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血就這么濺在了地毯上,阮凝玉與他離得近,她的衣袖上于是沾染上了謝凌的幾滴血。
待外頭傳來嘈雜的打斗聲,阮凝玉的眼這才漸漸有了焦距。
她這才回神,看向了前面早已中箭的謝凌。
從謝凌現在坐的位置,她便能知道適才他是為了保護自己,那箭分明是沖著她來的……故此他是因為她才中箭的。
眼見那支箭鋒利地刺穿了謝凌的肩膀。
阮凝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阮凝玉連忙問:“表哥,你還好么?”
她臉色蒼白,她這會兒是真的在關心他。
“表哥,你為什么會吐血?”
肩膀中箭,又怎么會導致吐血呢?
他現在面色泛白,還吐血,阮凝玉真的被他給嚇到了。
她是想要關心他的,心里也一陣懊惱。
誰知,對面捂著心口的謝凌卻用前所未有的冰冷眼神看著她。
就算是前世,那位謝大人看她這位表妹的眼神也沒這么的涼過。
謝凌冷冷盯著她和慕容深,仿佛她不是他的表妹,而是一個陌生人。
阮凝玉怔住了。
而她身后的慕容深仿佛沒看見發生了什么,他坐了起來,溫聲道:“阮姐姐,我沒事。”
慕容深被她的舉止給感動到了。
“阮姐姐,我是男人,若是保護也應是我保護你才對。”
阮凝玉已不敢去看謝凌的臉了,氣氛有些古怪,她現在恨不得叫他不要再接著往下說了。
慕容深視線越過他,終于發現謝凌肩膀上的傷。
“謝先生,你中箭了!”他很詫異。
謝凌是什么人?多智而近妖,盡管慕容深在阮凝玉的面前掩飾得非常好,可謝凌還是敏銳地聽出了少年語中的一絲幸災樂禍,還有得意。
謝凌自然不會告訴阮凝玉他吐血的真正原因。
正當阮凝玉以為謝凌要說什么時。
然而他卻收回了目光,在那靠著車壁以免牽動傷口,微垂著目,再也不看她一眼。
這時蒼山在外面解決了一個刺客,而另一個同伙卻逃之夭夭了。
蒼山提著劍登車,掀開簾子。
“大公子,表姑娘,七皇子,你們沒出什么事吧?”
但很快,他瞳孔便收縮了。
他見到謝凌身上受了傷,肩膀上有個血窟窿。
蒼山:“主子!”
他不明白,謝凌平日空閑時也會習武,身手也不弱,自保和耳聽八方的能力還是有的,所以主子是怎么會中箭的?
蒼山趕緊上了馬車,車上有藥箱,他迅速給主子做簡單的處理。
阮凝玉本想上前查看謝凌的傷勢。
卻見蒼山過來了。
“表姑娘,請你讓一下。”
她連忙讓開。
她有些不知所措,也在那手忙腳亂的,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些什么。
蒼山見到謝凌的唇角還帶著血,又見到他噴在地上的一灘血,于是他看向表姑娘,欲言卻無聲。
他好像隱隱猜到了。
蒼山正了臉色:“主子,屬下要取箭了,會有些疼,你且忍忍。”
只聽“噗呲”一聲。
箭被迅速拔出,同時帶出一些血水。
阮凝玉又見到男人在取箭的過程里,他竟然眼也不眨一下,只有在箭被抽出的那瞬間,他才低低地悶哼出了一聲。
謝凌面色如紙,冷汗如雨下。
蒼山忙撕下自己的衣裳給男人包扎傷口。
眼見阮凝玉還在擔心地看著謝凌,慕容深在旁邊道:“阮姐姐不用擔心,謝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何況有蒼山這位武功高強的侍衛在,謝先生定不會有事的。”
蒼山的動作一頓。
這時他回頭對著慕容深道:“七皇子,刺客此刻暫且被我們處理掉了,但為了七皇子的安全,還是讓我們先護送七皇子回皇宮吧。”
“這刺客顯然是沖著謝府來的,萬一七皇子在路上有了個好歹,大公子怕是也無法向陛下交代。”
慕容深默然不語。
他看向車外,一個刺客已經被就地解決。
而謝凌每次出行,都有許多謝府的隱衛在背后跟隨,眼見出了事后這么多隱衛現身出來護駕,那么這些刺客哪里還敢不要命地繼續沖上來送死?
