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外的胡可可聞聲,神情微凜。
王賢神情不變,聽著這一聲箭鳴,只是輕輕地低下了頭,看著手里的割鹿刀。
一剎那太快,快到王賢剛剛低下頭一瞬間。
一箭撕裂虛空,剎那間就要刺入了人胸口。
一剎那太慢。
慢到王賢揮刀,就像當年在會文城跟唐天打鬧一樣,揮動手里的竹劍......
斬向打鬧中的小伙伴。
只是這一刀,忽然多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這一抹氣息透明清澈,卻稠如蜂蜜,如一團泥漿,濃得化不開來。
一絲混沌之氣。
一枝高速旋轉中的鐵箭,就這樣在王賢身前停了下來,依舊在拼命地旋轉,想要刺破眼前這一團混沌。
王賢收起割鹿刀,取出鐵弓。
伸手將這一枝高速旋轉的鐵箭捏住,然后反手射出,往風中而去。
“嗖嗖嗖!”
王賢射出的不是一枝,而是接二連三射出了三枝不同的鐵箭。
鐵箭瞬間刺破虛空,在木青云的眼里,看上去沒有任何分別。
只是,畫面看上去有些詭異。
于是,木青云將神識鎖定了這三枝破空而去的鐵箭......
“嗤!”的一聲,一枝鐵箭恍若閃電,剎那刺入某人的胸膛!
“轟!”的一聲,一枝鐵箭點燃了山莊深處的那棟樓閣!
“轟隆!”一聲,一枝鐵箭驟然炸裂,剎那間,云霧山莊深處驟然升起一朵恐怖的蘑菇云!
由始至終,佇立在風中的王賢沒有挪動半步。
任由天穹落下的一道天光將他籠罩,似乎是在沐浴著神圣的光輝。
好奇之下的木青云,竟然沒有出手阻攔王賢射出三枝箭。
于是,他終于看到最恐怖的一幕。
三枝鐵箭,將云霧山莊最雄偉莊嚴的那一棟樓閣,先是燃燒,跟著爆炸,眨眼間變成了一堆廢墟。
什么是天才,何為妖孽?
今日的木青云終于深深體會到了。
當他將神識從那割裂的空間收回時,一道磅礴無邊的力量在他身前涌現。
這一道力量,是他無數年來苦修不輟的修為。
只差一線契機,他就能超過青衣樓的主人,成為這一方世界的傳奇。
看著風中一幕,木青云的臉色變得極度蒼白。
只是一轉眼,整個人忽然變得清瘦了很多,可以想象他這一剎那,幾乎凝聚了一生的力量。
而這個時候,王賢已經收起了弓箭,手里重新握著割鹿刀。
望著木青云一身恐怖的氣息,臉上卻隱隱有痛苦之意。
他能感受到這一道恐怖的氣息,就像他在神龍谷面對大長老一樣。
而眼前的木青云,又怎么能跟神龍谷的大長老比?
剎那間。
山莊如同刮起一場颶風,天空變得昏暗無比,木青云一聲呼嘯,凄厲恍若鬼泣。
如臨深淵。
王賢佇立原地,靜靜地望著數十丈外的木青云一身氣息不斷攀升,幾如就要破境一樣。
深吸一口氣。
木青云神情冷漠,輕蔑地喝道:“就算你毀了山莊,你又能奈我何?一只螞蟻,也想飛天,真是笑話。”
說完這句話,手里的靈劍剎那斬出。
一道凜冽的劍氣,恍若帶著一抹淡淡的神輝,在昏暗的天空下,劃出一道明亮,刺眼的劍芒。
而這個時候,廣場上重傷之下,活著黑衣人已經重傷聚集起來。
數十人靜靜地看著大長老斬出的這一劍。
這是奪命的一劍。
“轟!”的一聲巨響。
王賢揮動手里的割鹿刀擋在胸口......如被巨石撞上,倒飛數十丈,不知砸斷了多少花草樹木。
四下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音。
廣場上的黑衣人眼里,卻是倒飛在風中的少年,胸口仿佛中劍,下一刻就要死了。
青青云握著靈劍,望著倒飛中的少年,顯然有幾分得意。
“咳咳!”
這一劍,將王賢一直斬到山莊的大門外,差一點,就撞破兩扇大門。
即便如此,依舊將大門撞得山響,激起的塵埃濺上天空,嚇了胡可可一跳。
卻也沒有問王賢行不行,畢竟他也幫不上忙。
王賢落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想了想,掏出兩張神符反手貼在大門上,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要關門打狗,不能讓一個青衣樓的殺手跑掉。
木青云靜靜地望向山門處,有些詫異,還有一些不解。
按說王賢中了自己一劍,至少也是一身染血,起碼斷掉數十根骨頭。
再不濟,胸口也應該出現一個恐怖的傷口,甚至他這一劍應該刺穿了王賢的心臟。
換成別人,只怕早就死了。
即便對方有鋼鐵一般的意志,怎么可能硬抗化神巔峰一擊?
輕輕地拍了拍手,王賢握著割鹿刀,臉上沒有一絲神情。
深吸一口氣,笑了笑。
望向湖邊的木青云說道:“我在城外的茶肆里說過,青衣樓的殺手長老,皆為螻蟻,看來沒有說錯。”
“按說以你眼下的修為,這樣的一劍......我應該死得不死再死了,對不對?”
