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小說
一行四人,往萬林山深處的霧峰而去,其余人,或者說其余妖,在離開白草山之前,胡岳便已經有過囑咐。
讓他們暫且下山,若是他們還能回來,再回來相聚,若是不能回來,他們便各自離去,但有一點,過去不曾害過百姓,以后也不能為禍。
一群小妖紛紛點頭,不敢違背。
在路途上,周遲忍不住問道:“世上山野兇獸開了靈智能夠修行,大多都要食人,為何山君開了靈智后,不曾這般?”
胡岳嘿嘿一笑,“也不和恩人兜圈子,說大話唬人,最開始尚未開始修行之時,只是一頭尋常白虎,一日在山中偶遇一個采藥人,正準備吃了他,誰料他非但不怕,反倒是跪到我面前,大呼山君,說是我看護一方山林,有山神之名,值得他跪拜。”
“而后他將損失攜帶的干糧拿出來,我當時雖不知道山君是什么意思,但總覺得他心中敬我,也就放過了他,而后回去,竟然便不知道為何悟了,漸生靈智,之后我便想著,既然百姓有點化我之恩,那我怎么能害百姓?于是這數十年來,我只管修行,吸收天地精華,就是不吃人,當然,后來也知曉了山君之名的意義,所以也在有意無意地維護自身名號。”
胡岳說到這里,忽然有些疑惑地看向周遲,問道:“恩公,你定然是那等出自名山的大修士,我有一個疑惑,至今沒有答案,可否相問?”
周遲點點頭,“請說。”
“我知像是我這等妖物修行,被世人稱為妖魔,既是妖魔,許多便以吃人修行為主,他們這般修行,似乎也無問題,照樣能夠有一番成就,我這番修行反而更苦,既然如此,到底跟他們那般修行是對,還是我這樣苦修是對。”
胡岳好奇看向周遲,他這些年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須知他這么苦修,看起來進展遠不如其他的妖魔迅捷,所以他也一度動搖,究竟該如何修行才是。
明明有一條捷徑,難道不去走,只是看著嗎?
周遲想了想,說道:“修行無非是強大自身的過程,若是在這個過程之中,便要損害他人的性命,那這修行便有了問題,至于為何他們這般還修行更快,其實這等急功近利的事情,前面看似迅捷,到了后面,才會越發舉步維艱。”
“我們修行,師長會說先修心,何謂修心,其實并非簡單的明辨對錯,而是心安。”
“修行是一條大路,每個人的路不同,走上前去,想要一直往前,就要堅信自己這條路是對的,若是每每害人才能提升境界,如何才能覺得自己是對的?”
周遲看著前方霧氣,說了些話,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所說的對錯,但至少不能讓這山君胡岳以后以吃人為修行的根本。
“你得百姓言語點撥而開靈智,這就是說明你要走的路,便是與人為善,既然開了如此之頭,走下去便是,當會厚積薄發,理應是一條通天大道。”
這句話倒不是虛言,世間的諸多宗門,在對待宗門屬地的百姓的時候,也幾乎是平和相待的,要的便是百姓支持,那冥冥之中的所謂氣運一說,既然修士們都深信不疑,那就理應是存在的。
胡岳聽著周遲這番話,有些似是而非,沒能聽得太明白,但還是牢牢將其記住,尤其是最后一句,要與人為善,便會厚積薄發,是一條通天大道。
不過胡岳把自己當成晚輩請教之后,這才后知后覺詢問道:“其實還不知道恩公境界?”
周遲笑瞇瞇打趣道:“不知道我的境界,就敢跟我一去尋那個歸真老祖?”
