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243章 贈別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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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贈別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19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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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纏綿了大半個月,直到立冬前夜才堪堪放晴。

宗正寺里,平樂公主等得焦躁不安。

一次次摔東西罵人。

罵陸佑安,罵顧介,罵陸家人,罵薛綏,罵李肇,罵所有可罵的人……

在宗正寺住了這么久,沒有人愿意跟她說外面的情形,她出不去,也得不到半點消息,就像一只被囚禁在金絲籠里的鳥,時不時發作一次情癮……

時而哭,時而鬧,折磨得寢食難安。

她摔了所有的瓷器,砸了桌椅,甚至打傷了看守的宮人……

“你們這群狗奴才!當本宮是尋常犯婦?”

“狗奴才!連你也敢對本宮甩臉色?等本宮面見父皇,第一個便要剪了你們的舌頭……”

“你們聽見沒有,放本宮出去!本宮要見父皇……”

侍候的宮人戰戰兢兢。

終于,在立冬這天清晨,崇昭帝來了。

明黃的袍角掃過門檻,龍紋靴踩在青磚上,聲聲沉重。

平樂怔怔地,松開了攥著茶盞的手。

“父皇!”

她目光瞬間亮開,見到皇帝便立刻撲入他的懷里,緊緊摟住他,激動得雙肩顫抖,嗚咽不止……

“您終于來了,兒臣好想您。”

崇昭帝低頭看著她,拍了拍她的后腦勺,沒有出聲。

“父皇……”平樂顫聲喚著,聲音里帶著哽咽。

“他們都不肯好好侍候我,飯食里摻著沙子硌牙,被褥都有霉味了,連炭盆都不給添足炭火……父皇,兒臣實在熬不下去了……”

她自顧自地告狀。

皇帝輕嘆一聲,示意王承喜將食盒輕輕打開,露出她最愛的點心——

栗子糕的甜香漫開……

平樂愣了愣,又流著眼淚笑。

兒時每回闖禍,父皇都會用點心哄她。

“嘗嘗,你母妃生前做過的,看看是不是那個味道……”

平樂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

“和母妃做的一模一樣,父皇……”

“慢些吃,朕特意讓人少放了糖。”

“父皇最疼兒臣了……”她忽然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等兒臣出去,親手給您做栗子糕可好?用最新鮮的栗子來做,可好吃了……”

崇昭帝望著滿地狼藉,目光落在女兒凌亂的鬢發上,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卻很快被帝王的威嚴所取代。

“平樂,父皇吃不成你做的栗子糕了。”

平樂的手指僵在半空,看著崇昭帝眼底結冰的寒意。

慢慢的,跪了下來,聲音里帶著哀求。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只是一時糊涂,真的不是兒臣毒殺母妃,真的不是……”

崇昭帝別過臉去,不愿看她的眼淚。

“既然錯了,就要認罪伏罰。”

平樂磕頭如搗蒜,“兒臣真的知錯了……父皇,兒臣對父皇一片忠心,從不敢有半分異義,這次只是受人挑唆……您就饒了兒臣這一次吧,兒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夠了!”崇昭帝猛地拂袖。

“你口口聲聲體恤君父,卻私通敵國,殘害后宮!朕若再縱容你,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說罷,見她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泣不成聲,崇昭帝又嘆了口氣。

“你呀,從小被朕寵壞了,才會如此膽大妄為。也怪朕教女無方——”

平樂眼中滿是驚恐,“父皇,您不會真的要殺了兒臣吧?兒臣是您的親生骨肉啊!”

崇昭帝搖頭,“朕怎會殺你?”

他老眼里泛起淚痕,聲音有一絲顫抖。

“可你實在太令朕失望了……”

平樂瞪大了眼睛,只覺天旋地轉。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父皇抱著她在御花園放風箏,說她是最乖的女兒。也想起及笄禮上,父皇親自為她戴上鳳冠,說要為她挑天下最好的駙馬。

這些再也回不去了嗎?

“父皇!”她顫抖著伸手,抓住崇昭帝的衣袖,“兒臣是您的親生骨肉啊,是您最疼愛的女兒。您忘了嗎?您說兒臣是您的掌上明珠,想要什么父皇都會給……”

“是。所以是父皇縱容太過,害了你。”

崇昭帝慢慢抽回衣袖,背過身去。

“平樂公主李玉姝,勾連西茲狼衛,禍亂宮闈,戕害無辜,置社稷安危于不顧,擢發難數,論罪當誅……”

平樂如遭雷擊。

崇昭帝吸一口氣,“朕念及天家血脈,免其死罪——著即革去尊號,貶為庶人,發往朔州廢苑幽禁,終身不得踏入上京半步。欽此。”

說罷,他大步離去,只留下平樂跪在地上,望著他的背影,淚水一滴一滴落在青磚上。

“父皇……”

“父皇,您怎么能這樣對我?我是您的女兒啊!”

“父皇——”

“父皇!”

