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他走了后宮的路子,借著后宮妃嬪直接捅到了皇上面前。
也怨謝清秋娶的是皇家女。
若是娶了旁的大臣之女,怕此事還鬧不了這么大。
顧婉鳴如今倒成了皇家笑話,被一個山村里出來的男人騙婚不說,還連帶皇家也被哄得團團轉。
沈晏晏問:“那公主沒幫忙求情?”
李蓉兒嗤笑出聲:“怎么沒求?那公主我從前見過,是個性子天真軟和之人。”
“出了這檔子事,怕是眼睛都哭瞎了。再求情又如何?皇家的面子與區區一位公主比起來,高下立見。”
沈晏晏也不免唏噓。
李蓉兒也好,那倒霉公主也好,不過都是在其中充當了利益的犧牲品罷了。
不過……
沈晏晏心念一動,說道:“到底也是可憐之人,咱們過兩日挑點糕點上門去瞧瞧吧,也是咱們的心意。”
李蓉兒見鬼似的:“你要去看她?這當口,你也不怕被她遷怒責罰?”
沈晏晏好笑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李蓉兒撇撇嘴:“我還忙著新店呢,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沈晏晏見狀,也只得作罷。
過了幾日,她方挑了個合適的日子,帶著糕點,以和安公主的名義上門去探望。
公主府的人瞧見是她,氣得眉頭豎起,卻又礙于她手持和安公主的帖子,不得不放行。
顧婉鳴本就身子不好,這些日子奔波操勞,情緒起伏,病倒在床上,一概不見客。
沈晏晏到時,她正歪在美人榻上休息,兩靨凹陷,淚點漣漣,一副癡癡病纏的模樣。
“參見公主。”沈晏晏規矩行了禮,坐在床邊的小兀子上。
顧婉鳴忙著悲春傷秋,沒空理會她。
沈晏晏自顧傳達了和安公主的問題,又將帶來的點心都放在桌上。
顧婉鳴突然開口:“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什么?”沈晏晏抬頭。
顧婉鳴怨恨地看著她:“我問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來破壞我的小家?”
“你們自顧去做你們的生意,我們何曾為難過你們?”
她眼底滿是怨恨和陰毒,像是連日的委屈和崩潰終于找到了發泄口:“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不依不饒,傷害謝郎?”沈晏晏將糕點放到床頭。
顧婉鳴哭得像是個淚人:“你知不知道,謝郎于我而言,有多重要?我愛他,沒有他,我如何能活得下去?”
她像是陷入了什么回憶之中,眼神里滿是憧憬:“當年,他在殿上被欽點為探花,官帽簪花,紅服裹身,是整個大盛最年輕貌美的探花郎。”
“我在廊下偷看他,卻差點兒失足落水,是他救了我,而后又將我送回了宮中。”
“我們兩情相悅,琴瑟和鳴,不論多晚,我都會等他回家。”
“他知家中有人等候,便是再忙,也總憐惜我,會早些回來,有時下值得早,便會從夜市給我帶些淘氣的小點心回來,都是些孩子愛吃的玩意。”
“只可惜,我未能有所出,對不起他……”
沈晏晏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公主只知你們琴瑟和鳴,可有想過當年慘死的李家數十口人?他們也有疼愛的妻子,更甚于有尚在襁褓中的孩童。”
顧婉鳴怨恨地瞪著她:“那又如何?一群賤民,如何與本公主相提并論?”
沈晏晏看著她:“若無賤民,如何凸顯公主的尊貴?”
她不欲將話題扯遠,只又嘆了口氣:“我知道,公主其實心中清楚,謝清秋是個不堪托付之人,只是這幾年的歡好乍然如鏡花水月,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說起這個,我還要向公主道個歉。”
顧婉鳴盯著她:“你向我道歉?”
沈晏晏點頭:“當年,若非我端陽王府為了替太子……唔。”
她微微皺眉,像是失言,半晌才又說:“總之,這樁婚事皆有端陽王府一手促成,若非我侯府,公主也未必會嫁此不堪之人。抱歉……希望公主不要對端陽王府心聲芥蒂才好。”
顧婉鳴盯著她:“你會這么好心替端陽王府說話?”
沈晏晏垂下眼簾,掩蓋住面上哀傷:“便是一刀兩斷了,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也不是平白消失的,我只希望能夠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多為端陽王府做些好事。”
顧婉鳴突然回想起,當年她乃是后宮的小公主,之所以會突然心血來潮去前朝偷看探花郎,不就是當初端陽王妃趙箋在她母后宮中做客,提了一嘴么?
趙箋說,那探花郎生得極為俊美,有若神仙下凡,見過他的人無一不是贊賞。
因此她才會心生好奇,前往偷看。
事后,也是趙箋在她母后面前一力擔保,說此人可堪重任,是個極為聰慧有謀算之人。
所以……
是太子哥哥要拉攏此人,所以才犧牲了她去結親。
區區一個探花郎,也配犧牲個公主?
是了。
太子哥哥若是拉攏高位,難免惹父王生疑。
只有這種草芥,尚未被培養起來,又可堪重任之人,栽培起來才不會引起別人猜忌。以謝清秋的本事,大理寺少卿也不過是個跳板,上頭有心栽培,自有他大展宏圖,位極人臣之日。
所以她的琴瑟和鳴,她的天作之合,從一開始就是一樁謀算?
沈晏晏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便也沒再多言,略坐了一會就走了。
不論是太子也好,旁的也好。
顧婉鳴掰扯不動太子,自然會挑軟柿子捏,最后這仇左不過是落在端陽侯府上頭。
沈晏晏回到家時,魏君安正在教二晏認氣味。
他手里拿著不知怎么得來的她的帕子,正教二晏辨認。
魏君安:“聽口令,晏晏喜歡小叔。”
二晏喜得吐舌頭,興奮得又蹦又跳,來來回回在他的帕子上不停嗅撓打滾。
魏君安:“晏晏不喜歡小叔?”
二晏狗臉一垮,喉嚨里發出奶兇奶兇的低吼聲,兩個水汪汪的狗眼睛瞪得很像那么回事。
好像“晏晏不喜歡小叔”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魏君安很高興,又換了愉悅的語氣:“晏晏喜歡小叔。”
二晏便高興得滿地打滾,直哼唧,仿佛狗生得到了圓滿。
魏君安又換了冷肅的語氣:“晏晏不喜歡小叔。”
二晏便垮下狗臉,鼻腔里哼嗤一聲,像是罵得極臟,瞪著狗眼氣勢洶洶。
魏君安越發高興了,又換了指令,從兜里掏出一方男人的帕子:“二晏,男人靠近晏晏?”
二晏一把撲上去將男人的帕子撕得撕碎。
“好狗狗。”魏君安給它喂了一塊肉,又從兜里掏出一方女人脂粉香的帕子:“女人靠近晏晏?”
二晏哼哼唧唧地撲過去,在帕子上撒嬌打滾,軟得像條沒骨頭的狗。
“好狗狗。”魏君安又從善如流地給了它一塊肉。
目睹全程的沈晏晏:“……”
一時分不清誰更狗一些。
她突然想起回來的路上聽到的流言。
謝清秋落了馬,不僅被革除了官職,還被關在牢獄里餓了三日,幾乎沒了人樣。
魏君安穿著大理寺少卿的官服,帶著燒雞去探望人,語重心長地摸著謝清秋的肩膀說:“我是新任大理寺少卿,你有什么冤情,只管與我說來。”
氣得謝清秋當場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