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此路不通的石碑,阻斷了三位化神境的修士。
慕容婉兒氣得直跳腳,忍不住望著一半隱于迷霧中的院子,破口罵了起來。
“王賢你個王八蛋,回來了也不來見老娘!”
“小子,再怎么說,我姐姐可沒有得罪過你?還有這瞎子替你看了這么久的院子,你得給他補償!”
“喂,你要是個男人,就回句話!”
“小子,你信不信我讓烏鴉放一把火,把你這院子燒了?”
“王賢快開門,我是你大姨!”
“他娘的,里面的人都死光了!”
不知罵了多久,鳳嫣然搖搖頭,轉身往大湖對面走去。
瞎子跟在后面,小心說了一句:“看這情形,怕是王賢回來了?”
瞎子也知道,院里院外,都有法陣。
除了主人回來,世間誰能進入?
胡可可嘆了一口氣:“連我都進不去,婉兒你喊破了喉嚨怕也無用。”
烏鴉想了想說道:“會不會是王賢受傷了所以關上了大陣,要一個人安靜地休養?”
胡可可聞言,忍不住扭頭望向隱于迷霧中的小院。
眉頭一皺:“他那么強悍,誰能傷得了他?”
慕容婉兒想了想,也跟著回道:“說得沒錯,我們離開秘境都這么久了,就算他之前受傷,也應該好了吧?”
瞎子跟在鳳嫣然的身后,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凝聲說道:“有些傷,就算養上十年,也大有人在。”
一行人說話間,來到了大湖面對的涼亭之中。
一眼望去,波光粼粼的明月湖,竟然挨著小院有一半湖水,隱入了迷霧之中。
坐在涼亭里,嫣然望著眼前的一幕,看著,看著卻呆住了。
慕容婉兒不解地問道:“姐姐,這是怎么了?”
胡可可聞言,也靜靜地看著鳳嫣然,他也不知道,眼前一幕究竟哪里不對勁?
誰知不等鳳嫣然開口,烏鴉卻呱呱叫了起來。
“少爺,去年的蓮花到處開,今年的荷葉那像都飄去了院子那邊。”
胡可可和慕容婉兒這才回過神來,怔怔地望著空蕩蕩的湖面,齊齊驚叫起來:“見鬼了!”
若說明月湖一半隱于迷霧之中,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眼下還是暮春,水上有霧氣,再正常不過,更不要說昨天夜里還下了一場大雨。
可是連那些蓮花的荷葉,也飄去了小院邊上的湖面,這就不可思議了。
沉默了半晌,鳳嫣然才幽幽一嘆。
摸著烏鴉的羽毛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們就安安靜靜等到夏末來臨。”
“倘若真的得到一顆蓮子”
稍稍停頓了一下,鳳嫣然看著三人笑了笑:“只怕連著小烏鴉,也要一夜之間渡劫、化形了。”
烏鴉聞言,眼珠子轉了轉。
呱呱叫了兩聲,卻跟胡可可笑道:“少爺,你要得到一顆蓮子,估計真的能夢想成真了。”
胡可可嘆了一口氣,呢喃道:“要真是那樣,我就封你做大將軍!”
瞎子聽著三人說的一番話,心里卻活絡起來。
心道倘若真的天降奇跡,自己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那也得求一個逆天的機緣啊?
鳳嫣然挽著慕容婉兒的一只手,指著霧中的小院。
突然說了一句:“我怎么有一種錯覺,王賢已經回來了?”
慕容婉兒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竹葉,凝聚靈氣化為一把靈劍,斬向薄霧蒙蒙的對岸。
淡淡一笑:“不急,再給他幾個月的光景。”
春去春又來。
李大路合著院長,跟孫老頭,以及幾個長老之力。
在書院山下的深淵上搭了一座吊橋,這座橋,是他修行以來,最艱難的一次考驗。
好在有院長的幫助,花了一個月的功夫,終于讓天塹變成了通途。
即便如此,書院依舊沒有招生新的學員。
院長說不急,任誰也急不來。
就算深淵上多了座吊橋,卻不是人人可以踏過,一如書院山下的大陣,只有書院放行,才能安然通過。
是日谷雨,算是一個好日子。
李大路算過,宜祭祀,嫁娶。
也是皇城大喜之日,二皇子王予安跟左相孫女令狐蕙的大婚之日。
清晨,王芙蓉帶著王昊天,唐天,李玉,甚至連龍驚羽等,十幾個留在書院修行的男女弟子往皇城而去。
李大路一個人依舊坐在鐵匠鋪前的樹下。
支了一個攤子,守著一壺茶,也不知道替誰算命。
還沒等他一壺火沸騰,眼前一道人影晃過,卻是身著白衣的子矜靜靜地坐在了他的面前。
看著面前的少女,李大路終于破防,罵了一句臟話。
“去他娘的,什么玩意?”
想想不對,怎么說,自己以后還得為人師表,要繼承先生的衣缽
只好又說了一句:“正好,我那兄弟到現在還是一個人單著呢!”