崇昭帝拂袖疾行,沒有回頭。

平樂癱坐在地上,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日在西市胡姬酒肆,顧介背叛她時的眼神,想到了許久不見的陸佑安,決絕離去……

她終于明白,在這皇權至上的皇宮里,從來沒有什么骨肉親情,有的只是利益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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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樂被貶的消息傳到含章殿時,檐角掛著的水漬未干。

宮墻上的青磚被雨水沖刷得泛白,發出幽冷的青光,幾只啄食的灰雀振翅驚飛,掠過宮檐,好似在歡呼著什么……

文嘉帶著冬序,捧著一把臘梅入殿,滿臉都是喜色。

“平樂禍國殃民,有此報應也算是罪有應得,父皇護了她這許多年,總算下了決斷……”

薛綏將小昭取來青瓷瓶,親手將臘梅插進去,微微一笑。

“其他人呢?”

文嘉睨了她一眼。

“太子假傳圣諭,父皇念其初犯,罰俸一年,禁足東宮,令他將宮中典籍重新編目校對,限期三個月完成……”

“端王自請守陵,父皇沒有恩準,而是責令他前往國子監講學半年,專授宗室子弟君臣大義……”

薛綏沒有吭聲。

文嘉問:“這個結果,平安可滿意?”

薛綏垂目看著自己的手,指尖輕輕劃過腕上舊疤……

“殺盡奸黨,才叫滿意呢……”

無論如何,糾纏這么久的事,終于塵埃落定。

皇子皇女受罰,可見圣怒之盛。

街頭巷尾的茶肆酒樓里,說書人敲著方木,一天天感慨“天家無情”,百姓們望著宮墻方向,只道今年入冬的雪,怕是要凍裂朱門。

薛綏住在含章殿的偏殿里,日復一日,聽著隔壁傳來的誦經聲……

這一住下養病,就是兩個多月。

從立冬到大寒,在含章殿這些日子,太后沒有來找麻煩,李肇和李桓也仿佛消失了一般。

她安靜得如同鎖在地窖的陳年老酒。

與世隔絕——

當上京城迎來深冬的第一場雪時,她終于可以從扶著小昭的胳膊下床緩步走動,到獨自踩著碎玉般的飛雪,健步如飛……

久病一場,終是大好。

小昭捧著銅鏡站在燭火下。

看她執起剃刀,將新長出的參差不齊的短發齊根修平。

鏡中之人面容清瘦,褪去病容,清瘦里竟有了幾分出家人的靜定。

“姑娘……這頭發,當真不能再黑回來嗎?”

薛綏轉頭,目光落在小昭泛紅的眼眶上。

自從她剃光頭發,這丫頭總愛背著她抹眼淚。

薛綏笑問:“光頭不好看嗎?”

“姑娘天生麗質,光頭也比別的小尼姑好看,但是……”小昭吸著鼻子,聲音有些酸楚。

“婢子還是喜歡姑娘簪花戴翠的樣子……”

那時候大郎君總是尋來偏方,將姑娘的頭發養得極好,黑油油的讓人羨慕。

小昭突然有些想念大郎君了。

他最疼姑娘,一定有法子讓姑娘變回從前。

“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大郎君……”

薛綏握住剃刀的手微微一頓,望著銅鏡中的人影,輕輕一笑。

“收拾收拾吧,我們該向公主辭行了。”

“姑娘真要去水月庵么?修行那樣清苦……”

“傻丫頭……”薛綏打斷她,淺聲道:“庵堂雖清苦,卻比這宮城干凈許多。”

一陣北風卷起檐角的殘雪,圖雅公主撫著手爐款步而入,腕間銀鈴輕響。

身后的侍女捧著一只檀木匣子。

“薛六姑娘可好些了?”

薛綏將剃刀遞給小昭,起身行禮。

“承蒙公主掛懷。我已大好,正要找公主辭行……”

圖雅輕笑,沒有多說什么,轉身讓侍女捧上匣子。

“今歲讓人新裁的冬衣,姑娘試試可合身?”

那是一件可以兜頭披戴的素灰色斗篷,質地輕柔,觸感細密,恰好可以蓋住她新剃的光頭,保暖遮丑……

薛綏指尖撫過柔軟的布料。

“公主費心了。”

又道:“勞煩公主替我稟告陛下,薛六請旨,即日啟程去水月庵,望請恩準……”

“六姑娘可知烏蘭圣山的雪鵠?”圖雅冷不丁開口。

然后慢慢跪坐在波斯長毯上,親手添茶。

“每年驚蟄前夜,總要撞死在祭司殿的經幡柱上……年復一年,如飛蛾撲火的殉道者一般,只問虔誠,不問宿命。”

薛綏搖搖頭。

圖雅輕聲,“圣山的祭司,會用雪鵠的血,染紅經幡,涂抹神壇……興許,這便是雪鵠,想要的歸處……”

“公主心里有明鏡。”

“可惜……圣山的經幡再如何飄搖,也渡不過長安的風雪。”

圖雅突然撩起衣袖,將手腕上的銀鈴褪下,鄭重地按入薛綏的掌心。

“這個銀鈴隨我朝圣多年,浸過雪鵠的鮮血,觸過神石的靈韻,可佑你在修行路上順遂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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