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哪怕是寒冬時節赤洲再如何大雪紛飛,天火山這邊,始終都不會有半片飛雪落到山中。
不過天火山既然既然人情味十足,自然會在冬日的時候,允許天火山修士外出賞雪,對此,不必刻意報備。
周遲對于賞雪沒有心思,這些日子只是每日往返那座天火坑,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對此流火真人看在眼里,也對周遲越發贊賞,要知道,周遲可不是什么武夫,而是實打實的劍修,這樣的存在,體魄也是說得上孱弱的。
這日黃昏時刻,渾身通紅的周遲一臉疲態地從天火坑離開,在山頂跟流火真人閑聊幾句之后,返回竹樓那邊。
臨近竹樓,便能遙遙看著不少天火山的女冠聚集,對此周遲已經是見怪不怪了,那位大齊藩王上山的消息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風聲,反正想來高瓘這家伙行事也沒有刻意隱瞞,倒也不足為奇,就算是消息傳出去,大齊那邊,就算是知曉了這位藩王還活著,最多罵上幾句,至于來找天火山的麻煩?
大齊敢嗎?
阮真人只是名字有些軟,可不見得真的好欺負。
周遲從一眾女冠中間走過,那些女冠并未多看這位年輕劍修幾眼,周遲默默嘆了口氣,他自認自己長得還行,但他娘的,這也要看跟誰比,有個或許是天下第一等的美男子在竹樓里,這些女子心神,自然不可能在別人身上停留。
想到這里,周遲就恨不得趁著高瓘這會兒境界還淺,就約著他打幾架,別的不說,先出出氣。
只是快要進入竹樓,忽然在他身側,有女冠試探開口,“周道友。”
周遲轉過頭看向那面容尋常的女冠,眼眸里閃過一抹光亮,果然,還是有人慧眼識珠的。
結果那女冠很快拿出一條絲巾,有些期待地看著周遲,“周道友能不能幫著我將這條絲巾交給王爺,我的心意,都寫在上面了。”
周遲一怔,尚未搭話,就看到不少女冠眼睛一亮,紛紛要拿東西出來,周遲心頭一驚,趕緊說了句告辭,三兩步進入竹樓里。
關上門后,心有余悸。
竹樓里,高瓘正坐在桌前,喝水。
水杯里,枸杞極多。
周遲看了這家伙一眼,“不管管?”
高瓘知道周遲說的是什么,笑瞇瞇搖頭,“管不了,再說了,咱們可是客人,她們才是主人,哪里有客人驅趕主人的道理?”
周遲想了想,說道:“那位玉真真人看到這么多人虎視眈眈,能忍?”
高瓘嘆氣道:“這你就不懂了,世上諸多女子,都有些癖好,像是她,就最愿意看有男子,能走進自己閨房,但其余女子,只能眼巴巴在那男子門前看著,走不進去。”
周遲揉了揉腦袋,每次聽到這些話,都想去洗一洗耳朵。
高瓘看著周遲這樣子,挑眉道:“你可別不愛聽,這個世上事事都有學問,多學點,沒壞處的。”
周遲忽然想起一個人,說道:“你這話,說給之前你在大霽京師見過的那個劍修聽,他保證愛聽。”
“你是說那個荷花山的劍修?那小子不如你,沒啥意思,我不愛跟他多說。”
高瓘搖搖頭,他雖然看著不正經,但畢竟是一國藩王,又是云霧境的大修士,雖然現在已經不是,但眼界,還是不低。
“荷花山?”
周遲一直沒問徐淳的宗門,即便是徐淳要主動開口,都被他阻止了。如今高瓘這么一提,才算是知曉了徐淳的出處。
“他送你那幾顆蓮子,就是荷花山的特產,在別處可找不到,而且他那一身劍意,很顯然就是那位荷花山主宋遠亭的親傳,一脈相承,很好認。”
高瓘揉了揉腦袋,“說起來,我跟荷花山還有些交情,真要表露身份,那小子,說不定還要捏著鼻子叫我一聲師叔。”
周遲譏笑道:“是荷花山某位女子劍修,跟那位荷花山主同一輩分跟你有些故事吧?”
高瓘笑而不語,這就是默認了。
周遲好奇問道:“你要不然跟我說說,你到底有多少姘頭?我到時候游歷到那些地方,也好報你的名字,怎么也得被奉為座上賓才是。”
“我勸你小子在外不要輕易說認識我,畢竟我認識的好姐姐雖然不少,但其中也有不少,因為得不到我,所以因愛生恨的,你要是說認識我,說不定就得被她們遷怒于你,之后抽筋扒皮,大卸八塊。”
高瓘笑道:“不過肯定也有人聽說你我有舊,然后便不遺余力地幫你。”
周遲翻了個白眼,“不吹牛能死?”
