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242章 恨之入骨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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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恨之入骨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18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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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如注,澆得刑部大牢的青石板騰起白霧。

玄色大氅掠過牢柱,驚起一串回響。

“太子殿下……”

不待獄卒請安,李肇抬手阻止。

“退下!”

“喏。”

李肇慢慢踱入,環視四周。

稻草泛著潮濕的水漬,霉味在潮氣里發酵,石壁上的《葛生》尚在,字跡間還沾著暗紅血氣……

枷鎖鐵鏈散落在地上。

只是牢中的人,不在了。

唯有幾根白發纏在鐵鏈間,像琴弦上繞著的蛛絲。

他彎腰,從潮濕的稻草堆拾起一支木簪。

沒有紋飾的桃木,色澤暗沉。

牢里的女囚都用這種簪子挽發,只是這根有斷口……

他盯著手中的木簪,想起那人請旨修行時那一副卑微卻決然的模樣,也想起那日她靠坐在這里,聲色淡淡的話……

“舊陵沼的規矩,不救癡人。”

李肇的拳頭漸漸攥緊。

他派人查探才知道,那夜獄中當值的獄卒竟半數被人替換,事后又如夜鴉掠影一般,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有這般手段,除了舊陵沼,不作他想。

而他自詡平生無情,竟成了那個該死的癡人。

喉間泛起一絲苦澀,他自嘲地笑了笑,將木簪收入袖中。

“殿下!”元蒼滿頭大汗地進來,拱了拱手,“梅先生請來了。”

獄道里,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

李肇劈手奪過元蒼手上的腰刀,等梅如晦邁入牢舍,手腕一個翻轉便帶起刀風,寒光堪堪朝他劈過去……

“殿下!”梅如晦嚇得肝膽俱裂,撲通跪下。

刀刃擦著他的耳畔落下,身后木屑飛濺。

“那夜李桓夜闖大牢,你拖延兩刻才報,是何居心?牢里獄卒有舊陵沼滲入,你隱瞞不報,又是想替誰遮掩?”

李肇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梅如晦雙膝跪行在地,抹了抹額角沁出的冷汗,這才拱手抬袖。

“殿下明鑒——”

“微臣雖不愿殿下涉險,卻并非故意拖延緩報,更未曾察覺有舊陵沼的人混入獄中,控制喉舌,是唯恐走漏風聲,驚動端王……”

“所以,你是故意讓孤錯失帶走她的機會?”

梅如晦心驚膽戰。

“沒有及時稟明殿下,是臣失職,只是當是時,端王前來,事發突然,又見薛六姑娘中毒,微臣為免事態擴大,難以轉圜,只能靜觀其變……”

頓了頓,梅如晦又重重叩首在地,聲音里帶著懇切。

“臣以為,薛六姑娘也是不愿殿下放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這才出此下策……她這般冒險,又何嘗不是在護殿下周全,保全殿下清譽?”

太子和李桓不同。

李桓從小就得皇帝喜愛,出入宮禁金鞍玉勒、每走一步,猶如閑庭信步。

而李肇,拼盡全力,才能得到皇帝一句嘉獎,算盡人心,才能爭得半步先機……

“依微臣之見,這是薛六姑娘的一番成全,也是薛六姑娘跳出樊籠,重獲新生的好時機。從此天高海闊,不必再困于紅墻綠瓦,未嘗不是一樁喜事……”

果然是巧舌如簧的謀士,一張嘴,便能顛倒黑白。

李肇冷冷地將刀插回元蒼的刀鞘里,神情疲憊。

“孤根本不在乎……”

話說一半,他又轉頭看向斑駁的牢墻,指尖在眉心按了按。

“這次便饒了你,往后再有隱瞞,別怪孤不念舊情!”

梅如晦如蒙大赦,伏地拜下。

“叩謝殿下不殺之恩,微臣定當盡心盡力,不敢有違。”

回到幽篁居,他屏退左右,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望著手中木簪。

瓦當上的雨水匯成細流,澆在院中那三株情絲花葉上,滴滴答答……

來福送來的湯藥,在案上已經放涼。

他沒有喝,也不打算喝。

喉間翻涌的腥甜,會時刻提醒他,提醒他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狼狽。

情絲蠱連著的不僅是氣血經絡,還有那人的精心算計,只有痛徹心扉才會讓他明白,不是他果然動了真心,而是蠱毒作祟,受人控制……

薛六沒有忘掉合盟的規矩。

忘掉規矩的人是他——

待蠱解之日,再殺她泄憤。

端王府。

薛月沉斜倚在床頭,輕撫著自己浮腫的臉,眼底滿是苦澀。

自地牢回來,她便一病不起,腹中胎兒也很不安分,小腹時時隱痛,太醫開了安胎藥卻收效甚微,只說是她情志不開,憂思積郁。

“翡翠,王爺今日可有來過?”

