“冠軍侯乃皇后的兄長,誰敢如此大逆不道?”
暗衛們伏地不起,不敢抬頭。
景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胸中怒火。
他揮手示意暗衛退下,獨自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墻上投下不安的晃動。
“天譴?真會有天譴?”
景帝心里一咯噔。他的暗衛遍布京畿范圍,冠軍侯一家暗地里做些什么事兒,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
只是,皇后的家族和他手下的這幫替換后的大臣,皆是從太子時期,就力挺他登上皇位的肱骨之臣,有從龍之功。
所以,他登基后的這幾年,有些事情他知道,卻是睜只眼閉只眼,能過則過。
不說其他,光是冠軍候聯合兵部尚書曹格,克扣軍餉一事,也許就會惹得天怒人怨。
哎!也是自己太縱容他們了。若說天譴,他也有知情之責。
看來,他得抽空去祭祭天了,替他手下那幫混蛋,也替他自己贖罪。
景帝踱來踱去,忽然,他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懼。
“但若是蓄意報復呢?能在京城重地制造如此慘案,還能同時點燃多處產業……這絕非尋常勢力所為。”景帝喃喃的念叨。
景帝走到窗前,望著遠處尚未熄滅的火光,心中涌起一陣寒意。
冠軍侯蘇家不僅是四大世家之一,更是皇后的娘家。這樣的皇親國戚,誰有膽量、有能力下此毒手?
而且,還將侯府主子全部聚于一處再行兇,那些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想到此,景帝就覺得整個皇宮都不安全了。
“來人!”景帝突然轉身,“傳朕口諭,即刻加強皇宮守衛,所有禁軍全部到崗,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離職守!”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太監總管李忠心小跑進來。
“陛下,京兆尹劉大人、大理寺卿孫大人求見,魏丞相也跟著來了。”
景帝眉頭一皺:“宣。”
三位大臣匆匆入內,跪地行禮。
京兆尹劉覓額頭上還帶著汗珠:“陛下,冠軍侯府……”
“朕已經知道了。”景帝打斷他,“查出了什么?”
大理寺卿孫文藺上前一步:“回陛下,據侯府管家交代,今日侯府所有的主子齊聚在大堂,是在商議……商議長樂郡主的婚事。”
景帝眼神一凜:“婚事?朕怎么不知道長樂要出嫁?”
孫文藺面露難色:“據說……今日郡主的生辰宴,是魏丞相家一個體態豐腴的侄子看上了長樂郡主,郡主也同意,所以侯府正在商議此事。”
站在一旁的魏丞相聞言,立刻跪倒在地。
“陛下明鑒!老臣根本不知此事,更沒有什么侄子在京城!老臣家中子侄皆有婚配,怎會……”
“丞相大人。”孫文藺從袖中取出一份取證的記錄文書,遞給魏丞相。
“下官已查證,您府上確實來了一位體態豐腴的侄子,今日還在郡主的生辰宴上與眾位公子斗詩,很多人都看到了。這是在周圍詢問的記錄。”
“這……這……”魏丞相的臉色頓時煞白。
景帝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疑云密布。
魏丞相是兩朝元老,在朝中勢力龐大,平日與冠軍侯素有往來,關系也不錯,若說他有動機……
“陛下!”
魏丞相重重叩首,“老臣家中確實有幾個體態豐腴的子侄,但他們都不在京城啊!即使在京城,老臣又怎會縱容他去騷擾郡主?這定是有人從中栽贓陷害!”
景帝沒有立即回應,他盯著魏丞相看了許久,又轉向孫文藺:“現場可有發現什么可疑之物?”
孫文藺搖了搖頭,“現場已是一片廢墟,太過于雜亂,還在繼續查找。”
景帝微微頷首。
孫文藺是孫家的人,也就是景帝外祖家的親戚,所以才讓孫文藺掌管了大理寺。孫文藺說的話,景帝自然是相信的。
“孫愛卿。”景帝突然開口,“即刻封鎖冠軍侯府,徹查每一個角落。劉愛卿,加強京城戒備,嚴查出城人員。至于丞相……”
魏丞相渾身一顫,額頭抵地。
“朕給你三日時間,找出你那侄子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景帝的聲音冷得像冰,“若三日后還見不到人,朕就當你是同謀論處!”
當是同謀論處!
景帝的話,落地有聲。
魏丞相渾身哆嗦,連連叩首:“老臣遵旨,老臣這就去辦!”
