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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教了兩個孩子養氣法子,周遲想了想之后,就又教了兩人一門劍術。
不過依舊不是什么劍修神通,姑且可以說成二慶口中的武功秘籍一類的東西,學會之后,對付一般的山賊土匪之類的,不成問題。
只不過兩人之間,二慶的天賦稍微好點,翠花學起來就要緩慢不少,只是小姑娘也要強,每次都練得大汗淋漓,精疲力竭都不愿意停歇。
今日二慶練完之后,就說要去抓螃蟹,而翠花就在這邊繼續練習,等到半個時辰之后,翠花這才大汗淋漓的一屁股坐下,大口喘著粗氣。
周遲只是微笑地坐在她身邊,跟她講解其中的疑難,偶爾抬起手,拿起一根樹枝舞動幾下,不過翠花看著他那行云流水的動作,也還是很羨慕,眼前的年輕人揮動手中樹枝的時候,就像是在舞動一把寶劍,看著很厲害。
等到周遲舞動完之后,看著小姑娘有些羞愧的樣子,也不生氣,只是重新坐下,笑著說道:“學得慢,沒關系的。”
翠花問道:“我是不是比二慶那家伙笨很多啊?”
周遲想了想,說道:“如果只說練劍,是這樣的。”
翠花就有些失望。
但周遲緊接著繼續說道:“不過練劍不如他,別的方面比他更好啊,你這一輩子又不是只做這一件事,有什么好失望的。”
翠花若有所思。
周遲繼續說道:“其實就算是比他聰明,又能說明什么呢?這個世上的人很多,我們總是要比某些人差一些的,就像是我,開始練劍之后,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發現自己還不錯,但走出來之后,又能看到更厲害的人,最開始肯定會失落,但習慣了也就好了,畢竟想要在某件事做到第一,很難的。”
說話的時候,周遲看了一眼身后的那處石壁,這些日子推演那一劍的軌跡,依舊不算快,尤其是越推演便越想起之前親眼看到的那一劍,其實同為劍修,就很容易生出一些自慚形穢的想法。
早些日子,尚未走出東洲,雄心萬丈,即便是想著那位青白觀主,也是想著有朝一日能越過他,而并非并肩。
但實際上那些想法,更多的像是井底蛙對于井外天地沒有確切認知的自大。
如今見識過這些廣闊天地之后,其實會對心境有一定的沖擊,某些意志不堅的修士,也有可能一蹶不振。
但對于周遲來說,只是會更加清醒,但并不會因此而失去信心。
就在周遲出神的時候,那邊二慶已經端著一缽炒山螃蟹過來了,招呼著周遲翠花一起吃。
周遲低頭一看,這缽金黃的炒螃蟹,油水極多,這就是很有誠意了。
二慶等著周遲夾起一個之后,這才跟著夾起一個螃蟹丟到嘴里,嚼著嘎嘣作響,“阿嬤這炒螃蟹很好吃的,不過以前舍不得放油和鹽,這次就很好了。”
周遲笑而不語,之所以這次炒螃蟹油水很足,還是他之前在山中打了一頭幾百斤重的野豬,扛回來之后,那個漢子收拾了許久,不過除了最開始幾人放開吃了一頓之后,其余的野豬肉,都被那位阿嬤熏成了臘肉,板油倒是煉出了一大盆豬油,夠他們幾人吃好些日子了。
之后等著二慶和翠花兩人長大一些,山中的那些小一些的野獸,大概也就能都打到了,然后這幾人的日子,就要好過許多。
吃過了炒螃蟹,周遲在夜色里繼續推演那一劍的軌跡,不斷思考,到了如今,之前看到的那一劍,他已經看明白了四五分,等到全部推演完全,大概就能學到這一劍的幾分真意。
再之后,就得他一點點自己去補足這一劍了。
只是等到完全將這一劍補足的時候,大概就是嶄新一劍了。
是屬于他周遲的一劍,而并非照貓畫虎的解時一劍。
揉了揉腦袋。
周遲握住懸草劍柄,微微拔劍出鞘,低頭看去,夜色里,懸草劍身已經要比之前雪亮不少,宛如一塊白玉。
這就是長鋏石的作用了。
周遲伸手拂過懸草劍身,懸草也在微微顫鳴,大概就是在回應周遲。
周遲微笑道:“知道的,你跟我都是起于微末,并肩同行就是,誰都不拋棄誰。”
懸草繼續顫鳴,這一次有些歡呼雀躍。
周遲拍了拍懸草,將其放回劍鞘之中,這才繼續閉眼修行,周遭天地元氣,不斷涌入他的竅穴之中。
化為己用。
眼瞅著有些秋風拂過人間。
周遲終于推演完那一劍的所有軌跡,心滿意足,揮手打散自己留下的那些劍氣,站起身,對著這座石壁上的幾個字行過一禮。
下山之時,二慶和翠花兩人相送,如今兩人一人腰間有一把木劍,看起來有些游俠味道。
其實除去木劍之外,周遲前些日子還在山中尋了鐵礦,為這兩人都鍛造了一把鐵劍,只是他的手藝稀松平常,兩把鐵劍,無非就是比山下那些鐵匠鋪子鍛造出來的要鋒利和耐用一些而已。
不過兩把鐵劍都被兩人當成寶貝一樣收起來,說是等以后能完全把周遲傳的那門劍術融會貫通的時候,再拿出來大殺四方。
不過所謂的大殺四方,也就是在山中找些野獸試劍而已。
兩人送周遲來到山腳,仍舊依依不舍。
周遲轉頭看向兩人,二慶板著臉,但眼眶通紅,翠花則是擠出一個笑容。
周遲微笑道:“有些話想說就說,這會兒不說,等會兒沒機會了。”
二慶咬了咬牙,這才說道:“其實我是很想和你一起去游歷江湖的,但是我走了,阿嬤和翠花他們就沒得人護著了,所以就暫時不去了,等著后面有機會再說。”
周遲笑了笑,“想法很不錯,不過那所謂的江湖太兇險了,當心淹死在里面。”
二慶冷哼一聲,說我才不怕,大不了就是死在江湖里就是了,也沒什么了不起的,總之是死得壯烈。
周遲就附和說了一句真有氣魄。
二慶仰起頭,最后不耐煩擺擺手,說再不走天要黑了。
周遲沒多說什么,招了招手。
等到他轉身遠去之后,二慶才不爭氣地揉了揉眼睛,說他娘的小蟲進眼睛了,真討厭。
翠花沒有說什么,只是后面上山的時候才忍不住問道:“二慶,你真要打算去闖蕩江湖啊?”