“只可惜,讓你失望了。”
往前踏出一步,在胡可可眼里的王賢,突然變得高大起來。
想了想,突然想起鳳嫣然說過的一句話:“有時候,一進不如一退。”
或許,退一步的王賢,比往前踏出一步的王賢更恐怖。
對王賢,他堅信不疑。
這一步踏出,看在木青云的眼里,卻是風中的氣息瞬間變了。
眼前的畫面也變了。
他決不能讓眼前的少年,再往前。
廣場上活下來的數十人,是青衣樓最后的力量,他要替樓主保住這些火種。
化神境的氣息出現在木青云的身上,如有一團云霧繚繞著他手里的靈劍。
看在胡可可的眼里,卻是大長老身前一片光明,木青云的臉龐卻顯得蒼白。
眼里還有一抹憤怒,不甘的情緒。
他的力量已經站在這一方世界的巔峰,如何能被一個螻蟻所傷?
一念及此,忍不住喝道:“狂妄之人!就如井底之蛙,永遠看不見天!”
一聲怒喝,恍若驚雷在天空炸響。
木青云一身氣息,剎那間已經攀升到巔峰,手握靈劍,越過虛空斬來!
看在廣場上哀嚎中的黑衣人眼里,這一刻的大長老恍若殺神。
若不是聲音中透著一絲憤怒,簡直就是殺神降臨。
胡可可卻在這個時候說道:“不能再拖了,否則皇城的禁軍得到消息,會突然殺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城的禁軍,跟云霧山莊的青衣樓,有著什么樣的勾當。
聞言,王賢點了點頭。
宛若殺神的木青云望著山門處的少年,一身都是暴戾的氣息。
風中一劍,越過大湖,往山門處的王賢斬來。
跟一個化神境的巔峰修士比起來,王賢顯得太渺小了,還好,他臉上的神情依舊平靜。
不等越過虛空的一劍斬來,王賢揮出了手里的割鹿刀。
一撇一捺,如在風中畫了一道符。
任由木青云越過虛實的一劍,斬到自己的面前......
“嗤!”的一聲!
風中一劍,剎那破滅,劍芒遇到風中的符文,剎那煙消云散。
一道若有若無的刀光越過虛空,來到了木青云的面前,還沒等他拔劍再斬,王賢手里的割鹿刀再斬。
風中,恍若出現了一個淡淡的“爻”字。
在“爻字”出現的一刻,風停了,連天空的云朵也靜止了。
四下一片死寂。
遠遠地望著王賢手里的割鹿刀,木青云想了揮劍,卻發現自己手臂竟然被禁錮了。
剎那,他的臉上出現一抹訝異。
不知有多少年不曾動手,對于殺戮這種事情,他快要忘記了。
他甚至以為,他的余生真的可以做一介書生,雙手不再沾上鮮血,哪怕皇城的皇帝換成了女皇......
甚至胡可可消失三年,他也可以不聞不問,仿佛這些事情統統跟他無關。
今日不同,胡可可送上了門。
眼前的少年毀了云霧山莊,殺了他無數手下,這是一筆血債,血債當然要用血來還。
可以說,突然出現的少年,破了他的道心。
讓欲要從殺手轉身,去安書生的木青云破防了。
雖然他也知道,有樓主在,他就不可能金盆洗手,也不可能從青衣樓跳脫出去。
除非他修行到至高的境界,飛升離開這方世界。
只是,一切都在這一刻變了。
他要踏破這一方世界,首先要殺死眼前的少年,然后在最短的時間里殺死山莊外的胡可可。
深吸了口氣,木青云咬破手指,一滴鮮血落在靈劍上。
“嗡!”靈劍發出一聲鳴叫,仿佛破開了眼前的禁錮。
望著王賢,冷冷喝道:“一介妖法,也想逆天......”
王賢沒有理他。
就在木青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王賢的割鹿刀在虛實寫了三個字。
來自道經里的三個字:“道生一。”
寫完三個字,王賢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仿佛觸碰到了天空的禁忌一樣。
就在木青云破開禁錮的剎那,王賢在風中寫下了三個字,然后拔刀斬出。
一橫一豎,往風中斬去......
看著王賢手中的割鹿刀,木青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剎那間,他萌生了退意,哪怕得罪樓主。
只是,王賢卻不想讓他走。
道生一,接著便是三生萬物,一刀化為百刀,千刀,萬刀斬出......
這一刀揮出,剎那毀掉了云霧山莊的大陣,接下來還將要毀滅天風皇城。
這一刀,將幫助胡可可成就不世之功業。
只要王賢愿意,便能做到這一切。
之前如如不動的他,已經在風中,在湖邊,在樹上,甚至在廣場上,烙印下無數的線條。
恍若春天的柳絮一樣,在風中靜靜地飛舞,沒有顯出最真實的一面。
直到眼下,王賢在風中寫下這三個字。
苦修了多年,這三個字對王賢來說不是太難,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對于青衣樓數十個活下來的殺手,對于眼前想要退走的大長老,卻是致命的一擊、
胡可可好像看見了那三個字,因為這三年來,他也在抄寫道經。
雖然不明其意,卻好像明白了王賢的心意。
木青云自然看不到這三個字。
他眼里的王賢,又在風中做起了妖法。
忍無可忍之下,一聲怒吼:“有本事,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