“恩公既然能夠重創那臭娘們,大概也是萬里巔峰吧?其實還想往上猜的,但恩公確實太年輕了些,不敢啊。”
胡岳倒是實誠人,有什么說什么。
周遲打了個哈哈,只說反正死不了,那就算是什么歸真老祖,也沒有什么害怕的。
這一下子,倒是讓胡岳心中大定,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之后,更是確定周遲理應是東洲第一號仙府里最受器重的弟子。
這要是早些年,只怕他也會舔著臉求著周遲引薦,讓他去那等宗門修行,但現如今卻不會了,他可知道,去了那些宗門,說是成為什么護山神獸,最后估摸著,也就是一條狗而已。
這般不自在,沒有意義。
至于周遲,對那什么歸真老祖沒有絲毫懼意,一來是之前在北地,殺過一個跌境的寶祠宗歸真修士,二來則是他并沒有將邪道修士放在眼里,因為這等修士,修行之法,大多實在是不入流,動起手來,自然而然,要弱上三分。
不過依著周遲的警惕性子,他還是有一份警惕,那就是據說那歸真老祖并非東洲修士,而是從赤洲而來。
不是東洲修士,那就需要警惕。
不過和那位歸真老祖交手,也正好可以視作去赤洲之前的一次考驗。
想著這事,周遲揉了揉眉頭,去帝京那次,李昭其實還告訴了他一件事,就是白溪大概也離開了東洲,不過她是一路北行,應該是踏入的靈洲。
不過既然打定主意去赤洲游歷,周遲倒也沒有臨時改變的想法。
這趟出游,歸來之時,大概就要去面對好些事情了。
周遲感受著體內的劍氣流動,其實有些期待自己踏入歸真境的那一天,到時候,西顥那個歸真巔峰,似乎便并不高遠了。
“看,那就是那片沼澤。”
胡岳指著眼前的沼澤開口,然后他的目光投向遠處,沼澤上有淡淡的薄霧,阻擋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楚最里面的景象。
周遲來到沼澤邊上,沒有急著往前,只是挑了挑眉。
霧峰在萬林山深處,在一片沼澤的盡頭。
這里的那座山峰便叫做霧峰。
霧峰和別的什么山峰沒有什么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山峰頂端,有一片連綿的建筑,這里住著好些邪修和妖魔。
他們的身世不同,各有經歷,但最后都是相聚到此,成了那位老祖的麾下。
至于那位老祖,沒有人確切知曉他的來歷,只知道稱呼他為老祖,知道他的境界只怕隱約已經到了歸真境。
他是這萬林山中的主人。
曾經有人覺得自己才應該做主人,所以便上了峰頂,那是老祖的清修之處。
但他們去了,卻沒有下來,于是過了這么多年,這山中的主人,就還是這位老祖。
于是這些年很少有人往峰頂去了。
沒有人想要死去。
但其實大家對峰頂有什么,都很好奇。
其實在霧氣遮擋的峰頂,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這里只有一座大殿,大殿里,有一個滿頭白發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著是中年模樣,但眼眸里,卻滿是滄桑,這就說明了他其實真實年齡并不如外表那么年輕。
在他身側,有個曼妙身軀,容貌艷麗的女子正在替這個中年人捶肩,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紗衣,曼妙身軀,便若隱若現。
中年人便是這萬林山的主人,被人稱作老祖。
他伸了個懶腰,然后往后倒去,正好便倒到那女子懷里,張了張口,那女子身軀一顫,臉頰上,便生出兩朵桃花。
“府離還沒回來,也沒了消息,老祖,您說他是不是……和芙蓉跑了?”
隨著老祖松口,女子的眼神復歸清明,喘息聲也散去,便問起了正經事情。
老祖躺在女子的玉腿上,聽著這話,不屑一笑,“府離是最不可能跑的,就算你跑了,他也不會跑。”
女子嬌羞道:“奴婢才不會跑,但奴婢聽說,府離早些年,是喜歡芙蓉的,如今老祖您派他去那邊,萬一他念著舊情,不是沒可能的事吧?”
“府離喜歡芙蓉的事情不假,但他若因為一個女子,便想著要叛我而去,那他這些年在干什么?他也不會讓我那么欣賞了。”
老祖的手從女子衣擺處伸入,又引得女子身軀一顫,“府離這個人,有著極大的野心,也極會隱忍,這樣的人,別說一個喜歡的女人,就算是讓他殺了他爹他娘,他也不會猶豫,他只會為自己的目標而努力,除此之外,都不重要,至于誰攔著他,他也會不講任何情面的殺了阻礙他的人。”
女子輕聲道:“那這么說,府離是一個十分可怕的人,既然這樣老祖為什么要留著他在身邊?”
“可怕不可怕都是相對而論,對你們來說,府離自然可怕,但對我來說,只要他一天沒有把握殺我,那他就是我最聽話的狗。”
老祖感受著手里的溫潤感覺,舒服的嗯哼一聲,“府離要的是我的一切,所以他不會走,也不舍得走。”
“不過他這會兒都沒回來,應該就是死了。”
老祖仰起頭,看著自己頭頂的風光,瞇了瞇眼。
女子啊了一聲,“在這里,誰還敢殺老祖您的下人?”
