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這些姻親關系,盤根錯節。
李卿落雖然有所關注,但到底回來的時日還不算太長,所以也還沒有徹底理清。
只是聽潘璃說了幾句也暫時明白了今日的針對從何而來。
鐘家。
曲家。
曲家如今怎么個慘法,她前兩日閑暇時也有所耳聞。
曲家的嫡長子曲道元身為刑部官員,當街殺妻傷弟。
而且以權謀私,在金陵衙門發起了一場牢獄動亂,當場就被刑部尚書張翼給捉拿歸案。
曲家四郎和曲家嫡長媳在大街上光裸裸的就偷情茍合的丑聞,那幾日更是在金陵城鬧得沸沸揚揚。
畢竟那等驚天般傷風敗俗的大丑事,在整個金陵過往的歷史中,也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過的。
而曲家老太太何氏、曲家長房兩個兒媳,三人在牢獄里被剝了衣服的丑事也不脛而走。
沒過一天,全金陵城的人都在傳,牢獄里那些犯人都把曲家女眷看了個精光。
還繪聲繪色的評頭論足的說起,那兩個兒媳如何風韻猶存,身上哪里有顆小痣都被傳得人人皆知。
曲家哪里還有臉?
那日是徹徹底底被踩在了整個金陵城的腳下。
就連曲尚書都被彈劾了治家不嚴,家風敗壞暫時被停職聽勘在家。
而何氏當日回家就意圖將自己撞死。
雖然被攔了下來,但為了整個家族女子的名聲,她已經先行給兩個兒媳送了白綾和毒酒。
兩個兒媳先她一步走了。
何氏在被救下后,只是被送進了尼姑庵。
曲家的名聲敗盡,那些外嫁的女兒也跟著受了牽連。
而鐘六郎的妻子曲家三姑娘,正是何氏嫡長子所出的嫡次女。
這個姑娘嫁了個好郎君,在夫家受盡寵愛。
可她母親突然被逼死,哥哥被關牢獄,弟弟被斷了命根子。
母族眼瞧著就要敗落,而她在夫家跟著抬不起頭來,出門也被指指點點。
整個金陵的人都說她家風不嚴,說她家傷風敗俗,她怎能不恨?
她恨,愛她至極的鐘六郎自然也跟著恨。
曲三姑娘偷偷去尼姑庵問過祖母,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李家那個錯換的千金李卿落時,心里的恨意便全部都落在了李卿落的身上。
恰好,鐘六郎正是禁衛軍的一個小千戶。
所以,今日得以知道李卿落是誰后,自然就將她恨入了眼中釘,肉中刺。
原本他還在苦思要如何尋個機會才能抓到李卿落的錯處,好趁機打擊報復幫妻子出口惡氣。
他也沒想到,會如此輕易的就遇到李卿落。
這個機會,眼瞧著不就來了嗎?
心中頓時恨意襲來,張口就要給李卿落扣上一個拐帶郡主大罪的帽子。
不過,他鐘六郎今日算是惹錯人了。
李卿落倘若真是他以為的那般,是他鐘六郎都能輕易拿捏之人,他們曲家今日也不會走到如此地步。
李卿落知道他的身份后,眼睛一眨,便委屈的拽著南屏的胳膊就搖晃起來:“真是冤枉啊郡主,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不然,這位禁衛軍的千戶,那副眼睛都快把咱們給吞了。”
“到時您真的出了什么差池,我可就說不清了。”
一旁的潘璃差點笑出聲來。
落兒當真是好演技。
那個在裴家地牢宰人毫不手軟的她,仿佛是個錯覺啊……
南屏還真吃這一套。
她的落兒姐姐何時如此嬌軟過?
當即就叉著腰怒瞪著那鐘六郎。
“鐘六郎,你算什么東西?”
“少往本郡主的落兒姐姐身上亂扣罪名,今日是本郡主嚷著要來此處的!”
“有本事,你告到本郡主皇外祖父那里,本郡主先治你的大罪!”
“既知郡主在此,竟然還敢坐在馬背上喧嘩,你才該當何罪!”
“來人,去把他給我拿下!”
郡主一揮手,鐘六郎臉色大變。
這個郡主早就聽聞是個任性不講理的,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他慌忙調轉馬頭就要跑,南屏趕緊取下彈弓朝著鐘六郎的馬屁股又快又準地射了一彈。
馬兒受驚嘶鳴,一個跳腳,鐘六郎差點摔下馬來。
最后掛在馬背上,馬兒發了狂地就跑了。
鐘六郎一聲慘叫,被掛著沖入了樹林里。
南屏郡主笑的肚子疼。
李卿落和潘璃對視一眼,都‘撲哧’一聲笑起來。
這個鐘六郎,也不過如此。
三人這才攜手離去。
但就在她們離開不久后,樹林深處又騎馬走出兩人。
這二人,正是太子段容胤和他的侍衛蔣睿亓。
“她便是李家那個真千金,李卿落?”
“曲家就是栽在她的手上?”
蔣睿亓的眼里露出一抹陰狠:“是,殿下。”
“還有長公主突然拿出的證據,屬下懷疑……正是此女在其中攪和的緣故。”
太子盯著李卿落離去的方向微微瞇眼。
“此女,還真是絕色傾城。難怪,會把小五迷得如此昏頭失智。”太子冷笑。
那日,段容時掏出那塵封了十七年的空頭圣旨時,他和母妃慌亂的險些失態發狂。
因為他們都以為,段容時會將那藏了十七年的圣旨,用到更大的用處。
父皇病重,眼瞧著不就是他最好的時機了?
