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坊內,貴人們都在挑選衣物布料。
魏成超正站在大廳終究,被幾位商賈圍著道賀,想要洽談一些從錦繡坊進貨的事情。
韓蕾搖著扇子踱步而入。她像個普通顧客一樣,一邊閑逛,一邊尋找著冠軍侯一家的身影。
冠軍候許是嫌這里面人太多,沒有進來湊熱鬧。
逛了一圈后,韓蕾只看到長樂郡主母女倆一臉興奮的在挑選衣物。
韓蕾靜靜的等待著,等長樂郡主母女倆剛好逛到了魏成超的附近時,韓蕾才搖著折扇走到魏成超的面前,拱手道賀。
“嗨呀!魏兄,恭喜恭喜啊!”韓蕾憋著嗓子說道。
魏成超轉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好像并不認識面前這個穿著華麗的小胖子。
不過,既然人家是來道賀的,無論是否認識,他自然也要說一些場面話回禮。
“呃……兄臺客氣。今日人多,照顧不周,還請見諒。”
韓蕾卻不在意,打著哈哈,抬手就很熟絡的搭上了魏成超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哈哈哈,人多才說明魏兄生意興隆啊,這些貨品很受大家的歡迎。小弟不才,想跟魏兄聊聊,從你這里進一些貨,拿回家鄉去賣。”
韓蕾的身高,自然是比不過身為男子的魏成超。
她一邊說著,一邊踮起腳攬著魏成超的肩膀,將他往長樂郡主母女倆身邊帶,還不小心碰了一下冠軍候夫人。
魏成超一臉懵逼,但聽說這個小胖子也是來洽談生意的,自然而然的就與他攀談起來。
而冠軍侯夫人被碰了一下,下意識的轉頭一看,卻是魏成超和一個男子勾肩搭背的在說話。
她撇了撇嘴,又繼續挑選衣物,根本沒有留意他們究竟在說什么。
韓蕾確定長樂郡主母女倆,都看到她在與魏成超“親密攀談”后,她狀似不經意的抬手摸了摸腦袋。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的耳邊就響起了大九的聲音。
“哎呀!魏公子,小弟來晚了。恭喜,恭喜啊!”
大九笑嘻嘻的拱著手,從人群中出現在魏成超的面前。
“你……你干嘛到這里來了?”
一見到大九,魏成超的臉色瞬間大變。
平日里,大九都是私下與他見面,給他解藥或傳達姑奶奶的信息,絕不會公然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可今日,大九為何突然就出現在這里?
來不及想是什么原因,魏成超一臉緊張的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他們,他趕緊拉起大九去了外面。
與此同時,韓蕾唇角一勾,就像剛剛才發現長樂郡主母女倆一樣,欣喜的與她們招呼。
“誒!這不是長樂郡主嗎?您今日也來逛錦繡坊啊?”
長樂郡主正挽著冠軍候夫人的手臂,在挑一雙瑪麗蘇鞋子來搭配文明裝,她聽到韓蕾的招呼轉過頭來。
“誒?魏公子,你怎么也在這里?”長樂郡主有些詫異的問道。
那日,在去鴛鴦簪的路上,長樂郡主的馬車撞了人,她與韓蕾結伴去了鴛鴦簪。那日,她就知道韓蕾是魏成超的堂弟。
韓蕾指了指正在拉著大九往外走的魏成超,面上的神色有些無奈。
“這不,今日錦繡坊忙不過來,我是被堂兄拉來幫忙的。”
“嗯!”長樂郡主點了點頭。“今日這里的人確實很多。”
韓蕾的目光又落在冠軍侯夫人的身上,問道:“郡主,這位是……”
“這是我娘。”
長樂郡主挽著冠軍侯夫人的手臂,很親昵的將頭靠在她的手臂上。
“哦!”
韓蕾很夸張的哦了一聲,然后上下打量著冠軍候夫人,語氣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原來是伯母啊,這么年輕,我還以為是郡主的姐姐呢!”