“這個高老弟還真沒吹牛,貧道可以作證的。”
高瓘還沒接話,門外有一道鮮紅身影推門而入,正是這些日子不見的天火山主阮真人。
看到阮真人,高瓘趕緊起身,熱情迎接,“老哥哥,要來這邊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趕緊去接你啊!”
阮真人看了一眼桌上的枸杞水,笑瞇瞇問道:“玉真師姑,不好對付?”
高瓘嘆了口氣,“如狼似虎,勉強取勝。”
阮真人笑呵呵開口,“看起來玉真師姑這些日子,脾氣會好很多了,一座天火山,都該感謝你高老弟,要不要老哥哥給你立個碑,讓弟子們供奉香火?”
“埋汰人呢,老哥哥?”
高瓘有些不滿。
阮真人見好就收,從方寸物里取出一方木匣,放在桌上,這才笑道:“不辱使命。”
周遲就要道謝,高瓘就直接打開那木匣,嘴里還念叨著,“先別著急謝,要是東西沒做好,還要罵人的。”
對此,周遲有些尷尬,阮真人則是不以為意,兩人成為好友已經多年,平日里都是這般交流,沒有什么問題。
木匣被打開,露出里面的一把劍鞘,通體烏青,只是中間有一條紅線,卻不是死物,而是仿佛有巖漿在那里面流動。
周遲的飛劍懸草此刻就在劍鞘中。
高瓘拿起帶鞘飛劍,吃驚道:“老哥哥又下了血本啊。”
阮真人擺擺手,“鍛造劍鞘的時候,引動了一縷天火神精在劍鞘里,算是稍微能讓這劍鞘養劍效果更好一些,說不上什么血本的。”
阮真人這輕描淡寫,但實際上天火神精四個字,就注定是一件不弱于那長鋏石的寶物,哪怕只有一縷,也是絕大多數劍修,可望不可得之物。
高瓘板著臉,沉聲道:“老哥哥你這禮物太重,怕是這小子承受不起,他想著這份重禮,卻不能回禮,以后飯吃不下去,覺睡不好了。”
阮真人一拍腦門,“貧道沒想到這一點啊,只是這天火神精已經附著在上了,這取下來就要就此消散,那太浪費了些啊。”
阮真人一臉懊惱,似乎真是一開始就沒想到這些。
高瓘也嘆氣,“這樣一來,東西就只能送出來了啊。”
周遲看著兩人一唱一和,扯了扯嘴角,只好說道:“承蒙阮真人不僅替晚輩鍛造劍鞘,還送出如此重寶,晚輩理應報答,只是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高瓘點了點頭,“你有這心思,肯定是好的,知恩圖報嘛,要是那位葉大劍仙能……其實這個事情,關葉大劍仙什么事?到底還是你得了好處,這樣吧,你在天火山擔任個客卿如何?也用不著你在這邊長住,有大事發生來幫一把,其他時候,也就沒啥了吧。”
阮真人皺眉道:“怎可如此啊,這不是挾恩圖報嗎?高老弟!”
高瓘忽然翻了個白眼,“算了,別演了老哥哥,這小子不是傻子。”
阮真人這才把剛要張開的嘴又閉了回去。
周遲苦笑開口,“阮真人,晚輩這個境界也能擔任天火山的客卿嗎?”
阮真人笑道:“小友勿要妄自菲薄,這般年紀,就已經是萬里巔峰,三十歲之前,想來歸真不難,此后大道都是坦途,登天云霧,不過是順其自然的事情,說不得以后能成就圣人青天之位也說不準啊。”
周遲欲言又止。
阮真人開門見山笑道:“也不兜圈子了,請小友擔任客卿,不是現在,而是小友何時踏足登天,何時便作數如何?”
“而且即便是要小友在登天境之后才正式作數,但該給小友的供奉,卻可以現在就算數。”
周遲沒急著說話。
客卿一說,其實周遲早在東洲就知道,許多宗門會用梨花錢也好,修行之物也好,來聘請一些修為不低的修士作為客卿,客卿不過問那宗門的事務,只在宗門有危難之時出手相助。
甚至有些修士,只要境界足夠,成為某一宗門的客卿之后,其余修士想要打那宗門的主意,也要忌憚幾分。
當然這也是雙方得利,成為一宗客卿,宗門也自然會為客卿做些事情。
對于天火山這樣的大宗門來說,自然也會聘請不少客卿,就像是高瓘,其實早就是天火山的客卿了,要不然光憑著他和阮真人的交情,還不見得能在天火山享受如此多的禮遇。
若是有可能,天火山當然想要讓那位葉游仙大劍仙來做他們的客卿,有葉游仙的名頭在,此后天火山不管做什么,都會順利許多。
只需要他掛名,就足夠。
不過也實實在在的,阮真人也知道葉游仙不太可能為了周遲來做這些事情,退而求其次,將眼前的這個劍道天才提前招攬,也是極好的選擇。
別的不說,就算周遲無法踏足云霧,但登天境,絕沒有問題。
一位登天劍修做天火山的客卿,不管怎么說,天火山都不算吃虧。
“怎么說?”