“尋常人自然不敢,但那頭老虎腦子不好,既然能喜歡芙蓉,那么芙蓉說幾句話,他自然也就會動手,這樣腦子不好的東西,卻境界不俗,府離不是他的對手。”
老祖笑了笑,“府離啊府離,大概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那頭老虎手里吧?因為畢竟正常人只要在這萬林山中,就是不敢動他的。”
“那老祖,咱們要不要派人去把那頭老虎殺了?”
女子說了這句話之后,又搖了搖頭,“咱們一定要派人去把那頭老虎殺了。”
老祖用力的揪了一把,“那頭老虎既然是沒有腦子的,既然知道了事情,自然要來,去找他做什么?等著他上門來就是了。”
女子嬌軀一震,還沒說話,老祖便開口道:“去傳我的令,等那頭老虎登峰的時候,讓他們去攔,誰能將那頭老虎殺了,將他那顆純陽妖珠給我拿來,我就傳誰一篇修行之法。”
說完這話之后,老祖直起腰來,笑瞇瞇道:“不過這樣一來,那幫家伙就要死不少了,那頭老虎可不好殺。”
女子看著老祖,張了張嘴,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說話,只是起身穿了一件衣服,往外面走去。
老祖看著這女子身軀,眼神里有些緬懷,大概就是想起了另外一個女子,“死吧,總該要死些人才行,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
“還有你,總以為能逃得了,但你最后,不還是得飛回來嗎?”
四人過了那片沼澤,來到了峰前。
周遲仰頭看了一眼,這才轉頭看向那個三角眼道人,說道:“你們兩人在這里等吧,要是有個半日工夫,我們沒能回來,就可以先走了。”
三角眼道人點了點頭,倒也沒有說什么生死相隨的事情,活著不容易,尤其像是他們這樣的人,不要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矮胖道人輕聲道:“劍仙老爺,山君,要是打不過,就跑,不丟人的。”
周遲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像你們之前那樣是吧?”
矮胖道人嘿嘿一笑,“本來就不是劍仙老爺的對手,這看到了劍仙老爺,不跑做什么?”
周遲笑了笑,這才問胡岳,“山君,這會兒還可以后悔,去不去?”
胡岳咧嘴一笑,“別的不說,今天恩公在哪里,胡岳就在哪里,胡岳沒什么別的本事,但可以保證,今日要死,定然死在恩公前面!”
周遲搖了搖頭,“哪里這么容易死。”
之后兩人登山,兩個道人在原地相送。
矮胖道人看向自己師兄,輕聲問道:“師兄,你說劍仙老爺和山君會不會死?”
三角眼道人搖頭道:“我們這樣的人都不會死,劍仙老爺和山君這樣有本事的人,又怎么會死?”
老祖的消息傳遍霧峰,妖魔修士們,都知道了胡岳要來闖峰,對這位白草山之主,他們都有耳聞,知曉厲害,但是那老祖給出的東西又實在是太過誘人,所以不少人,還是躍躍欲試。
“來了,那大蟲來了!”
霧氣里,有聲音傳出,有些激動。
“最下面是血散人,他的境界只怕不是那大蟲的對手。”
“沒關系,讓他先消耗一番,我們再出手就好了。”
“怕就怕他不敢出手,放那大蟲上來。”
霧氣里聲音此起彼伏。
而周遲和胡岳,已經來到了一座小石屋前,屋子里有人,但他卻沒有開門。
他在竭力隱藏自己的氣息,不讓上山的胡岳他們知曉。
周遲看了一眼胡岳,胡岳點了點頭,重重一拳砸在了那石屋的門上。
轟然一聲,那門便炸開了。
一個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苦笑著從里面走了出來,“山君,你要上山,便上山去就是,我不是你的對手,也不攔你,何苦要和我廝殺?”
