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了張世陽,趙樽這才轉身看向狗剩。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目光如刀,直刺狗剩的心底。狗剩被那目光看得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狗剩,你過來。”
趙樽的聲音冷冽而威嚴,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狗剩戰戰兢兢地挪動著腳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距離趙樽幾步遠的地方,便再也不敢上前,只是低著頭,聲音有些顫抖。
“趙……趙帥,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是他們要逃……”
“哼!”趙樽冷哼一聲。
“這一次,若不是本王及時趕到,你差一點就犯下了大錯。張世陽可是個人才,不像曹雄和李剛那兩個蠢蛋,該死。張世陽能幫蒼州的發展做出很大的貢獻。若是被你一槍斃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狗剩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幾乎細不可聞:“小……小的知錯了。”
狗剩這個人,其實人品不壞,就是腦子有點軸,認死理。
趙樽看著他嚇得瑟瑟縮縮的模樣,心中不禁一軟,嘆了口氣,語氣也跟著緩和了下來。
“不過,這次你阻止了曹雄和李剛逃跑,也算是立了一功。功過相抵,本王就不罰你了。”
狗剩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真的?我真的立功了?”
趙樽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
“本王現在就升你為十夫長。明日你帶著你的兵,押送工部的工匠們回永安城,以后,就由你監督這些工匠們干活了。”
狗剩一聽自己升官了,頓時喜出望外,臉上的惶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興奮和感激。
“真的?謝謝趙帥!請少帥放心,他們一個也別想從小的手上逃跑!”
見他這副模樣,趙樽心中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嚴肅。
“你別高興得太早。他們的活要是干得不好,或是跟不上進度,本王也要拿你是問。”
狗剩立刻挺直了腰板,聲音洪亮地應道:“是!”
趙樽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狗剩喜滋滋地轉身離去,腳步輕快,仿佛踩在云端一般。
他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咧開嘴笑了起來,心中滿是得意和憧憬。
趙樽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嘴角的笑意卻更深了幾分。
他轉身走向張世陽,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張大人,剛才讓你受驚了。”
張世陽嘴角抽了抽,連忙拱手道:“趙帥言重了,張某無礙。”
趙樽哈哈一笑:“張大人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是,是。趙帥也早些休息。”
張世陽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終于躲過一劫了。他應了后,趕緊轉身回棚屋去休息。
一邊走,他還在一邊腹誹。
哼!一家人?
一家人,還派狗剩監督他們?
一晃大半個月的光陰悄然流逝,距離長樂郡主的生辰宴越來越近。
整個冠軍侯府都沉浸在忙碌而喜慶的氛圍中。
侯府的下人們穿梭于庭院之間,精心布置著宴會場地,鮮花、彩綢、燈籠點綴其間,仿佛一幅絢麗的畫卷正在徐徐展開。
與此同時,五月二十二日是個黃道吉日,韓蕾將錦繡坊開業的日子就定在了這一天。
韓蕾又要教楊小妹母女倆學習美甲,又要籌備錦繡坊開張的事。
因此,這些日子里,韓蕾和大九如同陀螺般忙碌,不停地在鴛鴦簪和錦繡坊之間奔波,籌備著各項事宜。
由于楊小妹母女倆沒有做畫的基礎,韓蕾挑選了幾種簡單易學的花型,讓她們先在假指甲上不斷練習。
等簡單的花型,能夠應付現在的生意后,再由簡到難。
好在楊小妹對學習美容美甲天賦極高,理論上的知識她很快就掌握了,就是缺乏實操經驗。
于是,韓雷給她們想了一個主意,就是在鴛鴦簪門口支個小攤,搞一個活動。
凡是在鴛鴦簪一樓消費的顧客,可免費體驗一次美甲服務。
一樓的都是大眾顧客,不會太挑剔,楊小妹母女倆可以用他們來練手,積累經驗。
等到她們技藝嫻熟之后,再為高端客人提供美甲服務。
條件成熟后,就可開辦美容美甲學習班了。
韓蕾的悉心指導和周到安排讓楊母感激不已。
她一直希望楊小妹能夠跟在韓蕾身邊學習一些本事。如今看到女兒在韓蕾的教導下逐漸成長起來,她心中滿是欣慰和喜悅。
每日里,楊母走路都帶著風,笑容滿面,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就在韓蕾他們忙碌的日子里,大胖頭也沒閑著。
他對韓蕾所說的蜂窩煤爐子和飲水入戶充滿了好奇,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沖動。
他將家眷安頓在京城后,獨自騎馬,風塵仆仆地趕往了蒼州。
有了韓蕾提供的地址,大胖頭很快便找到了扶風縣趙家的宅子。
趙家宅子古樸典雅,門前兩棵黃角樹郁郁蔥蔥,顯得格外寧靜。
大胖頭心中一陣感慨,仿佛回到了兒時與趙樽一起嬉戲打鬧的時光。
老夫人正在院子里的棗樹下悠閑地看書,陽光透過枝葉斑駁的灑在她的銀發上,也映照著她慈祥的臉龐。
門房領著大胖頭進來,老夫人抬頭見到大胖頭,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翰霖?你怎么來了?”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來,眼中滿是欣喜。她跟大胖頭說話和顏悅色的。
在老夫人的眼里,大胖頭跟華天佑不一樣。
華天佑是天性紈绔,不靠譜。
而大胖頭只是不喜歡念書,喜歡搗鼓一些奇技淫巧的東西,但為人卻很沉穩踏實。
大胖頭笑著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伯母,好久不見,我來找趙樽。趙樽呢?”