高瓘挑挑眉,“老哥哥可是敞亮人,東西說給就給了,忙也幫了,你怎么都要表示表示。”
周遲想了想,還是點頭道:“那就依著阮真人所言,不過那供奉,晚輩承受不起,還是等晚輩踏足登天再說?”
阮真人剛要說話,高瓘便接過話來,“那不行,小子,忘了你身上那件法袍?不知道要吃多少錢,這會兒客氣沒多大個意思,只要你以后踏足云霧境,這些梨花錢,老哥哥花再多都不心疼的,要是等以后天火山有難,你還能幫上一把,老哥哥絕對要大喊這梨花錢,花得真他娘的值得!”
阮真人埋怨道:“高老弟,趕緊呸呸呸,少說不吉利的話。”
高瓘趕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怪我怪我。”
周遲真是沒眼去看。
之后阮真人拿來契約,周遲寫上自己的名字,一式兩份,各自一份,然后阮真人將一塊腰牌遞上,腰牌通紅,正面篆刻有天火山三個字,四周有些火紋。
背面則有周遲兩個字。
“有了此物,若是危難此刻,也可拿出來表明身份,別的不說,在赤洲,還是有不少人愿意給天火山一些薄面的。”
阮真人笑著開口,又遞出一件方寸物,是一枚火紅的小印章,底部篆刻周遲兩字。
“方寸物里,有小友十年的供奉,都折算成梨花錢了,份量不算少,小友要看好了。”
周遲甚至沒有伸手去接那方寸物,只是問道:“阮真人,可否能將這些梨花錢都拿出來換成淬煉法袍所需的東西,我想淬煉一番那件法袍。”
阮真人點點頭,“自然可以,如今你的體魄其實已經算是外物淬煉的極致了,就是天火坑里也無法繼續提升你的體魄了,貧道可以傳你一門淬煉法袍的秘法,不過離開了天火山,沒了天火坑,淬煉法袍,便沒有那么事半功倍,只是事情也非絕對,這個世上,肯定還有其余地方,用以淬煉法袍,說不定效果也會更好。”
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眼里有些贊賞之意,能把錢花在這些地方,足以說明天火山對于這個年輕人的投資,大概不會是虧本買賣。
周遲點點頭,“那就多謝阮真人了。”
阮真人傳下秘法之后,便離開這座竹樓,去為周遲尋找淬煉法袍的材料。
高瓘送阮真人離開之后,返回竹樓,笑著問道:“有沒有感覺被算計了?”
周遲搖搖頭,“要是說做買賣,目前我大賺。”
高瓘微笑道:“老哥哥身為一山之主,行事自然不能隨心所欲,一高一低,要將宗門高高舉起,要將自己心思,低低放下。如此才能說是個稱職的一宗之主,之所以這么對你,也是要對天火山有個交代,但實際上依著天火山現狀,百年內,怕是不會有什么事情發生,至于你,百年之后,會不會已經走到云霧深處去了?”
周遲只是微笑道:“別的不說,阮真人眼光是長遠的。”
高瓘點了點頭,“天火山能發展到如今這規模,最主要還是幾代山主都是有大智慧的人,而且有一點最重要,你知道是什么嗎?”
周遲微微一笑,“不貪權。”
其余宗門,宗主若不身死,宗主之位一般是不管怎么都會傳下來的,如今那位上代山主其實還活著,就能將山主之位傳出來,足可見心胸寬廣。
高瓘笑道:“老哥哥其實也有云游的想法,不過現如今的天火山修士里,流火那家伙雖然還算不錯,但境界畢竟還是差了些,老哥哥只好繼續干著這山主了。”
周遲點點頭。
高瓘問道:“那筆梨花錢不在少數,你卻要拿來淬煉法袍,這么急迫,看起來真是有人要殺你啊?”
周遲默不作聲。
“不行就在天火山多待些日子?”
高瓘嘆了口氣,“要是沒有那樁事情,我可以陪你走些路,真遇到了什么人要殺你,能接得住我幾拳?”
周遲搖搖頭,“到底是自己的事情。”
高瓘對此只是笑道:“如此甚好,爽快,你真有武夫性子啊。”
周遲打趣道:“我們劍修不是這般?”
高瓘打了個哈哈,然后想起一事,笑道:“對了,老哥哥其實也是愛酒之人,你既然做著仙露酒的生意,不能讓大霽那邊給送個十壇八壇過來?”
周遲狐疑道:“十壇八壇不夠吧?”
高瓘大手一揮,“自然是多多益善啊,周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