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知道她的身份,自是很高興。
拉著李卿落的手連連拍道:“姑娘讓老奴好找,不過可算是遇著了。”
李卿落一臉不好意思:“嬤嬤,那咱們趕緊過去吧?”
二人在前往太后所住的宮殿時,老嬤嬤趁機介紹了自己,說宮里的人都稱她一聲芳姑姑。
李卿落也親切地喊她:“芳姑姑,我祖母可是吃醉酒了?”
“她平日里從未因為飲酒失態過,不知何故如此?”
芳姑姑:“李姑娘放心,秀麗老將軍她不過是許久未曾見過太后了。二人敘舊說話,就忘情的多喝了兩杯而已。”
多喝了兩杯,而已?
祖母的酒量李卿落是見識過的。
便是肅王段容時,都喝不過她老人家。
能讓祖母喝多了,要么是這酒真的很烈,要么就是祖母喝的卻是……投入忘我了。
不過更讓李卿落意外的是,祖母和太后,竟然是如此相熟的關系。
“李姑娘不必緊張。”
“太后當年入東宮為太子妃時,秀麗老將軍還是個孩子呢。”
“不過那時候您祖母就已是整個金陵城性子最獨具一格的小女娘了。”
“當時,您祖母深受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太后的喜愛,常常將您祖母叫到宮里去玩兒。”
“聽說您祖母小時候在皇宮里上躥下跳,常常還跑到房頂上掏鳥窩。”
“經常惹了禍事,讓您祖母的爹娘,也就是裴國公府第一代國公爺無比頭疼,常常進宮請罪。”
“但是到底沒人真的舍得責罰您祖母。”
“后來,您祖母隨著年歲長大,性子也就變得沉穩不少。”
“雖然還是個灑脫不羈的性子,但她身上的瀟灑自如,和豁達大度的樣子,當年真是讓整個金陵都為之亮眼啊。”
“老奴還記得,當年老奴進東宮遲,和您祖母一般大的時候,陛下已經在東宮出生了。”
“您祖母還去東宮抱過陛下呢。”
“所以,太后可以算是瞧著秀麗老將軍長大的。”
“太后以前還常說,說您祖母自幼就愛舞刀弄槍,沒成想還真的保家衛國去了。本是女娘里最好的表率,可惜嫁了人,又是……”
芳姑姑笑著沒說完這句話。
李卿落心里卻知道后半句:又是所嫁非人?
當年祖母不知是如何風采耀眼。
可惜,嫁到了李家這個爛窩窩里。
聽鄧嬤嬤提過,當年祖父還是個少年郎的時候,容貌確實是整個金陵城所有兒郎里最最好看的。
那個時候,他一見到祖母就會臉紅。
連話都說的結結巴巴的。
而祖母開始,也只是覺得他好看而已。
畢竟二人門不當戶不對,李家只是小門小戶,祖父的父親到死也只是個校尉而已。
后來二人一起上戰場后,經歷過許多同生共死的情誼。
再后來,祖父還未開口,祖母就先問了祖父:你到底娶不娶我?
祖母的性子干脆又灑脫,一般的兒郎都禁不住她如此直接的熱情。
雖然裴家開始很反對這門親事,但也執拗不過一意孤行的祖母。
后來,祖母輸的一塌糊涂。
用終生不再見祖父,不可能原諒他作為對他的懲罰。
可惜。
這都不過是她內心孤傲和后悔選擇,對自己的折磨罷了。
她自己內心何嘗不清楚,她是一敗涂地,輸的也只剩骨氣罷了。
轉眼,就到了太后所住的宮殿。
李卿落跟著芳姑姑走進宮殿內。
她目不斜視一直埋首走上前,跪地拜見請安。
“民女李卿落,參見皇太后。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參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曦月長公主也在此處。
看到李卿落來了,眼眸不由一深。
“皇祖母,您瞧,這李家的丫頭長得多水靈啊?”
“果然,還是秀麗老將軍會養人,這才不過一年,就把這小姑娘養得像個小仙女兒似的。”
一道慈祥的聲音傳來:“確實。哀家記得,秀秀年輕時總是皮糙肉厚的,一天就愛打打殺殺沒個規矩樣子。”
“也不愛尋常女兒家喜歡的胭脂水粉。”
“當年太祖皇帝還想將你嫁到康王府。你和當年的康王世子還是一對歡喜冤家呢。”
“可惜,后來被李家那個小子給截了胡。”
“不然……”
裴老夫人惶恐的聲音接下話:“太后娘娘,都過去幾十年了。您就別提了。”
太后‘哈哈’一笑。
“怕什么?”