這便是血散人。
胡岳冷笑道:“血散人,你不攔我,我倒是非要殺你,等我上山,若是出了紕漏,你肯定就會從背后攻我,到時候我腹背受敵,便是非死不可了。”
聽著這話,周遲倒是有些意外,他也沒想到胡岳居然能想到這一層,畢竟在他看來,胡岳被芙蓉上人哄騙,那就真是腦子不太好,但如今這么一看,這種想法,確實不太對。
至于他為何要授意胡岳殺人,其實簡單,這一山血腥,都不是良善之輩,既然來了,那就除惡務盡。
血散人嘆氣道:“你既然要如此,我也不懼你,但你要知道,在我這里消耗了之后,你此后上山,只怕更難。”
胡岳懶得多說,已經舉拳殺去,一場廝殺,在這里很快拉開帷幕,又很快落幕。
胡岳是一個萬里境,眼前的血散人卻不過是個玉府巔峰,絕不是他的對手,死在他手上,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殺完血散人之后,兩人繼續上山,沒過多久,便到了第二座石屋前,同樣是一拳轟開石門,胡岳和石屋里的存在廝殺了一番。
之后也是以胡岳一拳砸碎對方腦袋為結局。
而后兩人便是登山,殺人,再登山。
不過這個過程中,周遲一直沒有出手,只是胡岳在殺人。
“十三個。”
“那大蟲果然有過人之處,已經殺了十三個了。”
“他號山君,自然不是尋常之輩,不過也無須擔憂,他這么殺著上山,消耗極大,再等等,我們便可出手。”
“只是有些奇怪,芙蓉上人沒有跟著他一起來,反倒是有個年輕人,這是胡岳收的倀鬼不成?”
“不必擔憂,要是芙蓉上人還有些麻煩,但既然是個倀鬼,就更沒有什么好擔憂的了,抬手便殺了就是。”
“哈哈哈,說不定這是胡岳帶著來給自己收尸的,他倒是想得周全。”
兩人已經來到了山腰處,這里的建筑不再是簡單的石屋,而是一棟小樓,就這么立在山腰處。
這一次也用不著胡岳一拳砸碎大門,因為門本就開著。
站在門前的是一個女子。
她一身紅衣,分外惹眼。
“胡岳,不好好在你的白草山待著,非要過來送死,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紅衣女子冷笑著開口,看著眼前的山君,只是還不等胡岳說話,女子又看到了胡岳身后的周遲,原本冷艷的臉上,立刻便有了笑意,“胡岳,這是你新收的倀鬼?生得倒是俊俏,這樣吧,你把他給我,我倒是可以放你過去。”
胡岳神色復雜。
紅衣女子則是盯著周遲笑道:“我是好久沒有見過這么俊俏的小哥了,還打什么架?來姐姐床上打去!”
聽著這話,周遲說道:“這個我來。”
胡岳一怔,遲疑道:“恩公,真要和她去床上打一架?她吃人的。”
周遲有些怪異地看了胡岳一眼,沒有說話,飛劍則是先行,那柄懸草以極快的速度穿行在濃霧之間。
很快,懸草帶血而回,落到了周遲的掌心。
胡岳看著不遠處的那具尸體,這才后知后覺地說道:“原來不是去床上打架啊。”
周遲看了一眼那具尸體,認真道:“太丑了。”
胡岳不由得豎起大拇指,稱贊道:“恩公不愧是大仙府里走出來的,眼光的確高。”
周遲有些無語,但沒有說話。
之后兩人繼續上山,自然還是一路走一路殺人,不過那都是胡岳在動手,周遲最多做一些查漏補缺的事情。
直到快到峰頂之前,已經殺了二十余人的胡岳雙手撐著大腿,喘著粗氣,“恩公,我實在是殺不動了。”
這一路登山,殺的大多都是玉府天門境,越是臨近峰頂,才漸漸有萬里境的存在,不過在胡岳面前,這幫萬里境其實一對一,都不是他的對手,即便是剛剛的那頭熊羆成妖,在體魄上可以說和胡岳不相上下,最后還是被胡岳一拳打爆了腦袋。
山君是山中野獸之王,這一點,沒有任何疑問,更何況胡岳還是這虎中的異種,白虎。
放在北方妖洲不會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在這南方人族聚集之地,就絕不是一般貨色。
“那老祖也是心狠,驅使這幫家伙一路攔我們,看起來就是存了要先消耗我們的想法,等我們筋疲力盡的時候,他好直接撿漏。”
胡岳大口喘著粗氣,一路走來,他已經是精疲力竭,即便到了峰頂,只怕也沒有一戰之力了。
周遲看著胡岳,微笑道:“那后面的事情,我來吧。”
胡岳面帶愧色,“原本我心想,怎么都要替恩公將峰頂之前的那些家伙都打殺了,讓恩公安心上山,但這會兒來看,我倒是真沒這個本事。”
“不礙事的。”
周遲提著劍,沒有再多說。
之后胡岳便看到了無比震撼的一幕。
他看著周遲提著飛劍,一路上山,遇到人便殺,而且幾乎不與人糾纏,雖然不見得都是一劍殺一人,但數劍之下,便有一具尸體。
等到那飛劍上滿是鮮血,一直往下滴落的時候,他們兩人便有驚無險地來到了那座大殿前。
看著那座大殿,兩人都有些沉默。
胡岳沉默是因為想著之前上山的事情,想著還好自己不曾作惡,不然站在他對面,那該是多絕望的事情?
