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了決定,那龍叔便沒什么好隱瞞的,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
其實這件事說大,也不算大。
龍叔在陸家快三十年了。
待的時間長,自然會接觸到各種東西。
有次他搭手幫老爺子的助理整理東西,卻從柜子與墻壁的縫隙里,意外摸出來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輕時候的陸志恒與妻子郭令儀,兩人懷里抱著個襁褓嬰兒,一看就是一家三口,笑得特別開心幸福。
當時龍叔沒有想太多,以為是陸彥剛出生時與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合作,正準備交給助理收起來。
忽然,他注意到照片右下角的時間……
陸彥的出生日期,整個陸家上上下下都記得很清楚,龍叔當然不例外。
而照片上的時間,和記憶里的陸彥生日根本對不上,足足早了一年多!
也就是說,陸志恒郭令儀抱著嬰兒合照的這個時間,陸彥還沒出生呢!
那照片上的人是誰?
最重要的是。
在照片背后還寫了一行小字——
‘攝于京城陸宅’。
龍叔頓時起了詫異。
但他一向恪守本分,不喜多話。
所以他就算好奇,也不過是將情緒默默壓下來。
直到……
這次和陸彥去到大陸,遇到了棠溪。
記憶角落里的事情被重新翻出來。
因為時隔太多年了,龍叔擔心記錯,便在回到香江后,找到老爺子的助理打聽這件事。
說起來,兩人也是十多年的朋友了,否則當初整理東西,那助理不會拉著龍叔一起,兩人也是一起看到的照片。
然而,龍叔前腳剛問過了助理,后腳就被老爺子叫過去問話,讓他不準將照片的事情透露給陸彥。
陸彥無喜無怒,只是神情沉沉地思索著:
“你的意思是,他們在我之前還有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極有可能就是溪溪她的親生父親!”
龍叔迅速低下頭:
“我……不知道。”
他只說自己知道的,不敢妄下定論。
可是陸彥串聯起前后的信息,覺得這就是唯一的答案!
問題是,為什么陸志恒會不想陸彥知道這件事?
陸彥只是簡單思索過。
隨后,他徑直去了陸志恒的別墅——
香江人講究家族和睦、父子情分,許多像陸家這樣的大家族,都是所有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面。
但是這個慣例,在陸家成了意外。
年輕時,陸彥承擔起了父母的期望,從不起眼到受到重視,讓父母臉上有光,他們的關系自然也好。
可是在陸彥成為董事局主席、徹底掌握整個陸家大權之后,情況就變了。
父親陸志恒這輩子都是家族的邊緣人物,要不是生了個好兒子,絕不可能當上陸家的老太爺。
于是,等陸彥掌握大權后,淡泊名利一輩子的陸志恒,忽然喜歡上插手集團的事務,還屢次想往關鍵部門塞自己的人手。
陸彥忍了兩年,看陸志恒抖威風、橫行霸道,連董事局內部都怨言四起。
然后他直接遞交證據,把陸志恒的所有親信,一紙訴狀告上了法庭。
全部是經濟犯罪案件,刑期最低的一個,都是三年起步。
這一手震驚整個陸氏,也震驚了偌大香江。
從此以后,香江人都知道陸彥是個心狠手辣、連親爹都不認的主兒。
而董事局原本就對陸志恒的行徑頗有微詞,便沒有指責陸彥六親不認,反而更敬畏他幾分。
陸彥樹起親爹這個靶子,打得所有人心服口服,也打出了他在陸氏乃至在整個香江商界的威望。
卻唯獨打壞了他和父母間的關系,雙方從和睦親近,到現在的見面就吵,關系急速降至冰點。
從那以后,陸志恒也搬去太平山頂的別墅,和妻子郭令儀深居簡出,和陸彥的聯絡也變得少了起來。
而陸彥的一雙兒女陸嘉輝陸嘉宜,因為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也一并搬去了太平山頂,只是每周會盡量抽出一天時間在淺水灣陪伴陸彥。
說是陪伴,但事實上陸彥工作忙碌,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加班,和兄妹倆在家也碰不上面,十天半個月說不上一句話都是常事。
這次,陸彥突然來到太平山頂,這里的傭人們都很驚訝。
陸志恒這兩天住在醫院,郭令儀同樣陪住在那里。
恰好陸嘉輝和陸嘉宜兄妹倆也不在家。
所以,陸彥這次到來,別墅里沒有人能接待他。
更沒有人能阻攔他。
陸彥上到二樓陸志恒的書房,親自開始翻找起來。
管家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不過陸彥很快就翻到了。
照片被夾在一本書里,藏在角落。
乍看很隱蔽,卻仍然抵擋不住陸彥對陸志恒的了解。
陸彥握著照片轉身,對上管家慌亂的眼神。
他知道管家同樣是陸志恒身邊的老人,跟著他至少超過五十年。
便抖了下照片,問:
“知道這是什么嗎?”
管家急忙低下頭去:
“我、我不知道。”
算了,陸彥也沒指望。
“我直接去問他好了。”
管家心慌意亂,在陸彥離開后,急忙給醫院打了個電話。
等陸彥抵達病房時,便看到強自鎮定的陸志恒。
陸彥還沒說話,陸志恒壓抑怒火的質問就來了:
“誰讓你隨便進我書房的?隨意翻箱倒柜,這就是陸家教你的規矩嗎?還是說你覺得我老了,敗給你了,便也不值得你尊重?”
他的聲音在空曠病房里回蕩,與此起彼伏的儀器聲應和。
陸彥靜靜地聽完,莫名笑了下。
他拉開椅子,在旁邊坐下來:
“發這么大火做什么?你不是心臟病嗎?別氣壞了身體。”
陸志恒大聲喝道:
“我不被你氣死都算好的!”
陸彥往后靠著椅背,翻出照片:
“就因為這個?”
陸志恒眼神驟變:
“你從哪里知道這照片的?難道是……阿龍?他果然背叛了我!”
陸彥嗤笑:
“父親,要是龍叔聽你的話,那才叫背叛。”
陸志恒被噎得說不出話。
半晌,才梆梆拍著床沿嚷嚷:
“你就是要故意氣死我才安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