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翰林成為了如今科技司的司長,這是李向南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畢竟從普通老百姓的角度去看,這個許翰林以前只是辦公室的副主任,往上升官,要跨越副處級的級別,再到處級,再到如今的司長正廳級,這是需要漫長的官場經驗和時間的。
一般來說,普通人可能一輩子熬到辦公室的副主任,已經是天花板的存在了。
如果資源要好一些,再往上走,可能一輩子到頭,頂多走到辦公室主任的位置。
如今的許翰林可謂是一步登天。
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遠遠拋在了身后。
他的晉升出乎李向南的意外,但很顯然,這件事情是好事。
對李向南他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且,自己升官了,許翰林自己肯定是不方便說的,他今天過來,看上去只是說了些客套話,但是現在知道了他的新身份,再琢磨他的意思,那就不簡簡單單是過來說些感謝和道喜的話了!
許翰林的拜訪,很有深意。
他在表達自己上位的善意。
也在提醒李向南,他能夠提供幫助。
同時,他可能猜到了沈玉京的落馬,跟自己有關,所以過來表示一下。
林楚喬走之后,李向南站在窗前仔細想了想,確定自己的發散思維沒有錯。
那既然如此,楚喬建廠的事宜就可以考慮落地的情況了。
政策和審批目前來看,肯定是能夠拿到了。
可問題隨之就來了!
這廠建在哪里?
沒有地啊!
他在窗前逡巡,想著那天晚上楚喬和幼薇在林家的表態,又覺得自己不需要過分擔心。
從意圖上來看,幼薇應該是想幫她姐姐的。
既然幼薇插手,那么她的母親、爺爺,應該會出資,那么建廠的地皮應該不算太難了!
想到這里,李向南放松下來。
怎么說楚喬是女同志,都說女人最了解女人,目前這個時代,讓他一個男同志去操心衛生巾廠和接下來發展方向的問題,還是挺讓人難為情的。
想到這里,他也就不再擔心,出了辦公室,來到重癥手術室,跟雷進等人交代了一下這兩天持續觀測于健,等溫秋雅和霍錦森的復位牽引裝置做出來,就可以開始做康復和取鋼筋的事宜了。
出門的時候,沒看到鞏金花,李向南猜測她應該是不放心自己兩個孩子,下樓去了。
想到那兩孩子頂著烈日在院子門口賣力的表演,懂事的讓人心疼的樣子,他也轉道來了醫院門口。
果然。
鞏金花就在道邊,一邊哭一邊數落著兩孩子。
于一洋和于一青垂著頭站在母親身前,垂頭喪氣了一陣瞧見母親傷心落淚,上前又將她的腿給抱住,三個人便抱在一起哭。
“南哥!”
一聲呼喚把李向南的目光撤回,他扭頭看去,頓時笑起來,“東旭,今天生意咋樣?”
葛東旭也懂事了許多,沒說話先散煙,等伸手掏火柴的空當,嘴里才笑哈哈道:“今天海洋賣的多,賣了六雙襪子!我就賣了兩雙!”
“可以呀!”李向南眼睛一亮,瞧夏海洋的目光也從于家人身上挪回,便笑道:“夏老板生意興隆啊!”
夏海洋撓撓頭,繞出攤子靦腆道:“現在天氣熱了,尼龍襪正好暢銷,去年我秋天進的尾貨,還剩了好多雙!不然等到蘇州那邊襪子廠開始生產夏季的襪子,我們小門小戶的可拿不到貨!我就打個時間差!”
“嘖,夏老板有一套生意經的!東旭你可要多學學!”
這孩子對自己沒什么隱瞞,把這么重要的信息都說了,李向南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等抽了兩口煙,他就笑著問道:“海洋,你認識于家人?”
夏海洋搖頭,“也談不上認識,只是曉得他們76年年尾進的京,在天橋有幾年了,我在那邊賣過貨……來,襪子哎,襪子,透氣的尼龍襪,大姐,兩塊八一雙,便宜又好看,給大哥買一雙,再穿上涼鞋,時髦的嘞……”
聽著他跟自己聊天,嘴里還不忘跟路過的女同志吆喝自家的襪子,李向南聽的直樂呵,他看了一眼葛東旭,這小子被盯的不好意思,趕緊起身也跟著吆喝去了。
東旭如今哪里還有軀體化的狀況,跟著夏海洋討生活后,就連臉皮都厚了不少。
李向南欣慰的起身,跟二人擺擺手,走向于家人。
那輛頂棚縫了無數補丁,全身上下掛滿了各種生活用品,擺滿了表演用具的人力三輪車前,鞏金花蹲在地上,給于一青正在喂面條,她的兒子于一洋在啃一塊結實的大餅,咽的整條喉嚨都能瞧見食物的輪廓。
他瞧見車前的地上用磚頭支了個灶,灶上擺了口鐵鍋,鍋里還剩下些許的面湯,飄著點點的油星子。
“李醫生……”
聽到腳步聲,鞏金花蹭的站了起來,拉著自己的女兒望見是李向南,模樣很是拘謹,表情里又很是難為情,滿眼都是小心和自卑。
于一青怯生生的躲在母親身后,葡萄般的大眼睛透著好奇和害怕。
于一洋把吃了幾天的大餅藏在身后,生怕被他瞧見。
李向南擺了擺手,笑道:“我在樓上沒瞅見你,大姐,我來跟你說一聲,老于要在手術室觀察兩天,等牽引設備做好了,就可以進行復位牽引了!你們不要著急!”
“李院長,謝謝,多謝!”鞏金花擦了擦眼淚,下意識的揉了揉兩孩子的腦袋。
瞧這一家子人眼里滿是謝意,自己在這吃個飯也不自在,曉得窮人也有自尊的,李向南嘆了口氣,“我這些天就在醫院里,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難,一定要跟我說!”
盡管他知道,鞏金花也好,于一洋于一青也好,都不太可能跟自己張口,但有些話一定要提前說,讓人心里頭別有太大的負擔。
“叔叔,多謝!”
于一洋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懂人情世故了。
李向南朝他笑了笑,邁步往回走。
可走著走著,他忽然瞧見個熟悉的人背著手笑呵呵的站在一個賣蒲扇的攤子前看著自己。
“老爺子,您不會搬家了吧?我在燕大,您就住燕大,我搬到這兒了,您也住這附近?”
他并不曉得對方的姓氏,只能這么稱呼。
安豐年呵呵一笑,老神在在道:“你還別說……你猜的可真準哪!”
李向南扭過頭,左右看了看,附近荒涼的雜草,嘴角扯了扯。
“您可真會開玩笑,您住哪兒呢?這附近可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他說著話,還故意看了看日頭,和對方倒在地上的影子。
安豐年嘴角也抽了抽,眉頭揚了揚,“小子,有沒有膽子去我那兒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