她第五次問出這句話了……

翡翠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回王妃,王爺晌午后從宮里回來,便一直待在書房,未曾出來過。”

薛月沉唇角勾起一抹凄涼的笑,指尖捏緊了錦被。

“沒說我身子不適嗎?”

翡翠咬了咬下唇,很怕傷她的心,又無法隱瞞。

“倒,倒是提了句,王爺叮囑后廚煨了參湯,讓陳醫官好生照料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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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料?

再是悉心照料又有什么用呢?

“他以為我不想安安穩穩,平心靜氣地養胎嗎?”

薛月沉苦笑著,忽然想起那夜在刑部大牢里,他抱著薛六離去時的背影,想起他看薛綏時那近乎癲狂的眼神,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嘴角微微發顫……

“也難怪,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人,如何肯多瞧我一眼。”

翡翠見她唇色發白,氣息不穩,嚇得撲通一聲跪地,攥緊她的手。

“王妃,你要保重身子啊……不為自個兒,也要為肚子里的小世子想想。別跟自個兒較勁,心放寬一些,等小世子落地,有的是盼頭呢……”

話音未落,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李桓走了進來。

錦袍未系玉帶,松松垮垮勾勒出勁瘦的肩線。

他瘦了很多。

薛月沉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卻在看到他憔悴的面容時,心中一痛。

“王爺怎么這時候過來……翡翠,快給王爺看坐……”

李桓目光掃過她浮腫的臉,喉結滾動兩下,聲音沙啞。

“王妃,身子可大安了?”

薛月沉強撐著起身,掌心按在小腹上輕輕撫過。

“勞王爺掛懷。我只是……有些擔心六妹妹……”

“王妃無須操心!”李桓眉峰一擰,聲色驟冷。

稍頓,才又緩和了幾分,“父皇已許她去含章殿養病,你別操心旁人,好好養身子。”

“旁人?”薛月沉忽然苦笑出聲:“她是我的嫡親妹妹,是王爺心尖上的人,我如何能不操心?”

李桓聽到“心尖上”三字時睫毛微顫,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壓住情緒忍了忍,才又上前坐下,虛扶她的肩頭,放柔聲音安慰。

“王妃不要胡思亂想,養胎要緊。缺什么好藥材,讓陳鶴年去御藥房取……”

“御藥房可有治心的藥?王爺可知太醫說我這是心病?她是你心上朱砂,我便是你的臉面擺設不成……”

薛月沉抬眼直視他眼底的紅絲,聲音大了許多。

“夠了!”李桓猛地抬頭,袖中手掌握緊又松開。

今日在宣政殿被御史彈劾結黨營私,退朝后又在御前與太子爭執,朝中暗潮洶涌,政敵環伺眈眈,他腦子已經夠亂了,原本就是強打精神來瞧她,不料被她連珠炮似的質問,句句戳他軟肋。

“王妃從前最是賢淑明理,何時變得這般多疑善妒……”

話未落下,他又似無力爭吵,索性轉身拂袖而去。

“好生歇著吧。本王改日再來看你……”

薛月沉望著他挺括的背影,伏在軟枕上,嗚咽泣哭。

書房內的炭盆,余燼暗紅。

燭火映得李桓眉骨鋒利,下頜緊繃如刀。

慕僚劉隱望著他案前散落的卷宗,蹙眉一嘆。

“王妃胎象不穩,王爺何妨多體恤她一些……”

李桓不耐地搓揉著額頭,捉筆在宣紙上暈開。

“她不該屢失分寸,與側妃爭風吃醋!”

“王妃畢竟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又身懷王爺的骨血……”

“妻子?”李桓忽然冷笑,筆桿狠狠砸在硯臺上,墨汁飛濺,襯得他英挺的眉目,籠上一層陰鷙。

“當年薛府為攀附皇權,捏造女兒八運福星的命格,哄騙我母妃求賜婚約,本王還沒有找他們算賬呢……”

劉隱欲言又止,瞥見李桓指尖纏著的布條……

那是在地牢里為替薛綏松脫枷鎖時傷的,如今已凝成紫疤。

“王爺既想借薛側妃牽制太子,為何又要三番五次饒她?尤其此番將她下獄,又親手將人救出……”

火盆里的炭塊“砰”地一聲炸開。

李桓聽著窗外的秋雨,砂紙般磨過窗框。

“害她,是為母妃報仇。救她……”

他頓了頓,指腹碾過布條的毛邊,“是要讓太子眼睜睜看著心尖肉在我的掌心腐爛,卻連塊渣都撿不回去。”

一口氣說完,他好似卸下了一口惡氣,慢慢地仰坐在椅子上,面色重歸波瀾不驚的疏淡,溫和也果決。

“她機關算盡,以為可以拿捏本王心意。本王豈可如她所愿?”

雨聲淅瀝中,唯有炭盆余溫,照得滿室明暗斑駁。

劉隱望著主子眼底翻涌的戾氣,悄然噤聲。

當真是恨之入骨?

還是口是心非,大概只有王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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