待三位大臣退下后,景帝長嘆一聲,疲憊地坐回椅子上。
窗外,東方已現出魚肚白,但京城上空的陰云卻并未散去。
“陛下……”
李忠心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要派人去告訴皇后娘娘和長樂郡主?”
“先等等。朕要親自去一趟冠軍侯府看看。”景帝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可是陛下,那里太危險!”
“朕是天子,怕什……”
景帝話還沒說完就頓住了腳步,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天譴”兩個字,害怕自己走出皇宮也會發生什么意外。
所以,又忍不住改口。
“你說得對。朕是天子,朕還要上朝處理國事,不能輕易離開皇宮。”
景帝上朝后,確實是在處理國事。不過,他在與大臣們商量與突厥和親之事。
五月的陽光透過云層灑在太極殿前的漢白玉階上。
退朝后,景帝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朝服下的里衣已被汗水浸透。
突厥玉伽公主那溫柔又堅決的目光仿佛還在眼前晃動。
關于和親的條件還是以大量的糧食、布匹和織機才換得玉伽公主入宮為妃,和親的日子,禮部已選定在六月十五。
“陛下,可要傳步輦?“太監總管李忠心躬身問道。
景帝擺了擺手:“朕想走走。”
御花園里牡丹正艷,姚黃魏紫開得熱烈,可景帝的目光卻落在遠處的宮墻上,無心欣賞。
冠軍侯府滅門的消息像塊巨石壓在他心頭,昨晚暗衛打探的消息字字驚心,侯府上下十多口,尸骨無存。
這個消息,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皇后,和昨晚歇在宮里的長樂郡主。
“陛下,未央宮那邊傳話,皇后娘娘問您午膳在哪里用?”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追上來。
景帝腳步一頓。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濃郁的花香似乎突然變得很刺鼻:“擺駕未央宮吧!”
未央宮前,幾株鮮艷的四季海棠開得正好。
長樂郡主銀鈴般的笑聲從殿內傳出,她正拿著一個繡繃給皇后看。
“姑姑您瞧,這并蒂蓮的花樣可還入眼?”
“呵呵,怎么?”皇后在打趣長樂郡主,“昨日剛同意了婚事,今日就想著繡并蒂蓮了?”
“陛下駕到!”
隨著李忠心的唱喊,殿內頓時一陣忙亂。
皇后領著長樂郡主疾步迎了出來,那長長的裙裾掃過地上的青磚發出簌簌聲響。
“臣妾參見陛下。”
“長樂給皇姑父請安。”
景帝伸手虛扶了一把,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
善于察言觀色的皇后,敏銳地察覺到丈夫臉色不對,以為他是上朝累著了,便朝宮女使了個眼色。
“還愣著干嘛,快去把冰鎮的酸梅湯端來,然后吩咐御膳房傳膳。陛下今日要在這里用膳。”
宮女施了一禮,轉身出去傳膳。
長樂郡主一臉八卦的湊到景帝身邊,跟他講述昨晚城中發生的熱鬧,那畫過眼線的雙眼又大又亮。
“姑父,昨晚城中的焰火您看見了嗎?那些金色的火星像柳絮一樣慢慢往下飄落,飄好久呢!”長樂郡主繪聲繪色的比劃著。
若是韓蕾在這里,肯定一聽就會明白,長樂郡主所描繪的,正是昨晚發射的降落傘式信號彈。
“長樂,來,坐下。”
景帝突然打斷她,聲音干澀得像砂紙在摩擦。然后,他的目光又看向了皇后。
“皇后,你也別忙活了。過來坐下吧,朕有話要跟你們說。”
皇后點了點頭,步伐輕盈的走到景帝的身邊坐下。
景帝閉了閉眼。
這個在朝堂上能夠主宰生死的帝王,此刻喉結滾動數次才發出聲音。
“昨夜城中發生了事情,想必你們都知道了。呃……是冠軍侯府遭逢了大變,滿門……”他說不下去了,袖中的手攥得指節發白。
“什么?”長樂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她茫然地轉頭看向皇后,卻見素來端莊的姑姑突然踉蹌后退,撞翻了案幾上的鎏金香爐。
“姑姑!”