冠軍候夫人被韓蕾不要錢的彩虹屁夸得心花怒放,她掩唇輕笑了一下,轉頭問長樂郡主。
“長樂,這位公子是誰呀?這小嘴還挺甜。”
長樂郡主答道:“他是魏丞相的侄子,魏成超的堂弟,到京城來跟魏成超學做生意的。”
“哦!原來是魏家公子。”
冠軍侯夫人被突如其來的恭維說得一愣,隨即掩唇輕笑:“你倒會說話。”
她眼角細紋舒展開來,顯然很是受用。
“娘,您可別聽他胡說,他最是油嘴滑舌。”
長樂郡主嗔怪的瞪了韓蕾一眼,那語氣就像與韓蕾早就相熟一般。
“郡主這可冤枉我了。”韓蕾笑道:“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伯母這氣度,這容貌,說是二八佳人也不為過。您瞧這皮膚,比那上好的羊脂玉還要細膩三分。”
冠軍侯夫人被這連珠炮似的馬屁逗得笑出聲來,重新打量起這個胖乎乎的小子。
見他體態豐腴,雖然長得有點對不起人,但舉止有度,便微微頷首。
“沒想到,魏丞相還有這么一個討喜的侄子。”
“哎呀!真是失禮。”見氣氛正好,韓雷狀似為難的在身上四處摸了摸,從袖中摸出一個精致的琺瑯小盒來。
“小侄沒想到今日會在這里遇見伯母,身邊也沒帶什么值錢的禮物。剛好這次進京帶了幾盒玫瑰養膚膏,用的是新鮮玫瑰制的玫瑰露,配上珍珠粉和蜂蜜。我瞧著正配伯母這樣的美人,就送與伯母試試,還請笑納。”
韓蕾恭恭敬敬的雙手遞上,冠軍侯夫人接過小盒,揭開聞了聞,頓覺一陣清甜花香撲面而來。
“嗯!這香氣倒是別致。”
“伯母若是喜歡,改日我再送些到府上。”
韓蕾打蛇隨棍上,笑瞇瞇地說道:“這膏子晚間潔面后薄薄涂一層,第二日保準肌膚水嫩如初。我娘可最喜歡這個了。”
冠軍侯夫人見他說得真誠,又這般殷勤,心中愈發喜歡這個小胖子。
她輕撫著手中的玫瑰膏,眼角的余光輕掃了一下長樂郡主,忽然道:
“魏公子,三日后是長樂的生辰,侯府設了家宴。若你有空,不妨隨你叔叔一同來坐坐?“
韓蕾聞言大喜,心中暗道:就等你這句話。
面上,韓蕾卻連忙深施一禮。
“承蒙伯母厚愛,小侄定當準時到府祝賀。不知郡主喜歡什么,我也好準備賀禮。”
長樂郡主正要說話,冠軍侯夫人卻先笑著開口:“府里什么都不缺,你人來就好,不必破費。”
“嘿嘿!那哪能啊!到時候,小侄說什么也得為郡主備上一份大禮。”
韓蕾狀似憨憨的撓了撓頭。然后,見好就收。
“那……小侄就先去招呼客人了。伯母,郡主。你們慢慢逛著,咱們三日后再慢慢聊。”
“嗯!去吧!”
冠軍侯夫人笑著點頭,韓蕾施了一禮后假裝去忙。趁著她們母女倆不注意時,悄悄離開了錦繡坊。
錦繡坊順利開業,大景的皇宮里也迎來了一場好事。
皇宮里。
金鑾殿上,龍涎香繚繞,文武百官分列兩側,肅穆無聲。
突厥使團一行的十余人踏著紅毯緩步而入,為首的年長首領須發皆白,卻腰背挺直如松,一雙鷹目炯炯有神。
“突厥使臣賀恕攜使團,拜見大景皇帝陛下。”
老首領右手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突厥禮,洪亮的回蕩在大殿之中。
景帝端坐在龍椅上,明黃色的龍袍襯得他面容愈發年輕。
他微微抬手:“賀恕首領遠道而來,不必多禮。“
玉伽公主跟在老首領身后,一襲湖藍色突厥長裙,發間銀飾隨著步伐叮當作響。
她低垂著眼簾,卻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著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雕龍畫鳳的梁柱,鑲嵌寶石的屏風,還有那高高在上的龍椅,無不彰顯著大景的富庶與威嚴。
“陛下,老臣此次前來,是奉我突厥可汗之命,愿與大景重修舊好,永結盟約。”
賀恕開門見山,眼角余光卻在觀察景帝的反應。
景帝指尖輕敲龍椅扶手,目光卻不自覺地越過老首領,落在玉伽公主身上。
那女子雖低眉順目,卻掩不住那眉宇間的異域容貌,與大景宮中那些女子截然不同。
“哦?突厥連年犯我邊境,如今卻突然求和,朕如何信你?”景帝收回視線,語氣中帶著試探。
賀恕早有準備,拱手道:“邊境牧民為生計所迫,實非可汗本意。可汗愿以三千匹戰馬、五百頭駱駝作為賠禮,并承諾十年內不再南下。”
朝堂上頓時響起低聲議論。兵部尚書曹格出列奏道:“陛下,突厥狡詐多變,恐有詐降之嫌。”
玉伽公主聞言,指尖微微收緊。
她抬眼望向那位出言反對的大臣,又迅速垂下眼簾,心中卻已記下此人面貌。
景帝沉默片刻,忽然問道:“那位女子是何人?”
