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宛枝按了按太陽穴,不敢細想。
這時,門簾一掀,兩名侍女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郡主,您醒了?可還頭暈?”侍女問道。
另一名侍女已將一盞冒著熱氣的醒酒湯小心放到案上,“是廚房一早煮好的,殿下特意吩咐過,您醒了便讓奴婢送來。”
高宛枝撐著床沿坐起,接過湯盞,喝完之后,她才覺得好受許多。
“去準備馬車,我要進宮。”
半個時辰后,馬車駛入宮門。
殿中,高澈正坐在矮幾前,抱著一只雪白的小獅貓逗弄,見她來了,眼睛一下亮了。
“表姐,你怎么來了?
高宛枝溫聲道:“我是來請旨退婚的。”
和江懷玉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京城南坊。
一處臨街茶樓正準備轉手。
這家茶樓地段極佳,原本生意尚可,只因東家急需銀錢,近日貼出轉讓告示。
看中的人不少,可真正談下來的,卻只有陸星禾一人。
“鋪子雖舊,但地腳好,加上后院空地也寬,值這個價。”東家咬定一個數字,語氣強硬。
陸星禾卻只是笑,慢條斯理道:“您開這價,確實不算高。但您后廚煙道年久失修,廚房排水有隱患,這些我都要重新整修,另外茶具、桌椅、簾幕,幾乎都得換。”
“加上人手要重新雇,前期投入不小。”
“我不逼您,讓價三成,現銀交易,您也省了來來回回的麻煩,何樂而不為?”
幾輪下來,陸星禾最終以一個遠低于市價的數字拿下了整家茶樓。
拿下茶樓后,她沒急著裝潢,而是先畫了幾張草圖。
她根據茶樓空間重新劃分動線,將一層設計成開放式雅座,方便來客隨坐隨飲,二層則設為包間,供權貴密談。
后廚動線她也重新規整,特地劃出一間專做奶茶的操作間。
“前臺要開闊,但不嘈雜,柜臺后邊柜子,擺上現做的一部分點心。”
“奶茶用竹筒封蓋,方便拿走……”
她自顧自說著,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工匠和伙計都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了。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竟有人這樣裝修鋪子的。
傍晚時分,謝玨來到南坊,茶樓外的招牌還未更換,但門前已圍了幾層簾幕,隱約可見里面正在翻修。
幾名伙計搬著木料進進出出。
他剛踏入門檻,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木香,腳下地磚已換成灰青素石。
靠墻一排是低矮案幾,前方是定制好的點單柜臺,茶水與點心分開陳列,操作區域后移,卻一目了然。
謝玨眼底劃過一抹驚訝。
這時,陸星禾走了出來。
她袖子挽起,額角還掛著些細汗,“公子,你怎么來了?”
謝玨目光掃過整個廳堂,又看向她,“這樣的布局,我從未見過,你做得很好。”
“以后半日閑的事,就全權交給你來負責。”
陸星禾眼中綻出明亮的光,笑意藏不住地溢了出來,“好,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她正欲再說些什么,忽聽外頭傳來細碎腳步聲。
不多時,長慶快步走進來,在謝玨耳邊低聲道:“少爺,宛枝郡主來了。”
謝玨眼中瞬間染上一層溫色,低聲問:“人呢?”
話音未落,門簾一掀。
高宛枝一襲淺色衣裙立在簾下,鬢邊一支步搖輕晃,她眉眼澄澈,朝屋內一望,正好與謝玨對上了眼。
那一瞬,她的臉頰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層紅。
她想起昨晚的事,醉酒、戲臺、馬車。
還有……那一段模模糊糊的親昵。
她強自鎮定地移開目光,卻仍覺得臉頰發燙難當。
謝玨已經快步迎上來,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喜意,“你怎么來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我已經請旨退婚了,我與江家的婚事,從今日起,就此作罷。”
“真的?”謝玨有些驚喜。
“當然是真的,我怎么會拿這種事情騙你。”
謝玨看著她,眉眼都柔了下來,“不過,這件事若由江家同意退婚,兩家和解,效果會更好,民間也不會那么多非議。”
高宛枝眉頭一皺,“可現在的難題就是,江家不肯退。”
“這個我有辦法。”
說著,他眨了下眼,“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
高宛枝半信半疑地傾身靠近。
謝玨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她聽得眼眸微睜,忍不住低低一笑。
一旁的陸星禾看著兩人那樣自然親昵,忍不住低低一笑,識趣地轉身,悄然退了出去。
繡語坊。
江懷玉坐在二樓內堂,手中攤著厚厚一摞賬本,他翻得很慢,卻不再像最初那樣無措。
這段時間,只要朝中事務一結束,他便趕來鋪中,幾乎日日不落。
如今,他已能熟練看懂進銷對賬、調配資金、測算盈虧。
江懷玉合上賬本,眼中露出幾分不屑。
經商,也不過如此。
謝玨能做的事,他江懷玉也能做,而且會做得更好。
他揮手叫來掌柜:“今日鋪中生意如何?”
掌柜拱手回道:“回少爺的話,近來咱們價格調低,吸引了不少客人。今日賣得極好,光是那幾款熱銷繡品就出了十多套。回頭客也越來越多,不少都是老東家帶新客來的。”
江懷玉神色一喜,“好,那就繼續。”
“再去多進些料子來,生意紅火起來后,這些布匹定然是不夠用的,這生意好不容易起來,不能就這么砸了。”
掌柜聽完,臉色略顯猶豫,低聲勸道:“公子,眼下布價已有抬升的趨勢。若這時候再大量購入,而我們這邊還在做低價促銷,恐怕……”
他斟酌著用詞,“這樣下去,很可能會賠得更多。”
江懷玉聽罷,卻毫無動搖,“我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