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218章 犧牲品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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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犧牲品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05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崔老太太發火,滿室噤聲。

薛月盈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消停下來。

“你們三嬸這話原是不錯的。”

老太太撫著佛珠嘆了口氣。

這兩天為薛綏的事情,折騰得吃不下、睡不著,鬢角白發又添了許多。

“一家人,就要同氣連枝,守望相助。縱是有什么不如意處,也該關起門來慢慢商量。好歹也是鐘鳴鼎食之家,一個個鬧成烏眼雞似的,傳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話……”

說著,她長嘆一聲,顫抖著手按在膝頭,慢慢從懷里掏出一個黃布裹著的檀香佛牌。

“這是老身出嫁前在相國寺求得的護身符,方丈開過光的,很是靈驗……”

稍頓,又巡視一般望向神色各異的眾女眷。

最后將視線落在錢氏的身上。

“老三家的,你去尋老大,就說是我這把老骨頭求他,趕緊想個法子——便是王法嚴苛,也該容骨肉至親見上一面。他要是不允,你便替我磕個頭,求他行個方便……”

錢氏聞聲,臉色終是好看了些,忙不迭應下:“兒媳記下了,定當辦妥。”

老太太點點頭,摩挲著佛牌上斑駁的梵文,渾濁的眼里便泛起了淚光。

“你見到六丫頭,就說祖母日日盼著她平安歸來。讓她好生保重,定要逢兇化吉,熬過這一劫。”

地牢內寒氣徹骨,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錢氏跟著獄卒穿過幽暗狹長的甬道,聽著盡頭傳來斷續的咳嗽聲,一下下,好似鈍刀剜在她的心口。

待見著蜷在稻草堆里的薛綏,她忍不住驚呼一聲,撲到鐵欄前。

“我的六姐兒,這是遭了什么罪喲!臉兒白得跟紙似的,可是有人苛待你?”

“三嬸怎么來了?”薛綏彎了彎唇,勉強撐起半邊身子。

“快別動,仔細傷著!”錢氏站在木柵欄外,一邊說,一邊掏出兩片金葉子塞給獄卒,“勞煩差爺打點熱水來。”

“三夫人。你只有盞茶的工夫。”牢頭收了錢,點點頭,甕聲甕氣地提醒。

“可得抓緊啊!”

錢氏忙不迭跨過門檻,撩起裙擺蹲下來。

觸到薛綏冰涼的手腕,又摸了摸她發燙的額頭,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天可憐見的,這牢里的罪,怎生受得?六丫頭,你這是生生熬出病來了……”

薛綏輕聲安慰,“三嬸莫急,咳癥犯了而已。”

錢氏又是一陣哽咽。

這時,獄卒打來熱水,她急忙閉嘴。

待獄卒走遠,才又用力攥住薛綏的手,壓低聲音問:“六姐兒,你和三嬸說實話,蕭貴妃的死,究竟是……”

薛綏微微側頭,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隨后輕輕咳嗽了兩聲。

錢氏會意,知道有人偷聽壁角,立刻讓丫頭打開食盒,抖著手掀開棉墊,露出里頭的飯菜,特地拔高了嗓門。

“這地牢里霉味熏人,熱菜熱飯好歹能壓一壓濁氣……三嬸給你帶了荷葉雞、蟹粉豆腐,還有你最愛吃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多吃點。”

說罷,她湊近薛綏的耳邊,悄聲道:“你三叔為了你的事,到處托人,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卻處處碰壁……今兒要不是老太太大發慈心,嚴令你父親通融,三嬸哪能見得著你的面……六姐兒,你受委屈了……”

薛綏輕輕搖頭,嘴角扯出笑意。

“我不妨事,這點委屈,不算什么。”

錢氏眼眶瞬間漫起一抹水霧,握住她的手,“你三叔說,你有法子自救——六姐兒,你告訴三嬸,我們能做些什么?”

薛綏堅決地搖頭。

“什么都不要做。如今不辯不爭,讓他們以為我無計可施,才是上策。”

錢氏似懂非懂,點點頭,又搖搖頭,淚水包在眼眶里打轉,連聲音都跟著發哽。

“看到你吃這般苦頭,三嬸這心里跟刀絞似的,總得為你做些什么才好……”

薛綏攏了攏身上的囚衣,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溫柔的笑。

“那就勞煩三嬸,替我轉告錦書,天兒愈發冷下來,記得把廊下的鴿籠,挪到暖閣去。記得開窗通風,莫讓炭氣熏著它。”

錢氏含淚點頭,“些許小事,包在三嬸身上,你就放心吧。”