二慶拍了拍腰間的木劍,“那當然了。”
翠花就有些難過,但沒有說話。
只是很快二慶就嘆了口氣,“只是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要先守著阿嬤,照顧阿嬤才行,小時候就是有阿嬤和老大才讓咱們活下來的,咱們肯定要給阿嬤養老啊,等到阿嬤不在了,老大估摸著就也老了,就還得守著老大,等送走了老大,完啦,我肯定也老了,到時候一個老頭子,還去個蛋的江湖啊!”
“算咯算咯,做做夢走一趟江湖就算了,就在山上待著也很好了,以后有稻子吃,也有肉吃了,還有吃不完的炒螃蟹。”
二慶惆悵得不行,一邊山上一邊念叨。
只是聽著他碎碎念的翠花就不難過了。
很高興。
在不遠處,其實一直聽著二慶碎碎念的周遲,笑而不語,很多人知道了外面的廣闊天地,就想去走走看看,但實際上他身上牽絆極多,真要出門,走得不痛快,但依舊會走。
可有一部分人,知曉了外面的廣闊天地,想去但不去,也很難得。
周遲其實有些喜歡二慶的性子,如果對方有些天賦的話,未必不能傳授他一些真正的修行手段,只是很可惜。
沒這份緣分。
想到這里周遲笑著轉身,繼續橫穿大齊,之后前往西洲。
不過周遲大概覺得,自己用不著進入西洲,說不定就能破境了?
他反正覺得自己和那歸真兩個字,好像只有一線之隔了。
就是一腳的事情。
想到自己不過二十來歲,就要踏足那個境界,周遲還是有些高興。
只是不知道那個神采飛揚的姑娘,現在又是什么樣的境界了?
應該要比自己差一點吧?
這樣其實才對嘛,畢竟小時候,都是自己護著她的。
一身白衣的白溪就要離開玄洲,回到東洲。
在一座小鎮路過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座算命攤子,攤主是個一身灰布長衫的中年男人。
白溪本來沒打算停留,只是路過那算命攤子的時候,那個一身灰布長衫的中年男人卻主動開口,“看姑娘這么行色匆匆,看起來是急著去見人吧?”
白溪微微蹙眉,腳步放緩,但卻沒有停下。
中年男人繼續笑道:“只是風塵仆仆要趕去某處,那人可不見得就在那邊,姑娘要找人,難道不想知道那人到底在何處?”
聽到這話,白溪這才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那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微笑道:“姑娘,既然想要找到人,不妨算一卦,在下有些微末本事,最擅長的正好就是尋人。”
白溪看向這個中年男人,沉默片刻,坐到了他的算命攤子前,問道:“要多少銀錢?”
中年男人笑道:“三枚梨花錢就是了。”
聽到梨花錢三個字,白溪確信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不是那些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而實實在在應該是一個有些本事算術一道的修士。
白溪看著他的算命攤子,上面擺放有個簽筒,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問道:“怎么算?”
中年男人說道:“姑娘既然來自東洲,身上肯定還有東洲的梨花錢吧,拿出三枚來,在下自然就能為姑娘尋到那人的蹤跡。”
白溪不說話,只是從懷里摸出三枚梨花錢,擺放在桌上,正是東洲之物。
中年男人伸出手,拿起一枚,放在掌心。
那枚梨花錢緩緩浮起,在中年男人的掌心微微綻放金光。
白溪看著這一幕,沒有什么表示,只是等著結果。
片刻后,那枚梨花錢上有一條金線不斷蔓延,將桌上的其他兩枚梨花錢就這么串了起來。
三枚梨花錢就這么由一條金線串著懸停在白溪身前。
中年男人看了又看,一直沒說話。
白溪忍不住問道:“如何?”
中年男人點頭道:“姑娘要尋的人,不在東洲。”
白溪微微蹙眉。
中年男人忽然又笑了起來,“姑娘須知,有些人可遇不可求,非要想見一面,往往事與愿違的。”
白溪默不作聲。
“姑娘,既然所尋之人不在東洲,何必還要回東洲呢?”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不如留在此地吧?”
白溪驟然握住腰間刀柄。
但下一刻,她眼前的景象大變。
那座小鎮蕩然無存,而是出現了一座破敗黃泥小院。
小院門前,有一口看起來荒廢不知道多少年的枯井,此刻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口枯井旁,低頭看著井底。
白溪問道:“你是誰?”
中年男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在這個時候,那口枯井忽然冒出一片黑水。
緊接著井中有一顆蛟頭浮現而起。
如墨。
好似有蛟龍要從井中脫困。
但很快那中年男人便一腳踩在蛟頭上,不讓那條蛟龍離開枯井。
中年男人這才抬起頭,看向白溪,此刻在他眼里,白溪身后,浮現一條巨大蛟龍,仰頭看天。
中年男人感慨道:“果然是一條惡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