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晏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魏君安離家的前一晚……
那晚,魏君安和她叮囑完,讓她第二天天一亮就去找和安公主。
除此之外,兩人還聊了許久。
魏君安很認真地問她:“若是沒有長嫂的身份,你可愿嫁給我?”
沈晏晏當時并未回答。
魏君安又換了個說法:“若是你我能夠換個身份隱居到我送你的那座幽谷山莊之中,你可愿與我一起在那生活?”
沈晏晏:“不愿。”
她沒撒謊,確實不愿。
她是對魏君安動了情不錯。
那樣一個有能力有手段,容貌俊美的少年郎對她掏心掏肺,替她百般謀劃,教她讀書認字,連自己手底下的死士都送給她防身,她并非鐵石心腸,怎么可能做到一點都不動心?
但動心是真,不愿和他一起隱居生活也是真。
她是個喜慕榮華富貴的人,天生就愛穿好的,吃好的,過有人伺候的日子。
否則她也不會重生回來第一件事便是斂財做生意。
再則,她重生回來,大仇未報,怎么能去隱居?
太子還好好活著,活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上,還養尊處優地擺弄權勢,她怎么可能會甘心去隱居?
端陽侯府如今已經不成氣候了,但這遠不足以撼動太子的地位。
她想要殺了太子,還需要走很長的路。
她其實大概能夠猜到,太子很可能已經關注到了她這邊的動靜。
但她不怕,沒人比她更了解太子。
即便對方知道了她的存在,也只會狂妄自大地認為,她不足為懼。
因為在他的眼里,她不過是個滿心滿眼愛著他的女人,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而已。
但她沒想過,那晚過后,便是她和魏君安的永別。
后來,賜婚的圣旨送到大院里。
備婚期間,她親手給自己做了一件嫁衣。
一針一線,一絲一縷,她只當新郎是魏君安,對著他那一身紅色官服,她的嫁衣做得纏綿又柔順。
心思藏在針線里,無人知曉。
大婚前一晚,她穿著嫁衣,讓死士護送著她去了魏君安的墓前。
一紙婚書,姻定來生。這輩子她是嫁不了他的,若還能有來世,她愿意。
此事也無人知曉。
回家后,她便將嫁衣給燒了。
第二日,穿著皇上御賜的嫁衣,心無波瀾地嫁進了將軍府。
沈晏晏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逝者已矣,她的日子還要繼續。
但她現在做不到這么快將這樁感情放下,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更何況,裴玄這邊還有個藕斷絲連糾纏不休的月青瑤,她更不會將裴玄考慮在內。
因此今晚才會與他說清楚,最好兩人商定好界限。
在沒有和離之前,日子總歸是要過下去的。
她可不想因為感情的事情將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裴玄聽完,眼神卻越來越亮。
他靜靜地坐在那,卻讓沈晏晏無端覺得他像是突然間經歷了大起大落,胸腔中震蕩著什么濃烈的情緒,一時被困在里面出不來,眼神有些怔然。
仿佛又心疼又內疚,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歡喜和甜蜜。
沈晏晏忍不住覺得怪異,這人不是個武將嗎?
她半真半假的故事他怎么聽得如此真情實感,好似代入進去了似的。
“裴玄?”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裴玄回過神來,望向她的眼神柔和了許多:“所以,你現在不能接受我,只是因為還停留在對他的感情里?”
沈晏晏倏地涌起一抹不詳之感:“……算是吧。”
裴玄突然起身,將她猛然拽入懷中,死死抱住。
力道之大,將她的胳膊都箍疼了。
“你做什么?”她掙扎了起來。
但他渾身腱子肉,硬邦邦的,跟塊滾燙的烙鐵似的。
她竟是撼動不了分毫,又惱怒起來,“裴玄!”
裴玄這才松開了她,嘴角的笑意幾乎要壓不住:“抱歉晏兒,是不是弄疼你了?我……我只是太開心了。你一定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開心,真的!”
“開心?”沈晏晏怪異地看著他:“你有什么好開心的?”
她是他的妻子,就算他不喜歡她,聽到她心有所屬,婚前和別人有過這樣的感情經歷,也不該是開心吧?
裴玄只是笑,被她盯著還有點不好意思,又傲嬌地別過臉去:“本將軍就是覺得,原來我的妻子是個如此重情義之人,實在令人可敬可佩!”“若你藏著掖著,我還未必看得起你呢。”
“你既與我說了,說明你心中坦蕩,不愛與我虛與委蛇。”
“你越是如此,我便越心悅你。”
他猛地湊近,攥住沈晏晏的手,放到胸前:“沈晏晏,我一定會努力讓你也喜歡上我,放棄從前的感情!”
沈晏晏:“……”
她腦中懵了一瞬,才艱難地找到話來堵他:“那你的青梅竹馬月青瑤呢?”
裴玄咧著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與我何干?她沒人要我可是有人要的。”
沈晏晏將手抽回來,恢復冷靜:“我說了,我不會喜歡你。”
她并沒有拿魏君安當借口。
至少現在,她真的沒有力氣再去重新接受一段感情了。
裴玄漆黑的眸色亮得驚人:“我會慢慢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我保證!”
沈晏晏覺得他有點聽不懂她說的話。
裴玄拿了鋪蓋在旁邊熟練地打地鋪:“很晚了,快睡吧。”
沈晏晏:“……”
她怎么感覺晚上的話談得毫無成果?
但裴玄顯然是鐵了心。
沈晏晏有些心累,難道她的故事說得太蕩氣回腸,把自己塑造得太重情重義,正好對上他胃口了?
她有些無奈,見裴玄已經在她床邊打地鋪躺下了,一時無奈,也只好躺到床上去。
耽擱這么一會,她也困了。
裴玄吹滅了蠟燭,臥室里陷入黑暗。
夜色已深,萬籟俱靜。
房間只有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沈晏晏幾乎都要睡著了,旁邊突然竄上來個模糊的人頭:“娘子,你需要哄睡服務嗎?我會說睡前故事。”
沈晏晏幾乎都要睡著了,硬是被嚇醒。
她惱火地將床邊的腦袋叉開:“滾。”
“好吧。”裴玄遺憾地重新躺回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