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144章 痛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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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痛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11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他指出的三個人,一死一重傷。

話里有話,不說自明。

“對,殿下查得很仔細。”薛綏笑意未達眼底,“只是薛六愚鈍,不知王爺突然造訪,是為替薛六翻舊案,洗刷冤屈,還是……”

“是你做的嗎?”李桓截斷她的笑。

一瞬的涼寒掠過心臟。

薛綏似笑非笑,“原來殿下是來興師問罪的?”

李桓眼里有一抹冷意閃過:“平安,這是你坦白的機會。”

薛綏蹙眉,臉上布滿了困惑的神態。

“王爺會不會高看我了?我若有本事殺人放火,又如何會一身是傷?”

李桓的視線與她在空中相交。

陽光正好,斜入西窗,淡淡灑在她白皙如玉的臉上,一身素衣簡約大方,舉止輕靈而溫婉……

薛六肯定是有事的。

但李桓很難相信這般女子,會是那個狠戾到殺人碎尸殘忍至極的兇手。

那黑手,定是隱藏在她的背后——

“許是本王想多了……”

李桓笑著,玉扳指輕輕叩在面前的棋盤上,震得棋奩內的黑白棋子簌簌亂顫。

房門忽然被輕輕叩響。

錦書在廊下恭敬地輕聲提醒:“夫人,該進藥了。”

薛綏應道:“端進來吧。”

錦書推門而入,將藥盞穩穩地擱在案幾之上。

李桓盯著那黑褐色的藥汁,忽而輕笑一聲。

“平安每日喝的,究竟是藥,還是毒?為何這身子越吃越孱弱了呢?”

薛綏將藥盞往前推了三寸,眉眼間仿若寒潭映月,清冷逼人。

“王爺對我如此疑慮,不妨親自嘗一嘗?”

李桓目光深沉,凝視著她。

周遭陡然寂靜下來。

二人眼對眼,目光爍爍間呼吸可聞,李桓心跳突然變快,好似魔怔了一般,視線久久沒有從她的臉上收回來……

窗外驟起一聲鴉啼。

窗臺上的靈羽也跟著“咕咕”亂叫,顯得萬般不耐。

一股澀意涌上心頭,李桓擺了擺手,示意錦書出去,然后笑著轉換了話題。

“上次的事,本王已然想好了……”

薛綏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波瀾不驚。

李桓道:“只要你能幫我尋來舊陵沼的詔使,無論將來事態如何,本王定可保你平安無虞。”

這正是薛綏上次所要求的承諾。

隔了這么久,李桓才給出回應。

薛綏都不知該說他太過迂腐,將承諾看得太重,連騙人都不挑一個合適的時機,還是該說他太過謹慎,時刻都不忘防人之心。

她笑了下,“實不相瞞,我也只有去找王爺認識的那位古董商人……”

眼看李桓變了臉,薛綏又道:“不過,王爺是上京的貴人,他定會有所忌憚、從而哄騙王爺。而我是舊陵沼出來的,彼此知根知底,想必他不敢推諉,辦事總得盡心盡力一些。”

李桓微微挑眉。

“那本王,靜候佳音。”

備好的茶水靜靜擺在桌上。

一直到離開,李桓也沒有喝上一口。

薛綏瞧了一眼,不禁莞爾,“收拾了吧。”

說罷,扭身回到內室,坐在妝臺前,拿出藥膏,輕輕涂抹著手腕上的疤痕。

銅鏡之中,忽地映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李肇倚著屏風而立,受傷的肩膀處有明顯扎緊繃帶的隆起,唇色也比往日更為蒼白。

“孤送的雪蟾膏,可還合用?”

薛綏指尖一頓,收回手,摸了摸頭上的青玉簪。

“太子爺大白天闖入端王府,莫不是想再添一道新傷?”

李肇似笑非笑地望過來,目光落在梳妝臺那兩瓶一模一樣的瓷瓶上。

“孤來討債的。”

他緩步走近,身上帶著一股草木的香氣,清冽又獨特。隨著他伸手拿起一瓶雪蟾膏,那股香氣便在薛綏的鼻端彌漫開來,將她籠罩。

“平安夫人欠孤的,打算怎么還?”

薛綏抿唇:“我何時欠了殿下?”

李肇斜眼睨了睨受傷的肩膀,“為旁人治傷,滯留三日之久,對孤,卻不管不問……”

薛綏很是無語。

她滯留行宮,為的是婉昭儀。

為這等小事計較的李肇,充滿了荒誕和可笑。

“太子爺,這里不是東宮。”

“嗯?那這瓶雪蟾膏呢?也不是東宮送的吧?”李肇的指腹擦過她耳垂,帶起一陣戰栗。

“何時跟李桓這么親近了?”

情絲蠱在血脈中躁動,他眼底盡是野獸求丨歡般的狂亂,心跳如同琴弦,咚咚聲鼓噪。薛綏猛然扣住他手腕,想要站起身來,卻被他反手按在妝臺上。

牛角梳墜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恰似她此刻搖搖欲墜的冷靜。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一口咬在李肇的胳膊上,“收手!”

李肇喉結滾動,呼吸灼熱地低下頭來,撫過她額際的青絲。

“薛平安,你是狗嗎?見孤便咬……”

“坐好!”薛綏在他熾熱的逼視下,咽了咽唾沫,“殿下不想治傷了?”