至于周遲,看著那座大殿,所謂沉默,其實是在感知里面的存在。
那位來自赤洲的所謂老祖,果然已經真的踏足了歸真境界。
只是周遲卻還是不太在意,所謂歸真,其實是返璞歸真之意,若是他在此境界里修行得極好,那么其實周遲是沒辦法感知到那位老祖的氣息的,但偏偏,他此刻能夠感受到那大殿里的淡淡氣息。
很淡,但的確有。
這能說明兩件事。
其一,那位老祖,是才踏足這個境界的。
其二,他的境界,很虛。
周遲想著這件事的時候,那邊大殿的門緩緩而開。
“我原以為你這頭傻老虎肯定會死在半山腰,卻沒想到,你倒是有本事,不知道從哪兒認識這么個劍修,怎么,為了報仇,直接把自己的妖珠都許出去了?”
一道人影出現,正是那位老祖,他慵懶地靠在門邊,目光越過胡岳,最后落到了周遲身上。
“我雖然在此山中,但對東洲還是有些了解,像是你這樣年輕,境界還不俗的劍修,好像并不多,出自哪家宗門,不妨說說,說不定我跟你家長輩,還是老熟人。”
老祖看著周遲,聲音漸冷,“我不知道你為何要來此地,但你要清楚,性命只有一條,非要逞強,做什么除魔衛道的勾當,不是什么好選擇,趁著此刻你我還沒結下深仇大恨,下山去吧。”
周遲看著那個看似中年模樣,實則渾身上下散發著腐朽之意的老祖,問道:“我已殺了你那么多門人,也可以說沒有結下深仇大恨?”
老祖笑道:“這幫人死就死了,有何可惜的?只要你回去與你家師長說上一句,我曾放過你一次,那就夠了。”
周遲默不作聲。
老祖則是呵呵笑道:“你年紀還淺,自然覺得這世上的事情是非黑即白,但等你再長些年歲數,你就該知道,這世上的事情,從來沒有這么簡單,這個世道,不過就是你幫幫我,我幫幫你,哪里有我非要殺你,你非要殺我的。”
周遲聽著這話,笑了起來,“依著老祖的意思,仇怨這種東西,其實也沒什么非要算清楚的,只要給出的補償能讓人接受,那么就算是有人殺了你爹,你也能和那人把酒言歡。”
老祖聽著這話,眼睛都亮了起來,笑呵呵道:“便是此理,你頗有慧根,不錯,不錯,你若沒有師承,我倒是愿意收你為徒,想來要不了幾年,就能繼承我的衣缽。”
“老祖倒是活得有些通透,不過……”
“不過什么?”
周遲看著眼前的老祖,笑了起來,“我這個人從小就小氣,誰打了我一巴掌,我怎么都得還他一巴掌,要是有人殺我爹,那我就只好滅他滿門了,至于什么補償,倒是不太稀罕。”
老祖臉色再冷,“那你的意思是?”
周遲提著劍,另外一只手敲了敲腦袋,“聽說老祖愛吃活人腦花,很巧,我這里有一份,老祖不想試試什么味道?”
老祖冷笑道:“看起來你是非要找死了。”
周遲提著劍往前走去,“找不找死不好說,但我從小練劍,為什么?”
胡岳適時的開口,“恩公,為什么?”
周遲平靜道:“當然是為了想殺人時能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