子矜聞言,原本緊皺的蛾眉漸漸舒展開來。
淺淺一笑:“師兄,我原本有些生氣,甚至想放一把火焚燒這方世界,聽了你這番話,好像我又占了便宜。”
說完,掏出一個布袋,將里面的金幣倒在桌上。
李大路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至少有一百枚金幣。
這是子矜第一次給李大路錢,一百枚不多,但絕對不算少。
不知怎么回事,打從夢里回到千年前的斷龍山,在山下的河邊見到王賢之后。
王賢告訴子矜的那些話,她一字不差,默默記在心里。
包括那塊有未來師尊信息的玉佩,那顆能讓她一日之間飛升的仙丹。
直到這個時辰,子矜憂郁的臉上,終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紅唇輕啟:“師兄,請幫我算算王賢吧。”
二皇子大婚,新娘卻不是子矜。
倘若換成從前,或者說覺醒前世記憶之前的子矜,這會很可能掛在皇宮內院的那棵老樹上?
或者回到書院后山的小院,吊死在王賢院子里的那棵樹上了。
怎么說,她也默默地陪伴了五予安十年。
少女十年的光陰,比人間什么都珍貴。
按她當年的想法,終有一天,她要跟公子拜堂成親,一生一世不分開。
卻沒想到,就在春將盡時,當年的公子對青梅竹馬的少女卻棄如敝履。
只是一句話說出,就要去娶左右的孫女為正妻。
就在無數的賓客早早往皇城而去的時候,子矜卻獨自一人離開了皇宮,回到了梧桐書院。
鐵匠鋪還是當年的模樣,只是揮汗如雨的少年,卻不知身在何方?
在做出最后那個決定之前,子矜來找李大路。
今日,他要師兄破例,再算一回王賢。
李大路咧嘴一笑,收起桌上的金幣。
淡淡一笑:“不急,先喝一杯春茶。”
“別急,多倒兩杯!”
就在這里,風中傳來了院長的聲音:“子矜來了老頭我好些日子,都沒見著你了。”
子矜聞言,眼眶一紅。
望著風中來人,想了想起身遠遠地福了福。
抬頭望向南方,喃喃自語道:“院長,孫長老,子矜想你們了。”
孫老頭前一刻還在小橋邊上,下一瞬間卻坐在鐵匠鋪前。
嘴角一哆嗦,忍不住安慰道:“丫頭別急,我那徒兒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來了。”
確切來說,王賢只算是孫老頭半個弟子。
即便如此,老頭也非常自豪,就跟先生當年毅然收下李大路一樣,這是他的驕傲。
李大路取了四個茶杯擱在桌上。
子矜從鐵匠鋪里搬多了兩把椅子,擱在桌前。
不知為何,卻掏出一方繡帕擱在桌上,伸出纖纖玉手,輕輕地撫摸。
李大路一看,繡帕上繡著兩只鴛鴦。
不知為何,一只鴛鴦靜靜地看著水里的倒影,另一只鴛鴦卻扭過頭,望向身后
恍若不遠處的水草里,還藏著一只鴛鴦似的。
院長跟孫長老忍不住低頭仔細看了起來。
兩個老頭先是看了看兩只形態截然不同的鴛鴦,然后看著繡帕上的那一行字,呆住了。
李大路也呆住了,心道師弟真是妖孽啊。
子矜手撫繡帕,淺淺笑道:“公子何翩翩?王許子矜賢。”
“王賢從來不繡成雙成對的鴛鴦,卻為我破了例當初我以為公子是王予安,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公子其實就是王賢”
孫老頭默默地念了兩遍,然后深吸一口氣。
苦笑道:“我那徒兒就是妖孽,繡個鴛鴦也能別出心裁,這一句詩更是暗藏深意。”
院長撫須笑道:“好好,我當初在會文城遇到他,還想著書院里的丫頭有誰能配得上他。”
李大路笑道:“師弟萬里迢迢去了一趟白水鎮,壞了我的好事,卻成全了今日的我。”
“子矜你不要難過,師弟回來,你們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孫長老看著繡帕上的鴛鴦,卻暗暗跟院長傳音:“難不成,王賢當年就看出了端倪?”
院長搖搖頭:“他又不是神仙。”
想著往日在小院里的時光,子矜一臉陶醉的神情。
紅唇輕啟,幽幽說道:“可惜白先生走得早了一些,否則我正好可以跟她一起離開。”
孫老頭聞言,嚇了一跳。
端著一杯熱茶,然后猛然抬頭看著身邊的院長。
脫口嚷嚷道:“我說丫頭,這怎么可能?萬一王賢明年回到書院,他看不到你,我們幾個老頭怎么辦?”
“他啊”
子矜聞言,淺淺喝了一口茶,掏出絲巾仔細擦拭嘴角。
然后溫軟地說道:“我要去的地方王賢知道,不對,便是我未來的老師,也是他替我找的,說起來,讓兩位前輩笑話了。”
“好家伙!”
任是李大路眼下已是準圣的修為,依舊被子矜這一番話嚇了一跳。
換在從前,只怕他要跳起來了。
饒是如此,他依舊嚇得驚叫道:“好一個王賢,竟然去了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院長嘆了一口氣,笑道:“好好說話,別嚇著子矜。”
子矜伸手捻起桌上的繡帕,默默感受著王賢的氣息。
當初看到這一行字,她心里想的是王予安,王賢跟子矜。
今日再看,公子卻是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甚至千年之前,在斷龍山下救了她一命的王賢。
也不避諱面前的三人,輕聲說道:“王許子矜賢,原來,王賢在繡這塊繡帕的時候,就許了子矜一個未來。”
李大路微微笑道:“公子何翩翩我那兄弟,難道不是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