“治!”

藥箱里的金創藥和紗布都是現成的。

薛綏將李肇扶坐在圓凳上,把壺里的沸水倒入銅盆,兌入藥粉,將一塊干凈的布巾浸入熱氣騰騰的藥水中,緩緩攪和……

指尖在水面劃出一抹漣漪,倒映出李肇略顯蒼白的臉。

她側目,冷冷地道:“脫掉!”

“平安夫人好生霸道。”

李肇輕笑一聲,隨手將外袍脫下,擲在樟木衣架上。

這一眼,便看到李桓送到檀秋院的象玉棋子。

他眉眼瞬間凝若冰霜,語調也冷冽下來。

“皇兄倒是有心,送你這等珍貴之物。可惜了,來去匆匆。怎不多留片刻,與平安夫人秉燭對弈?”

薛綏攏起那藥巾,輕輕一甩,水珠便落在他的衣襟上。

“殿下當年在金鑾殿上贈棋時,可沒這般小氣。”

李肇冷哼一聲。

讓她察覺出尖酸的語氣,他沒生氣,竟詭異地撫平了不滿。

“那日你說情絲蠱最忌動心,若孤偏要動呢?”

薛綏平靜地擰干藥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傷口周圍干涸的血跡,“動吧。蠱毒發作起來……可比透骨釘的傷,難受百倍。”

男子精瘦的背肌,微微繃起。

肩胛上的肌理,隨著她擦拭的動作,一鼓一動。

“薛平安,你就沒有旁的法子,讓孤少吃些苦頭……”

話音未落,薛綏猛地用力,一把揭去他傷口上覆蓋的敷料,帶血的布料撕扯著傷口,李肇只覺脊背一冷,渾身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薛平安……痛!”

“忍著。”

薛綏望著他眼底仿佛燎原的星火,笑得如同狐貍。

“我痛,你不痛嗎?”李肇問。

“我不痛。”見李肇面露懷疑,仿佛要使壞,她又淡淡地道:“但是,母蠱若噬心蝕骨,公蠱亦會感同身受。”

李肇看著她眼底不經意間掠過的狡黠,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捏碎一般,惡狠狠地咬牙。

“怎么都是你占便宜?薛平安,你干脆要了孤的命吧。”

情絲蠱發作的煎熬,薛綏從他臉上看出來了。

罷了!

不惹。

由著他瘋去便是。

她不再言語,低頭專心為他處理傷口,神情格外柔和。

氤氳的水霧里,李肇耳垂上那一抹緋紅愈發妖異。

“父皇讓我協理戶部,清查崇昭五年至十一年度錢糧奏銷黃冊……明日我準備去一趟西山……”

上次皇帝便下旨,讓戶部清點被平樂行宮所占的田畝,山澤,一律歸還民眾。還要改建民居,修筑房屋,供受災百姓居住……

但這件事進展得極為緩慢。

李肇道:“羅寰是一頭老狐貍,怕他暗中作梗。”

薛綏望著他肩上猙獰的傷口。

“蕭璟任戶部侍郎的時候,只怕早將賬簿轉移或是另做處理。不然,端王查金部司貪腐,查了那么久,也沒見端掉幾個有分量的官吏……”

“那是李桓心存顧慮,要維持仁厚之名。”李肇冷冷一笑:“更何況,父皇讓我清查的是,崇昭五年至崇昭十一年。”

崇昭五年至崇昭十一年?

薛綏沉思片刻,緩緩說道。

“崇昭五年,西茲不再向大梁朝貢,時常擾邊……”

“崇昭六年,多地洪澇,戶部撥款救災頻繁。”

“崇昭七年,朝廷修繕皇陵,耗費甚多。”

“崇昭八年,推行新稅法,賦稅變動。”

“崇昭九年,興修水利,工程款項繁雜。”

停頓一下,她看著李肇。

“而平樂在西山別院大興土木,已是崇昭十一年年底的事了……”

李肇聞聲笑了起來,“薛平安啊薛平安,你這般聰慧過人,孤該如何夸你才好?”

薛綏冷眼相對,“太子爺不找我討債,便是極好。”

李肇不著痕跡地揚了一下眉梢,“那你說,孤從哪一根瓜蔓查起,才能摘到大瓜?”

薛綏沒有回答,不冷不熱地哼聲:“明日鄭國公家的女兒及笄,我得去赴宴,可沒空陪太子殿下吃瓜……”

李肇心下了然。

戶部尚書羅寰,與鄭國公郭丕乃是兒女親家。

而剛剛被治罪的戶部侍郎蕭璟,多年來在羅寰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為,羅寰肯定也干凈不了。

李桓查了那么久沒查出羅寰,想必也因這層關系……

但李肇不會慣著他們。

“孤最喜挖根溯源,除惡務盡,一個不留。”

薛綏提醒道:“小心瓜蔓沒牽出瓜來,倒惹出一堆刺猬。”

她手上用了幾分力度,傷口的疼痛讓李肇悶哼一聲。

回頭見她黑眸帶笑,又不由揚唇,身子前傾上去,似笑非笑地問她。

“這蠱……當真不會要人命?”

“要命的不是蠱。”薛綏指尖輕抬,戳在他疼痛的肩膀上,使勁一擰,“是殿下的取舍。”

“痛!”

“再不住手,孤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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