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耶律胡堇道:“可我看著這些珍饈美味,實在是難以下咽。”
好一個難以下咽。席間還有那么多大臣,若是陛下一不小心答應些什么,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承諾,再也改變不了什么了。
為今之計,是把此事拖過去。王蘇瑤正想著,鄰案的王玉瑤站了起來,盈盈行禮道:“父皇,既然貴客沒有酒興,兒妾愿一舞,為諸位助興。”
皇帝正愁,欣然應允。
王玉瑤走向對面,朝耶律胡堇的王妃道:“可否借楚王妃的帔帛一用?”
耶律胡堇的王妃亦是一位妙齡少女,右肩披一條紅色帛巾,另一端搭在左臂上,為墨青色的衣裳增添了一絲生氣。
她看向耶律胡堇,在得到應允后,拿下帔帛遞給王玉瑤。
霓裳羽衣曲響起,王玉瑤右手揚起紅色帔帛,左手拿下自己身上的金色帔帛變成雙袖,和曲而舞。她的舞步輕盈而悠揚,可以看出下了苦功夫。
壽王看著飛揚的帔帛,眼前的臉漸漸變成了王蘇瑤的臉龐。思緒飄回,他自嘲一笑,舉杯獨飲。
“看什么呢?”
趙弘佑不滿的提醒身邊的姑娘。王蘇瑤收回目光,偷偷指了一下鄰案的壽王,小聲耳語:“你說是不是他出的主意?”
“嗯?”趙弘佑不解。
王蘇瑤解釋道:“那舞步,是我所創。”
雖說霓裳羽衣舞是流傳數百年的舞曲,但舞步早已失傳,每一時期的人所跳的舞步皆不相同,共求一個神韻而已。
趙弘佑笑道:“那你改日跳給我看!”
輕佻的氣息拂過耳垂,酥酥麻麻。王蘇瑤氣惱的推開,她在跟他說正事,他竟然調戲自己。
曲終落音,高高揚起的兩件帔帛,一紅一金如水簾,緩緩收攏于玉臂。王玉瑤緩緩走向耶律胡堇的食案前,攤開帔帛,輕啟朱唇。
“本妃這件帔帛是上等的香云紗,上面繡以牡丹雙面花紋,需繡娘趕工百日才可得一匹,市價更是高達百兩。而楚王妃所用帔帛不過是尋常布帛單色暈染,市價區區幾兩而已。”
說到這里,王玉瑤反問道:“敢問楚王,這兩件帔帛孰貴孰賤?”
那是他的王妃的帔帛,他如何能說其貴賤。耶律胡堇眉頭微皺,“市價本王不知。不過剛剛,壽王妃這左手的舞姿,好似并不如右手的水袖。”
“正是,楚王果然是精通舞樂之人。”
王玉瑤好似正等著他這一句話,朗聲道:“衣料之中,這布帛乃衣料之本。就如楚王殿下眼前這些餐食,魚蝦珍饈無一不是上品,但這碗白米飯卻僅僅三十文一斗。”
“世人可無魚蝦珍饈,能無白米飯否?”
“兩國盟約,說好了布帛,若我殷朝私自換成看似上等的綾羅綢緞,豈非背約。背約失信,非君子所為!”
在王玉瑤侃侃而談中,耶律胡堇一掌拍在食案上,冷冷道:“好一個背約失信,非君子所為。既然邊境已分,胤朝為何要對我遼丹百姓,發號施令?”
好似是臺詞結束,王玉瑤再不似剛剛的泰然,有些慌亂的看向壽王。王蘇瑤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這便是他說的辦法嗎?
耶律胡堇本想用布帛和科舉兩件事,雙管齊下,向陛下索要更多的財物。可現在,布帛一事不成,耶律胡堇會將所有的指責都放到科舉一事上。
如此一來,在陛下眼中,壽王是為父分憂的好兒子,而太子是一切霍亂的根源。
壽王感覺到投來的目光,微微頷首。王蘇瑤移開目光,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行禮道:“父皇,聽聞遼丹使臣來訪,兒臣特備下一份薄禮,可否容兒臣席上相贈?”
“好!”皇帝順勢道:“先看贈禮!”
有了剛剛的教訓,耶律胡堇徑直道:“胤朝皇帝陛下,為何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王蘇瑤走到耶律胡堇食案前,俯身拿起酒壺給耶律胡堇倒了一杯酒,笑問:“既是兄弟之邦,若連贈禮都無,何談其他?”
“孤敬楚王一杯!”趙弘佑隔著寬闊的大殿,朗聲舉杯。
王蘇瑤看向身側的王玉瑤,示意她將帔帛還給楚王妃。王玉瑤早已無所適從,匆匆將帔帛還給楚王妃,忐忑不安的坐回壽王身邊。
青娥取來兩幅空白長畫軸,另有內侍搬來兩缸墨,缸中各放置一柄半人高的毛筆。王蘇瑤揚手將兩幅長畫軸丟出,兩幅長畫軸于大殿中央緩緩展開。
樂聲起,是一曲《滿庭芳》,王蘇瑤于兩幅畫軸中央緩緩起舞。她穿著繁復的紅衣禮服,寬袖深衣,行動不便,皆是簡單的舞步,但她身姿輕盈,舞動起來神韻自成,滿庭芳華,更添雍容端莊。
曲樂逐漸激昂,舞步也漸凌厲。王蘇瑤雙手拿起毛筆,左右開弓,在兩幅長畫軸上同時寫出上下對聯:
烽煙散北疆,天地鬼神之所共鑒;
玉帛通南雁,兄弟禮樂自此長銘。
此等左右開弓的本事,少有人會,眾人紛紛拍手叫好。不僅如此,上下聯所用的文字也不一樣。
上聯用的是簪花小楷書寫的遼丹文字,下聯用的是狂草書寫的胤朝文字。
王蘇瑤右手拿起上聯的一端畫軸,對坐在耶律胡堇鄰案的蕭撻魯道:“我胤朝人看不懂遼丹文字,蕭將軍可否幫本妃念一下上聯?”
蕭撻魯起身,朗聲念道:“烽煙散北疆,天地鬼神之所共鑒。”
“那這下聯呢?”王蘇瑤繼續。
蕭撻魯跟在耶律胡堇身邊,漢字多少也認識些,但王蘇瑤所書是狂草,他盯著看了許久也沒分辨出來,尷尬道:“我不認識。”
王蘇瑤滿是疑惑:“在我們胤朝,就連孩童都認識這些字,將軍怎會連孩童都不如?”
蕭撻魯面上掛不住,怒道:“我又不是你們胤朝人,怎會認識漢字。”
“是啊,將軍是遼丹人,怎會認識漢字。”王蘇瑤等的就是這句話,笑看向耶律胡堇,“楚王殿下說,是也不是?”
遼丹人不認識漢字,如何參加胤朝的科舉。這事再說下去,遼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耶律胡堇漠然的看向蕭撻魯。
蕭撻魯暗悔失言,灰溜溜的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