蕭貴妃出殯那日,朱雀大街上,鋪陳了十里素帛。

紙錢紛飛如雪,六十四人抬的楠木棺槨緩緩行過御道。

李桓身著素服扶棺而行,衣袂被北風鼓起,宛如招魂的布幡。

平樂跟在靈柩后,雙眼哭得紅腫,嘴里發出斷弦般的嗚咽。

街邊關門閉戶,整個世界都被漫天的哀樂淹沒。

文嘉抱著妞妞立在煙雨樓的閣窗前,一身素衣,黑發如墨。

她看著送葬隊伍,如紙白的長蛇一般蜿蜒而過,面無表情。

小妞妞攥著她的手,微微一緊。

“阿娘,平樂姨母哭得好傷心……”

文嘉神色一凜,死死盯著棺槨后平樂慘白痛苦的面容,將妞妞的小臉按在胸口。

“別看。”

“阿娘,為什么呀……”

“她哪里是在哭娘親,分明是哭她那份沒了的依仗。”

妞妞不懂,抬頭看著她。

文嘉攥緊手中的帕子,直到指尖泛白。

“冬序,你先帶妞妞回府……”

盧府。

門前白幡被秋雨浸透,大大的“奠”字在雨水沖刷下,宛如淚痕。

明明府上新喪,卻安靜得近乎凄涼。

蕭貴妃大殮的喪樂聲傳來,盧夫人咬了咬下唇,整個兒跌在棺木上,痛哭著捶打棺槨。

“我的兒,你分明是被人冤枉的啊,阿娘救不了你,索性便陪你去吧……”

丫頭將她死死攔住。

“夫人,使不得啊!姑娘走得不安生,您再傷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盧夫人望著從隔街飄過來的紙錢,在頭頂漫天飛舞,忽然失控一般抱著棺木,哭得肝腸寸斷。

“我的兒含冤慘死,朝廷卻只許一口薄棺,喪事從簡,連白燈籠都不許多掛,這是何等涼薄的世道,天理何在啊……”

“夫人……”丫頭緊緊攥住她的衣袖,含淚勸道:“老爺說姑娘身犯重嫌,陛下開恩準以下葬,已是天大的顏面,若再鬧將起來,只怕老令公也為難……”

正說著,雨幕中傳來馬車碾過積水的聲響。

盧夫人抬眼望去,只見一輛青漆馬車碾過水洼,徐徐而來。

車簾掀起一角,露出半副蒼白的面容……

“夫人節哀。”

文嘉聲音低沉,好似浸了秋露。

盧夫人瞳孔微縮,抽泣著問:“公主是來看盧家笑話的?”

文嘉輕撫鬢邊白花,聲音混著雨聲格外冷冽。

“夫人這話說岔了,本宮是來吊唁令嬡的。”

盧夫人身形微顫,眼中滿是戒備:“臣婦竟不知,公主與我家僖兒有交情?”

文嘉微微抿唇,“本宮是替盧二姑娘不值——她一輩子溫順良善,連刀刃都沒碰過,卻被人當著刀子,成了陰謀博弈的犧牲品。而真正下毒的人,卻逍遙法外……”

盧夫人猛地抬頭,踉蹌著撲上前去,一把抓住馬車帷幔。

“公主究竟知道什么?我僖兒是怎么死的?”

文嘉眼含悲憫,看著她布滿血絲的雙眼,“中秋前,令嬡從平樂公主府上回來,可是神思恍惚?她腕上那個奇楠木鐲子,可是平樂公主所贈?”

盧夫人指尖一顫,似有所悟。

“公主是說……”

“本宮什么也沒有說。”文嘉忽然從她手上拉出簾幔,語氣微微清涼,帶著嘆息。

“我只是不想太傅一世清名,因孫女的冤案遭人詬病,最后落得一個晚節不保的凄涼下場……”

簾子撲地一聲落下。

馬車碾著積水,轆轆而去。

盧夫人望著那抹青灰消失在雨幕,渾身脫力般后退幾步,眼中燃起恨意。

薛綏已在獄中七日了。

秋雨綿綿,霉濕的稻草扎得脊背生疼,獄卒送來的殘羹剩飯,早已涼透。

她發著高熱,嘴唇干裂起皮,整個人在惡寒與滾燙間來回沉浮……

已經有很久沒有生過病了。

她有些昏沉迷糊。

恍惚間,有人將苦澀的藥汁灌入她口中,喉頭火辣辣地灼痛,那股松柏冷香混著鐵銹味,直刺鼻腔,讓她突然想起普濟寺假山下的雪夜。

“李肇……”

她于混沌中睜開眼,下意識攥住對方衣袖,卻觸到滿手的溫熱。

“地牢陰冷,怎的穿這樣少?”

男子聲音低啞,擦過她耳畔而過。

借著忽明忽暗的火光,她看見他玄色錦袍上浸了大片的藥漬,俊朗的臉被油燈映得半明半晦,眉骨清峻,眼尾猩紅未褪。

薛綏咽下喉頭的藥汁,突然激靈一下,驚得滿背寒栗。

“太子殿下,你不該來……”

李肇扣住她的手腕,滾燙的掌心覆上她的額頭,忽而低笑一聲,眼底翻涌著近乎瘋狂的偏執。

“還是喜歡你叫孤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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