“康家去了封地,這些年也鮮少回來。”
“康家兒孫也都不在朝中,沒人聽得見的。”
裴老夫人汗顏。
“老臣的孫女還在此處呢。”
太后似乎這才想起:“對,對對。來,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李卿落緩緩抬頭,目光下垂,不敢直接與太后對視。
太后微微頷首:“長得像你,又像李家那個小子。”
裴老夫人:“您就不能不提他么?”太后又是一笑:“是,是哀家掃興了。哀家自罰一杯如何?”
李卿落來到裴老夫人身邊,眼見這酒局還散不了。
本想勸酒,卻反被太后身邊的宮人過來倒滿了眼前的酒杯。
裴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寶貝疙瘩只有幾分酒量。
一杯就倒。
雷打不醒。
抬頭本想求饒,卻見太后似笑非笑地正盯著她們這邊。
這是太后賜酒,李卿落也不能不喝。
裴老夫人在桌下捏了捏李卿落的小手:“喝吧,有祖母在,小抿一口便好。”
李卿落只能硬著頭皮,真的只抿了一嘴。
太后便不再看向她們祖孫二人,扭頭去和曦月長公主說話。
不一會兒,太后就說自己乏了,讓殿中的人都散了去。
李卿落扶著有些昏沉的頭起身,拜別太后時,她分明察覺到自己身上有一道毒辣的目光,似乎正在肆無忌憚的打量著自己。
抬頭后,卻只見太后本是慈祥面容的眼底,浮現著深深的冷意。
再一眨眼,太后又恢復了那副尋常老太太的和藹模樣。
仿佛剛剛的目光,不過是李卿落眼花的錯覺。
在鄭嬤嬤的攙扶下,李卿落跟著祖母退出殿內。
祖孫二人還未出太后宮殿的花園,就撞見迎面而來的靜貴人和其兩個堂妹。
裴六娘,裴十娘。
李卿落和祖母跪地相迎:“參見靜貴人。貴人小主,萬福金安。”
裴梓萱緩緩走到李卿落和裴老夫人的跟前。
她一聲不出,只是冷冷的盯著地上的一老一少。
裴六娘眼底露出痛快的得意。
心底冷道:你們祖孫二人不是很狂嗎?下午在入住的小院里,還恨不得將他們整個裴家踩在腳下羞辱!
到了貴人小主面前,還不是得像狗一樣乖乖跪著?
裴六娘張口就是煽風點火:“五姐,就是她。”
“先是在小院里羞辱大伯母,后又無視您的傳令,根本不將您還有我們整個裴家放在眼中。”
裴老夫人抬頭,目光冷冷的看向裴六娘。
裴六娘忍不住一個瑟縮。
裴梓萱:“難道她說錯了?”
“本宮可是聽說了,裴老夫人和李姑娘,你們祖孫二人今日聯合起來將本宮的父親和母親不只是罵的狗血淋頭,還動起手來了?”
“老夫人,您便是如此教養孫女的?”
“你們秀麗將軍府,真是好家風,好規矩啊!”
“既如此,本宮就罰你們祖孫二人今日跪在此處一個時辰,以治不敬本宮的大罪!”
李卿落緩緩抬頭:“貴人小主是說,你們裴家就可以借著您的身份,率先羞辱他人,而他人還必須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
“還是靜貴人小主您自個兒也以為,太后娘娘身邊的人不如您六妹尊貴,所以民女應該違逆太后之令,先去見過貴人小主你,才算是恭敬了?”
“原來在貴人小主的眼里,太后娘娘竟還不如您尊貴。”
裴梓萱眼神中閃過一抹慌亂。
她根本不知,此事怎么又與太后相干了?
她先看了眼裴六娘。
裴六娘擺著雙手表示沒有此事。
裴梓萱雖然察覺到哪里不對,但她更加覺得這都不過是李卿落的詭辯巧言。
此女當初能從他們裴家地牢活出來,還能與那肅王裹挾在一起,能是什么好東西?
她當即眼神一狠,厲聲喝道:“你在渾說什么?本宮何時如你說的這般違逆不尊太后娘娘!?”
“膽敢污蔑本宮,看本宮不撕爛你的嘴!”
“還有本宮訓話,你竟還敢強詞奪理詭辯巧言壓著本宮!”
“來人,去給本宮掌她的嘴!”
“狠狠的打——”
裴梓萱身后的嬤嬤挽著袖子就要上前。
裴六娘和裴十娘眼中的得意已染上濃濃的興奮。
李卿落率先直起身將祖母一把攔在身后。
然后盯著裴梓萱的眼睛,雙眸如染了冰霜的利刃。
竟讓發了狠的靜貴人心中狠狠一驚。
然而裴老夫人一聲“住手——”還未落下。
身后便傳來另一道呵斥:“靜貴人你真是好大的威風!”
“這里是太后的宮殿,容不得你在此處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