老夫人微微蹙眉,嘆了口氣。
“樽兒前些日子去了北關巡查,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都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不過,天佑倒是還在這里。”
“華天佑也在這兒?”
大胖頭一聽,頓時喜出望外。
趙樽、華天佑和他,三人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情同手足。
雖然長大后大家各忙各的,但那份深厚的情誼始終未變。
如今能在這里與他們重逢,大胖頭覺得他們三人之間的緣分,真是濃得化不開。
“是啊,天佑在這里已經待了好一陣子了。”老夫人笑著說道,眼中帶著幾分欣慰,“他現在在水泥廠里干活,每天都忙得很。”
“華天佑會干活?”
大胖頭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華天佑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紈绔公子,家中富貴無比,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樂,哪曾聽說過他干活?
老夫人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啊,天佑在軍營里歷練,立了些軍功,原本打算回京城的。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留在這里干活不愿意走了。”
大胖頭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調侃道:“不會吧?這華天佑什么時候轉性了?干活還能干上癮?”
老夫人見他不信,便繼續說道:“天佑這孩子,在這里倒是挺踏實的,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聞言,大胖頭更好奇了,巴不得現在就去看看華天佑干活。
老夫人看了看天色,說道:“都這個點了,不如先用晚膳。我這就叫他回來,明天讓他帶你去水泥廠看看。”
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
大胖頭一愣,目光緊緊盯著那個小盒子,心中滿是疑惑:“這是什么玩意兒?”
只見老夫人按下盒子上的一個按鈕,自顧自的就對著盒子說起話來。
“喂,喂!幫我叫一下華天佑,讓他和靈兒晚上都回家來。告訴他們翰霖來了,現在就在家里。”
這玩意能傳話?
大胖頭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
他忍不住湊近了些,想要看清楚那盒子到底是什么。
就在這時,盒子里傳來了一陣沙沙的聲音,緊接著,一個清晰的聲音傳了出來。
“收到,收到。老夫人,我這就告訴華將軍。”
大胖頭徹底驚呆了,他指著那盒子,結結巴巴地問道:“伯母,這……這是何物?能給我看看嗎?”
老夫人見他這副模樣,滿是褶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呵呵。這叫對講機,是蕾兒那丫頭給我的。上次冠軍侯派死士刺殺樽兒未果,他們又忙,怕我在家不安全,就給了我這個對講機,讓我遇到事情就用它報信。我平時也沒怎么用過,沒想到還挺好用的。”
說著,老夫人將對講機遞給了大胖頭。
大胖頭沒有捕捉到老夫人說的“刺殺”一詞,反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這個小小的對講機吸引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來,仔細打量著這個神奇的小玩意兒。
他按了按上面的按鈕,學著老夫人的樣子,對著對講機說道:“喂,喂!有人嗎?”
對講機里立刻傳來了回應:“老夫人,老夫人。華將軍說知道了,他們馬上就收工回來了。”
這一下可不得了!
大胖頭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興奮得像個小孩,拿著對講機各種打量,就差把對講機拆開來了。
他終于明白,韓蕾為何讓他到蒼州來,說蒼州有更新奇的東西。
這些新奇的玩意兒真是太對他的胃口了,大胖頭覺得這一趟來得值。
老夫人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語氣像對自己的孩子一般憐愛。
“翰霖,你這孩子,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見到新鮮玩意兒就挪不動腳。”
大胖頭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伯母,這東西真是太神奇了!我從未見過如此精巧的玩意兒,竟然能隔著這么遠傳話。”
老夫人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感慨。
“這些都是蕾兒那丫頭弄出來的,上次刺殺事件之后,她就在水泥廠到家里之間設了兩個通訊站,雖然只是搭了兩個簡單的棚子,但有人輪流值班,可以互相通信。”
大胖頭聽得目瞪口呆,心中對韓蕾的佩服又多了幾分。
既然華天佑和趙靈兒要回來了,老夫人就讓人先上了茶水,說等到他們回來再一起用晚膳。
吃不吃飯的,大胖頭毫不在意,他只顧專心的研究著手里的對講機,直到外面傳來了華天佑的聲音。
“翰霖!你小子怎么來了?”
