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天又見到聞九淵。
棠溪總覺得,他們原先拉近的距離似乎重新被隔開了。
她笑著問出那句話,未嘗沒有借玩笑試探的意思。
當聞九淵俯身壓來時,她還下意識瑟縮了下……
聞九淵都看在眼里。
‘你不是敵人,是愛人。’
這句話,便是他的回應。
棠溪甚至覺得,他在不高興。
……不高興?就因為她的故意試探?
棠溪的睫毛輕顫了兩下,琥珀色瞳仁流露出淡淡茫然。
仿佛有些不解。
聞九淵垂著眼眸,將棠溪從額頭到鼻梁再到下巴那飽滿流暢的弧度看在眼里。
他抬手將棠溪攏得更緊,大掌緊緊扣在她的腰上。
隨后,喉嚨漫出一聲嗤笑:
“所以你呢?在你這里,我是愛人,還是敵人?”
問題又拋了回去。
棠溪總覺得他的語氣里,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不過,她好像有點明白他的心情了。
“我不是在懷疑你……”
棠溪有些懊惱。
聞九淵平靜道:
“嗯,只是不信任我。”
“其實我……哎。”
棠溪說不出辯駁的話。
畢竟她的確不是會對人輕易付出信任的性格。
可是,正如聞九淵剛才說的——
他是她的丈夫、愛人。
那她對他的看法是不是應該跟著改變?
棠溪猶豫地眨了眨眼睛。
所幸,聞九淵不是要她立刻就改變。
他反而率先軟化下來:
“沒關系,慢慢來。”
隔著柔軟發絲,棠溪能感覺到他低頭落了個吻。
不像是剛才那個霸道而兇猛的親吻,而是帶著幾分憐惜的意味。
棠溪有些動容,應聲道:
“嗯,慢慢來。”
聞九淵忽然捧起她的臉:
“既然這樣,不如試著踏出信任第一步,比如——你見過岑廠長的兒子嗎?”
棠溪雖然瘦,雙頰卻是有肉的。
這會兒像個粉團兒似的,被聞九淵的大掌輕輕捏起。
她不爽極了,伸手推攘:
“你是不是早就想問了!”
聞九淵倒是沒否認:
“嗯。”
棠溪氣急敗壞地扯開他的手:
“沒有!沒有行了吧!”
聞九淵這次沒有用力。
非但松開了手,還順著她的力道,往后倒在椅背里。
他敞開兩條長腿,手肘壓著車窗,唇邊噙著似有似無的笑。
像是占有欲強烈的獸,只有將他的伴侶圈進地盤里才會安心,任由她嬉笑打鬧。
棠溪卻不爽,瞪了他一眼,試圖重新回到副駕駛座。
這一路沒有她想象中的輕松。
棠溪爬得暈頭轉向,雙手胡亂抓著附近的東西借力。
也不知道突然按到哪兒了。
一聲悶哼帶著灼熱的呼吸,掃過她的耳垂。
棠溪先是一愣,隨后,慢慢抬起僵硬的脖子:
“你、你沒事吧?”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的力氣雖然不算大,但萬一出問題呢?
要不然還是去趟醫院……
“不用去醫院。”
聞九淵看出她的心思,果斷拒絕。
他干脆伸手握住棠溪盈盈一握的細腰。
小臂肌肉輕輕發力,便將棠溪抱起,放回原來的位置。棠溪只覺得眼前一花,便穩穩當當坐好了。
她僵著沒動,小心翼翼地問:
“你真的沒事嗎?”
眼神悄摸往某個方向飄去……
可惜她還沒看清呢,就被迎面而來的大掌蓋住。
視野一片漆黑,于是其他感官便被無限放大。
“你再看下去,可能就有事了。”
他的嗓音聽著比平時還要低啞幾分。
落在棠溪耳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欲。
她抿了下發干的嘴唇,沒敢動。
不知道過去多久。
當棠溪開始昏昏欲睡的時候,聞九淵終于收回手。
“唔?”
棠溪睜開疲倦的眼睛,茫然地四處亂看。
聞九淵的手掌改為落在她頭頂:
“睡會兒吧,到家了叫你。”
棠溪含糊應了聲,重新歪倒在椅子里。
聞九淵定定看了許久,才取來放在后座的外套,蓋在棠溪身上。
他硬挺寬大的軍裝外套,似乎和嬌小柔美的棠溪形成了鮮明對比。
眼看棠溪在他的氣息里很快入睡。
聞九淵揚起嘴角。
只覺得饜足。
回去的這條路不算特別長,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棠溪本來睡得很沉。
等到聞九淵拉開車門,伸手來抱她,她才悠悠轉醒。
“……到了?”
聞九淵扶著她歪倒的腦袋:
“嗯,到了。你睡吧,我抱你上去。”
棠溪正好懶得起來,順勢往他懷里倒去。
她閉著眼睛,也沒細看方向。
腦門兒便不小心砸在他硬梆梆的胸膛,發出沉悶一聲。
聞九淵心里一緊,正要低頭查看,問她痛不痛。結果就聽棠溪哼唧了一兩聲,腦袋在他懷里蹭了蹭,又重新睡去。
像極了黏人的貓。
聞九淵彎唇,無聲地笑。
只覺得一顆心被填得滿滿當當。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棠溪往里走。
邊走,邊回想起幾小時前的事情——
他提前結束了出差,緊趕慢趕連夜回到家里,卻發現家里空無一人。
沒有棠溪,二層小樓在他眼里莫名變得空蕩而冰冷。
明明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家。
現在看來,如此陌生。
聞九淵竟是一步都不想踏進去。
他開了車直奔老宅。
一問才知道,棠溪不在,這兩天也沒有過來。
忽略掉母親揶揄打趣的眼神,聞九淵猜測棠溪最有可能去了舅舅家。
他再次開車直奔機床廠家屬院。
所幸這次,他找到了她。
聞九淵抱著棠溪,穿過院子,不緊不慢往屋里走。
那些冰冷無趣的景象,因為懷里多出的人,驀地變得生動而溫暖。
家的意義,直到此刻才在他眼前具象化。
“怎么……了……”
安靜沉睡的棠溪,忽然發出輕聲嘟噥。
聞九淵這才驚覺,他無意間抱著棠溪的力道太緊,恨不得把她嵌進身體里。
棠溪應該是感覺不舒服了,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我怕你摔了。”
聞九淵面不改色地安撫。
棠溪不疑有他:
“那你可要……抱穩了……”
“當然。”
他踩著樓梯,一步步往上走。
……當然了。
既然他已經抱住了她,那便再沒有松手的道理。
無論誰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