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聽到沈青云的話,孫國棟一愣神,他驚訝的看著沈青云,沒想到這位常務副廳長居然給了自己一個驚喜。
一般來說,黑惡勢力的案子影響都很大,畢竟這涉及到保護傘的問題。
不夸張的說。
孫國棟自己也是一步一步從基層爬上來的,很清楚沈青云剛剛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我也沒想到,他們居然肯說出來。”
沈青云笑了笑,對孫國棟解釋道:“不過我覺得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今天在全省政法工作會議上,省政法委的領導還重點強調了,針對互聯網犯罪的案子,我們要嚴肅處理。”
他說的這是實話,上面對于互聯網犯罪現在是很重視的,這屬于是新生事物,哪怕是官方也不敢怠慢的。
“您說的對。”
孫國棟連忙點頭道:“您放心,我們刑偵總隊這邊,一定會加強對這方面的調查力度。”
畢竟這關系到自己的成績,他當然要重視起來。
雖然現在是副廳級干部,但孫國棟是一點不介意自己身上的位置在提升一點的。
“王家兄弟交待,他們背后有一個犯罪嫌疑人,名叫賀軍翔。”
沈青云淡淡地說道:“就是這個名義上是外貿商人的家伙,給他們提供了賭博軟件,讓他們從現實里面拉人進行賭博。”
頓了頓。
他補充道:“而且,這幫人的目的不僅僅是賭博,還打算騙人去緬甸、泰國那邊的園區,做豬仔,進行網絡詐騙。”
“網絡詐騙?”
聽到沈青云的話,孫國棟一臉茫然。
很顯然他并不了解這方面的東西。
“是的……”
沈青云把整件事介紹了一下,最后對孫國棟說道:“情況就是這樣,希望你們能重視起來,盡快展開調查。”
“您放心吧。”
孫國棟連忙點頭道:“我馬上安排人對這個賀軍翔進行監視,盡快挖出他的同伙和幕后主使者。”
“好。”
沈青云微微點頭道:“如果有需要其他部門協助的工作,你可以聯系他們,如果希望我協助,我也可以出面。”
“好的,好的。”
孫國棟連忙點頭,對沈青云表示感謝。
畢竟不管怎么說,沈青云這等于是給自己和刑偵總隊提供了一個立功的機會。
目送著孫國棟離開,沈青云這邊便繼續查看起各種文件來。
這個時候。
一封舉報材料,吸引了他的注意。
“四大家族?”
沈青云看著舉報材料當中的內容,臉上變得嚴肅起來。
按照材料上所說,魯東省南陽市存在著所謂的四大家族,分別是楊家、王家、董家和于家,這幫人當中有的人曾是公職人員,有的曾是魯東省杰出青年企業家,有的是人大代表。
這些團伙盤踞南陽多年,關系錯綜復雜。
他們曾因利益沖突而激烈火并,也曾為了共同利益狼狽為奸。
在如今的南陽,大到交通運輸、房地產開發,小到菜市場、殯葬業,都幾乎被他們壟斷。
而被腐蝕過的官員與他們關系緊密,甚至對他們產生依附性。
看到這里,沈青云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很顯然。
這又是一起涉黑的案件。
而且。
這個案子明顯涉及到的人員更多。
要知道。
材料當中可是顯示,南陽市存在四大家族的。
單憑這些家族背后涉及到的保護傘,就絕對是一個大案子。
哪怕是沈青云,也不得不感慨,這魯東的問題還真不少,畢竟是經濟發達地區,跟江北省那種經濟不發達的地方不一樣。
想到這里,沈青云站起身便準備去見林忠。
不過看了看時間,他便打消了這個想法,直接下班回家了。
人家林副省長也不可能一直在辦公室里面等著自己匯報,他沒必要顯得自己太過于熱切。
更何況。
自己手里的這個材料真假都不知道,沈青云也是有點猶豫的。
于是。
他想了想,把周文通叫了進來。
“領導。”
周文通對沈青云問道:“您有什么指示?”