長樂郡主慌忙去扶,卻被皇后反手抓住手腕。皇后涂著蔻丹的指甲深深掐進她皮肉。
“不,不可能……兄長他昨日還……哇——”皇后話沒說完,已是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嗚嗚——”
長樂郡主的哭聲也響了起來。
昨晚她還說“不知是誰家這般熱鬧”,卻不想,竟是自己家的熱鬧。
殿內頓時哭聲震天。景帝看著眼前崩潰的姑侄二人,突然覺得身上的龍袍重若千鈞。
侯府全家團滅,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姑侄倆。
當長樂郡主哭喊著要立刻回候府時,他幾乎是倉皇地點頭應允,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去吧!多帶些侍衛……”
宮女攙扶著皇后和長樂郡主走出未央宮,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景帝才頹然的跌坐在酸枝木的圈椅上。
未央宮突然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更漏在滴答作響。
景帝盯著地上翻倒的香爐,香灰灑出來,像極了昨晚暗衛描述的侯府廢墟。
這時,正好御膳房送了膳食過來。
“陛下,該用膳了。“李忠心小心翼翼地上前。
等待太監試毒布菜后,一夜沒有休息的景帝才機械地拿起筷子,興趣缺缺的胡亂吃了幾口。
此時的他沒有心情,他不想吃飯,只想喝點酒。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打開的錦盒上。剛剛皇后說,那是等著他來一起喝的美酒。
若冠軍侯府不曾出事,此時的他,也許應該正在和皇后夫妻共飲吧!可是現在……
“把酒收好吧!等皇后回來以后再……哎!”
景帝擺了擺手,示意李忠心將酒收好,然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出了未央宮。
冠軍侯府被滅門,以及蘇家產業被一把火燒光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面,在京城激起了千層浪。
今日的京城街道上異常熱鬧,人們紛紛涌上街頭看熱鬧。
街頭巷尾,茶余飯后,無人不在議論昨晚的驚天大案。
而據京兆府傳出來的小道消息,這件大案所有的矛頭,都隱隱指向了權勢滔天的魏丞相一家。
魏丞相自昨夜從宮中回府后,便徹夜未眠。
燭火通明的書房里,他一直來回踱步,肥胖佝僂的身軀在墻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查!趕快給我徹查!”
他拍案怒吼,滿是褶子的臉上,松垮的肌肉不住顫抖。
“陛下就給了三日的時間,一定要把那個不成器的東西給我找出來!”
相府中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與此同時,韓蕾在京城開設的醉仙釀和撈一撈火鍋店,生意不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景象。
人們聚在這兩家店里,點一壺酒或火鍋,邊吃邊聊,興致盎然。
仿佛議論著冠軍侯府的慘案,能令他們吃喝得更香。
醉仙釀二樓雅座,幾個商賈模樣的客人正推杯換盞。
“聽說了嗎?”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壓低聲音,“昨晚那場大火,把冠軍侯府燒得片瓦不留!”
“何止是火!”旁邊一個胖子接口道,油光滿面的臉上寫滿興奮,“我住在西城,突然聽到好幾聲巨響,連床都在震!“
臨窗的桌上,幾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也在竊竊私語。
“要我說,這就是報應。”一個瘦高個冷笑道,“冠軍侯平日里那些臟事誰不知道,這下可好……”
“噓!”同伴急忙制止,“小心隔墻有耳!”
一樓大堂里更是人聲鼎沸。
跑堂的小二穿梭在人群中,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就沒有干爽過。
不止火鍋店和醉仙釀,今日大街小巷的店鋪,家家如此。茶肆酒樓、飯館酒館,家家座無虛席。
一家小酒館里,南城門的守將劉把總正與幾個輪休的同僚喝酒。
他黝黑的臉上泛著酒后的紅暈,卻突然聽到鄰桌的議論。
“聽說啊,這事跟魏丞相家脫不了干系,是魏丞相的一個胖侄子干的。”
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神秘兮兮地說,“我表兄就在京兆府當差,說現場找到了……”
劉把總手中的酒杯突然一抖,酒水灑在木桌上。
一聽那些人說起魏丞相的胖侄子,他立馬就聯想到了昨晚出城的那一行人。
這一聯想不打緊,嚇得他冷汗都冒出來了。
“老劉,怎么了?”同僚關切地問。
劉把總猛地站起身,臉色煞白。
“我……我突然想起有要事……”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連告辭都顧不上,就跌跌撞撞地沖出酒樓,直奔京兆府而去。
街上行人如織,各種說話聲、叫賣聲不絕于耳。
劉把總卻一個字也聽不到,只覺得后背發涼,仿佛四周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
他加快腳步,心中暗想:這事要是真與魏家有關,那自己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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