可見男人的侍衛這是在逐客。
慕容深的眸子微閃,他下意識看向阮凝玉,卻發現阮凝玉卻并沒有看他,而是在專注地看著謝凌的傷口,唇也緊緊地咬著。
他抿了抿唇。
于是他對著謝凌道:“既如此,弟子便只能聽蒼山侍衛的,先回宮了。”
他又看向蒼山道:“你定要護好謝先生的周全,改日,我定親自登門探望下謝先生。”
旋即,謝府的侍衛便又調來了一輛馬車,慕容深臨走前,對著阮凝玉道:“阮姐姐,我先回去了。”
阮凝玉沒有看他,她心情很沉重,點了點頭,有些敷衍:“嗯,你先回去吧,這里離皇宮不遠,量他們也不敢在皇宮附近對你下手。”
眼見阮凝玉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從謝凌的身上離開過,慕容深的眸子又是一暗。
他不著痕跡地掃了下謝凌。
慕容深突然對著自己的先生產生了仇視。
他突然病癡地想,倘若方才那支利箭射中的不是謝先生,而是他便好了,這樣的話他便能獨占阮姐姐的所有目光,她美麗的眼眸也只會看著他一個人,再不會有旁人能分得半分。
她還會溫聲細語地關心他,看著他的傷口,眼里滿是疼惜,她還會因為他落下傷心的淚,一滴因為他而流下的眼淚。
慕容深只能極不情愿地下了馬車。
他走的時候阮凝玉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此時他看向謝凌,眸里的厭惡與恨意愈發濃烈,只覺得謝凌的存在是如此的刺眼,仿佛男人的每一個舉動、每一次呼吸,都在無情地奪走阮凝玉對他的關注。
倘若世上沒有這個人便好了。
眼見七皇子這個害主子心疾發作的罪魁禍首終于被送走了,蒼山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阮凝玉總覺得自從慕容深離開后,謝凌的臉色便不再那么的鐵青。
阮凝玉心里雖不明白謝凌為什么第一時間要護自己,但她到底是對他懷了愧疚的,于是她又問:“表哥,你還好么?”
蒼山又著急道:“主子肩上有傷,現在回府處理恐是來不及了,得先去就近的醫館,先處理下傷口,以免流血過多。”
阮凝玉又擔心道:“表哥?”
男人卻偏頭,看向了蒼山。
“再派一輛馬車,多派幾個隱衛護送表姑娘回去。”
阮凝玉眼皮一抬,男人不會還在因為今天的事而在生她的氣吧?
蒼山見表姑娘在盯著主子,神色也不對勁,于是解釋:“表姑娘,此地危險,主子是擔心這些刺客是沖著他而來的,主子怕表姑娘若繼續呆在身邊的話會不安全。”
是這樣么?
阮凝玉看向表哥。
謝凌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他偏著臉,刻意回避著。阮凝玉卻清晰地看見了他嘴角干涸的那抹血痕,如同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訴說著剛剛經歷的傷痛。
他骨相絕佳,鼻梁錯落得好看出眾,他向來光風霽月慣了,阮凝玉竟罕見地在他身上看見了一絲狼狽與易碎的氣息,神情也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但美人含嗔,大多都是惹人憐惜的,何況是謝玄機這樣的絕色。
一個冰山美人嗔怒,只會叫人舍不得對他生氣起來。
于是阮凝玉忙道:“表哥是因為我才受了傷的,我要留在這里照看表哥,表妹才可安心。”
眼見表姑娘頭一次主動要求留下。
蒼山眸光微閃,下意識朝男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