賀恕心中一緊,面上卻一點都不顯。
“回陛下,此乃我突厥玉伽公主,可汗的掌上明珠。此次隨行,只為見識大景繁華。”
作為突厥的老臣,在來大景之前,賀恕就早已想過。
他只想談求和,而不愿提及和親之事。他不想讓突厥求和賠償之后,還要搭上一個公主。
那樣,就太憋屈了。
但這時,玉伽公主聞言卻上前一步,行了一個標準的漢禮。
“突厥公主玉伽,拜見大景皇帝陛下。”
她的大景話說得字正腔圓,聲音如清泉擊石。
景帝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艷。
這突厥公主雖不似中原女子膚如凝脂,卻別有一番異域野性之美。
小麥色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高挺的鼻梁下一雙杏眼明亮如星。
“公主不必多禮。“景帝語氣緩和了幾分,“朕聽聞突厥女子善騎射,不知公主可會?“
玉伽微微一笑:“回陛下,玉伽五歲學騎,七歲習箭,雖不敢說百步穿楊,但百發百中還是能做到的。“
這番話說得自信而不張揚,朝中幾位武將都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賀恕見景帝對玉伽頗有興趣,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岔開話題。
“陛下,關于合約之事……”
“這……”
剛剛有人反對,景帝吃不準,他的目光習慣性的看向魏丞相。
魏丞相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景帝微微勾唇,看來魏丞相與他一樣的想法。
他登基不過四年,根基未穩。
大景的百姓雖然過得也很凄苦,但總比生活在戰亂之中,流離失所,朝不保夕要好得多。
百姓還是其次。重要的是,如果突厥一直犯邊,遲早會殃及京城。到那時,也許他會帝位不保。
現在,突厥能夠主動送上門來求和,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既然魏丞相也同意他的想法,景帝想了想,說道:“和約自然要簽。不過,僅僅只是賠償牛羊、駱駝,朕覺得不牢靠。”
聞言,賀恕心中一緊。
他試探著問道:“那……皇帝陛下意待如何?”
景帝目光灼灼地盯著玉伽公主:“朕還有一個條件。“
大殿內瞬間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朕要玉伽公主和親,入宮為妃。”
景帝的聲音不大,卻如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賀恕臉色驟變,他萬萬沒想到大景皇帝會主動提出和親。
“陛下,這……”賀恕額頭滲出細汗,“公主年紀尚小,恐怕……”
“朕今年二十有五,應該也比公主大不了多少。“景帝步步緊逼,“莫非突厥覺得朕配不上公主?“
玉伽公主感受到殿內驟然緊張的氣氛,她深吸一口氣,主動上前。
“陛下厚愛,玉伽受寵若驚。只是和親乃兩國大事,不知陛下可愿以同等誠意相待?“
景帝眉尖輕挑:“一般都是公主或皇子親王出面和親,朕親自與突厥聯姻,難道還不夠誠意?”
“不,若玉伽入宮為妃,望陛下減免突厥三年貢賦,再送與突厥三百萬擔糧食、織機和布匹,如此,方能彰顯大景上國的氣度。“
玉伽不卑不亢,聲音清亮。
戶部尚書聞言立刻出列:“陛下,萬萬不可!減免貢賦已是大讓步,再送與糧食等物,那哪還是求和?”
景帝卻抬手制止了戶部尚書的反對,饒有興趣地看著玉伽。
“公主好膽識。不過,朕若答應這些條件,公主又能給朕什么?“
玉伽公主深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胸,直視著景帝雙眼。
“玉伽愿以一生相許,助陛下了解突厥風土人情,更愿……”
她頓了頓,鄭重的說道:“更愿為陛下誕下兼具兩國血脈的皇子,永固邊疆。”
這番話大膽得令人咋舌,朝堂上頓時嘩然。
賀恕急得直跺腳,卻礙于場合不敢阻攔。
景帝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公主!朕準了!“
“陛下!“幾位重臣齊聲勸阻。
“不必多言。“景帝一揮手,“朕意已決。賀恕首領,你可有異議?“
老首領面如土色,卻知道此時拒絕只會前功盡棄。
他艱難地拱手:“臣……遵大景陛下旨意。”
玉伽公主再次行禮,垂下的眼睫掩蓋了她眼中的復雜神色。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命運將與這個陌生的王朝緊緊相連。
“哈哈哈,著鴻臚寺好生款待使團,著禮部挑選黃道吉日,舉行和親大典。”景帝起身宣布,“退朝!”
“退朝!”
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回蕩在大殿中,這場改變兩國命運的會面終于落下帷幕。
玉伽公主轉身時,瞥見景帝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在心中暗自發誓:
既然不得不入宮為妃,那就要在這金絲牢籠中,為族人們爭取最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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