話音剛落,華天佑已大步走了進來。
大胖頭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眼前的華天佑,完全不是他記憶中那個錦衣玉食的紈绔公子。
他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臉上帶著幾分疲憊,但眼神卻格外明亮。
“天佑?你……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大胖頭驚訝地問道。
華天佑哈哈一笑,上來就拍了拍大胖頭的肩膀。
“怎么,不認識我了?我在這兒干活,可比在京城里逍遙快活多了!”
大胖頭抽了抽嘴角,心中滿是疑惑。
蒼州難道真的像韓蕾說的那么好?連華天佑這樣的公子哥兒都不覺得苦,干活還干得樂在其中?
大胖頭愈加好奇了。
見他們都回來了,老夫人連忙讓人打來熱水讓他們洗漱,又招呼丫環擺膳,眾人這才圍坐一桌,開始用膳。
“你們是不知道,現在水泥廠那邊可了不得!”
華天佑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里,油光蹭亮的嘴唇開合間,筷子已經指向西北方向。
“光是三號窯,一天就能出兩百擔水泥!伯母,你知道嗎?用水泥修建的房子,都不怕火燒。”
華天佑那動作哪還有京城翩翩公子的禮儀,儼然就是個在市井糙漢子,看得大胖頭一愣一愣的。
趙靈兒掩嘴輕笑,眼角余光瞥見老夫人蹙起的眉頭,連忙在桌下輕踢了華天佑一腳。
可這紈绔少爺渾然不覺,反倒將一筷子嫩筍夾到趙靈兒碗里。
“靈兒,你嘗嘗這個,可比軍營里的腌菜強多了。“
“天佑哥自己吃就好。”
趙靈兒把自己的人往后移了移,聲音細若蚊吶,耳尖泛起薄紅。
老夫人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茶色眼眸里閃過一絲憂慮。
她總覺得華天佑的心思不正常,但礙于華天佑是趙樽的好朋友,與趙靈兒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但若華天佑的心思要往那方面發展,她說什么也不愿意,畢竟華天佑紈绔之名在外,不是趙靈兒的良人。
大胖頭倒是聽得兩眼放光,醬肘子都忘了啃:“真有你說的那么神?那些水泥房子不怕火燒?“
“何止呀!“
華天佑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碗上,碗里的湯都濺出幾滴。
“前幾日下雨,老李頭家的茅草屋塌了半間,咱們用水泥給他重砌的墻,第二天就能住人!”
說到這里,華天佑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大胖頭。
“韓來走前還留了圖紙,說是摻上鐵條蓋樓,能蓋十層高!“
“十層?!”
大胖頭手里的雞腿“啪嗒“掉進碗里,“那不得戳到云彩里去?
“哈哈哈……”
大胖頭的話惹得大家哄笑。
翌日,天剛拂曉,兩匹駿馬就踏碎草葉上的露珠。
華天佑一馬當先,棗紅馬鬃毛飛揚:“胖頭,跟緊了,前邊拐彎后就是水泥路!“
大胖頭正待嘲笑他夸大其詞,忽然就感覺座下馬蹄聲驟變。
“噠噠、噠噠、噠噠。”
清脆的敲擊聲,瞬間取代了泥土的悶響。
大胖頭抬眼望去,一條灰白色的平坦大道如同巨龍般蜿蜒至遠方,在朝陽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這……這就是水泥路?馭!”
大胖頭忍不住喝停了馬,然后翻身下馬,跪趴在地上,撫摸著那平整的路面。
他從小就生活在京城,京城最好的路面就是青石板路,可青石板路面都有拼接的縫隙,而這里的水泥路卻連地縫都摸不到。
華天佑翻身下馬后,大笑著把他拽了起來。
“這才哪到哪!你看那邊。”
華天佑揚鞭指向遠處,大胖頭抬眼看去。
前方,四輪三蹦子“突突“駛過,車斗里裝滿新燒的水泥。
更遠處,藍頂的廠房排列整齊,幾個煙囪正冒著白煙。
大胖頭倒抽了一口涼氣,呆立在水泥路中央,差點被一輛路過的三蹦子撞到。
騎車的老漢笑罵了一句:“新來的吧?靠右走!”
華天佑這才笑著上馬,帶著大胖頭又向前策馬而去。
轉過山坳,景象更令人震撼。
數十個壯漢喊著號子拉動石碾,正在夯實新路基。
發電機“嗡嗡“作響,帶動抽水機將河水引入剛砌好的蓄水池。
看著眼前的一切,大胖頭的嘴張得老大,久久都合不上。
等他能合上嘴的第一刻,他就忍不住贊嘆。
“神跡啊!”
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超前,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天佑。我不回去了。”大胖頭激動的一把拉住了華天佑的衣袖,“我也要跟你一樣,留在這里。”
華天佑卻搖了搖頭,說道:“你只能在這里玩兒兩天,就得去北關永安城找趙樽。”
“嗯?為何?”
大胖頭不解的看著他。
華天佑解釋:“韓蕾走時交代了,北關有個煤礦。韓蕾說,那里才是你的主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