他們甚至痛恨這幾日為何不干脆早下狠手,延帝若是干脆的去了,他段容胤不也早就登上大統之位了嗎?
偏偏還要演個大孝子,活活把機會給錯過了。
若是被段容時就此給劫了道,段容胤真的會發狂。
他算計了五年,才終于找到機會重返太子之位。
又怎能甘心半途崩道,眼睜睜的瞧著他人搶走?
可令皇后和太子都沒想到的是,他段容時竟然用那一封極其可怕,可求山河的圣旨,去只求一個女子!
段容胤既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十分可笑。
小五他當真對皇位,沒有欲念所求?
這天下會有人如此蠢笨?
寧要美人,不要江山?
他段容時瞧上的女子,又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
今日見到這李卿落,太子想起宗政玉兒所言。
“太子哥哥,李卿落斷不可留!”
“此女心機深重,害得玉兒損失慘重。”
“若有機會,還請太子哥哥,能將此女除之而后快!”
這次夏藐沁玉公主因為傷重未愈,所以托口病了,并未前來。
太子私下悄悄去瞧過她。
這些年,當真是從未見她如此慘過。
太子心底對她都不由憐惜心痛幾分。
在宗政玉兒的猜疑里,她公主府夜襲被屠,這個李卿落大有嫌疑。
但段容胤剛剛瞧過,那個女娘嬌柔的拉著南屏撒嬌,怎么看,都與宗政玉兒口中所言分明大相徑庭。
但下面呈上的消息,卻又說是此女將曲家拖入了如今的煉獄。
這其中,是否有什么誤會?
就連蔣睿亓都將蔣家信件丟失之事懷疑到了此女頭上。
難道她真有如此手段?
可段容胤更愿相信,是段容時在此女背后操控一切。
段容胤心中對李卿落的好奇漸漸越來越多。
“有意思。”
“明日狩獵,你將此女引到孤的面前來。”
“孤倒要瞧瞧,她究竟有幾副面孔。又有什么本事,可以引得小五如此神魂顛倒。”
蔣睿亓:“是,殿下。”
李卿落三人剛剛回到林場外的營區,殺五就前來在她耳邊小聲稟道:“姑娘,剛剛太子也在林場周圍,而且看見了您。”
李卿落微微頷首。
殺五退下后,李卿落又招來雀兒。
一陣耳語后,雀兒轉身悄悄離去。
李卿落和南屏還有潘璃二人分手后,在鄭嬤嬤和殺五的陪同下準備回自己的院子待著。
半道上,卻又被裴六娘給攔住了去路。
“李卿落,靜貴人請你前去敘話,你跟我來!”
李卿落:“不去。”
她拔腳繞開裴六娘,裴六娘氣得臉色發綠:“你瘋了?”
“你知不知靜貴人是什么身份?你竟敢抗旨不尊!?”
李卿落冷笑:“旨?旨在哪兒?”
“靜貴人若真要見我,何不遣她宮里人來。要你這個堂妹當傳話之人,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萬一你是故意打著靜貴人的旗號,想要害我怎么辦?”
“我又不是傻子。”
李卿落當然知道,靜貴人要見自己的事,十有八九應該都是真的。
但她不想去,所以故意拿了此事的錯處借題發揮。
裴六娘陰沉著臉:“好,你給我等著!我這就去讓五姐的人親自前來,給你好看!”
裴六娘轉身氣沖沖的正要離開,卻一頭撞上一個老嬤嬤。
老嬤嬤‘哎喲’一聲摔在地上。
李卿落連忙上前:“您沒事吧?”
她將老嬤嬤扶起來,裴六娘張口卻罵:“你個老不死的,你沒長眼睛嗎?”
“撞了本姑娘,本姑娘要你——”
李卿落伸手過去一把捏住裴六娘的嘴巴。
“閉嘴!”
“到底是誰不長眼睛?還不給嬤嬤道歉!”
裴六娘氣得發瘋,看見嬤嬤身上穿了宮服也根本毫不放在眼里。
她們裴家的人從前就是壓抑太久了。
所以如今哪里的人都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她們!
就算是宮里一個老嬤嬤又如何?
她可是如今正得寵的靜貴人嫡親的堂妹!
“滾開吧你!要你多管閑事!”
裴六娘羞憤的一把推開李卿落,又狠狠瞪了老嬤嬤一眼,轉頭領著人憤怒的離去。
李卿落無奈地搖了搖頭。
老嬤嬤還寬慰她:“姑娘,你真是好心。”
“不過,老奴沒事,你不必為老奴出頭。”
李卿落:“您沒事就好。可要我送你回去?”
“你是哪個宮里的?”
老嬤嬤:“老奴是太后身邊的人,得了太后之令,是來請秀麗老將軍的孫女去太后那里接裴老將軍的。”
“裴老將軍喝了兩杯酒,口中念叨著要見她的乖孫女呢。”
“姑娘,你可知道李家姑娘此時正在何處?”
李卿落也一臉驚訝,緩緩欠身見禮:“巧了。小女,正是李卿落。”
她埋頭時唇角微微勾起。
她當然知道這個嬤嬤是太后身邊的人。
今日在堂下偷看太后時,李卿落就一并看過太后身后跪著的宮人。
不正是眼前這個嬤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