“你去檔案室。”
沈青云淡淡地說道:“找一下關于南陽市的各種刑事案件和經濟案件的材料,所有的我都要。”
“好的。”
周文通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連忙答應下來。
很快。
他就拿來了一大摞資料。
“廳長。”
周文通對沈青云說道:“這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我讓人幫我搬過來了。”
“好。”
沈青云點點頭道:“咱們看樣子要加班了。”
“好的。”
周文通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還是連忙答應著。
跟著領導加班是常有的事兒,他自然不會有意見。
沈青云也沒有廢話,拿著那些案件卷宗便看了起來。
辦公室的燈管發出細微的電流嗡鳴,沈青云扯了扯自己的領帶,金屬卡扣撞在桌面發出清脆聲響,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刺耳。
這些卷宗有不少已經頗有念頭了,霉味混著油墨氣息撲面而來,當泛黃的卷宗在眼前翻開,那些沉睡的罪惡仿佛蘇醒的毒蛇,吐著信子向他襲來。
六年前五月的城南拆遷血案的卷宗上,灰塵簌簌落在沈青云手背。
現場照片里,六旬老人張福海扭曲的軀體被壓在挖掘機履帶下,那雙褪色的布鞋卡在縫隙里,鞋帶散開如垂落的挽聯,暗紅色血跡順著混凝土裂縫蜿蜒,在陽光下凝固成詭異的圖騰。
沈青云的手指微微顫抖,他注意到照片角落蜷縮著個塑料水杯。
那是張福海女兒從外地寄來的,杯身上印著“爸,多喝水”的卡通字樣。
更諷刺的是,本該追責的項目負責人董家次子董耀,三天后竟衣冠楚楚地出現在董家祠堂的祭祖儀式上,身旁站著時任南陽市住建局副局長的董家三子,兄弟倆碰杯時嘴角揚起的弧度,與卷宗里老人凝固的驚恐面容形成殘酷對比。
而最終結案報告上,輕飄飄的施工意外四字,簽字欄歪斜的公章仿佛在無聲嘲笑法律的尊嚴。
看到這里,沈青云的臉色有點難看。
這只不過是他隨便抽出來的一個檔案而已。
“廳長。”
周文通又遞給沈青云一個卷宗道:“這個應該也是您要的。”
“我看看。”
沈青云沒有廢話,拿起來看了一眼。
這是發生在四年前的案件,密密麻麻的司機口供被油漬浸染,字跡暈染成模糊的墨團。
“每次經過南陽西收費站,都有蒙臉大漢舉著鐵棍逼我們交錢。”
“我的車剎車被人動了手腳,差點連車帶人翻下懸崖!”
這些文字旁,附著多起車輛墜崖、側翻事故的現場勘查記錄,照片里變形的車廂與散落的貨物,訴說著司機們的絕望。
最令人不齒的是,楊家次子楊昊憑借“推動區域物流發展”的虛假功績,登上了《魯東商界》封面。
雜志彩頁上,他西裝革履站在物流園區前侃侃而談,而背景里被迫繳費的貨車排成長龍,司機們臉上寫滿無奈與憤懣。
而隨著對這些卷宗的深入了解,沈青云發現,不僅僅是這兩個案子跟所謂的四大家族有關系,幾乎所有的案件背后,都有他們的影子。
某殯葬服務公司老板被裹尸袋套頭沉入河底,打撈上來時脖頸纏繞著紅綢,那正是于家祭祖時使用的供品。
沈青云調出當年的審訊錄像,畫面里負責偵辦的刑警隊長王大強,在接受詢問時眼神躲閃,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
三天后,王大強突然遞交辭呈,轉身就成了于家集團的安保總監。
更令人心驚的是,后續調查文件被人惡意損毀,關鍵證人要么失蹤,要么突然改口,案卷最后只剩一張殘缺的監控截圖,畫面里幾個黑影抬著麻袋走向河邊,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極了送葬的隊伍。
還有去年的菜市場商戶失蹤案卷宗里,商戶李建國妻子的報案材料被淚水暈濕,字跡變得模糊不清。
“我男人說要去舉報,當晚就沒了蹤影!”
她泣不成聲的錄音在沈青云的辦公室回蕩。
警方搜查王家倉庫時,只發現沾著血跡的電子秤,而關鍵證人陸續改口,稱李建國是“攜款潛逃”。
沈青云翻到結案材料的最后,一張皺巴巴的尋人啟事滑落。
那是李建國七歲女兒手寫的,鉛筆字跡稚嫩:“爸爸,我還沒吃你買的糖葫蘆”。
啟事下方,是女孩用蠟筆繪制的全家福,她畫的爸爸有著彎彎的眼睛,嘴角永遠上揚。
窗外的細雨不知何時變成了暴雨,雨點砸在玻璃上,將夜景扭曲成破碎的光斑。
沈青云摘下眼鏡,用袖口擦拭鏡片,卻怎么也擦不去眼底的血絲。
這些案件如同拼圖的碎片,拼湊出四大家族盤根錯節的罪惡網絡。
他握緊拳頭,指節在桌面敲出沉悶的節奏,心中暗自下定決心:“這張籠罩南陽多年的黑網,該被撕開了。”
想到這里,沈青云看向周文通,忽然開口問道:“小周,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怕死么?”
“啊?”
周文通聽到這句話,頓時一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