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戶馀額具體有多少呢？
其實老胡一眼就能看明白，但他就是喜歡伸出手指，一個一個地數過去。
也不管旁邊的會計，黃副主任，還有喬姐、花姐陸喬歌她們帶著揶揄的笑容看著他。
他反反復復，足足數了三遍。
街道辦在一九七五年，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七六年春節前一一居然能有十一萬八千元的款項，可以由他這個主任自由支配！
天吶，這簡直不敢想象，實在是太富裕了。
大概就是從這一刻開始，老胡，包括街道辦的干部，甚至軍工廠的職工，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附屬企業向陽食品廠和向陽工藝品廠為廠子帶來的效益，以及給他們生活帶來的實實在在的福利。當然，全面感知這份變化是幾天之后的事了。
眼下，街道辦要先給工人干部還有居委會辛勤工作的大爺大媽們發放獎金和福利。
還有兩天就是元旦。
街道辦這邊也要先開會，回顧這一整年的工作，展望明年的前景，對工作中存在的不足進行總結和改進，隨后就是對優秀工人干部和居委會組長的表彰。
王大媽在家穿好棉襖，系好圍巾，還特意往臉上抹了雪花膏。
旁邊的老伴摘下老花鏡，瞅了她一眼，撇撇嘴說：“哎呦，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相親呢！”“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我說實話啊，你瞧瞧你都多少年沒這么到飭了，今天咋這么鄭重？”
老頭一邊擦老花鏡，一邊看王大媽。
這老太婆，一天天的可認真負責了。
組織掃雪，清掃樓道，轄區衛生，動不動就去宣傳這個宣傳那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大的官呢。“你懂什么？今天街道辦開全體職工大會，我們居委會組長都要列席參加。喬歌可說了，還給我們發獎金呢！”
至于其他福利具體是啥，王大媽也不清楚，就沒多提。要是只發一條毛巾，自家這老頭子肯定看不上，說不得又是諷刺呢。
“還能給你發獎金？就你那每月幾塊錢的補助，能發多少？”
“管它發多少呢，哪怕只有一塊錢，我也高興！”
王大媽懶得再理老伴，雄赳赳氣昂昂地推開門，噔噔噔地下樓，大步流星就往街道辦走去。和王大媽懷著同樣心情的，還有其他幾位居委會組長，陸喬歌最早接觸的吳大媽也在其中。會議地點就在街道辦的會議室。墻上貼著剪成正方形的紅紙，上面寫著：“艱苦奮斗，自力更生，516軍工廠全體職工喜迎新年！”
會議室布置得格外喜慶。
王大媽眼尖，一進會議室就瞥見角落里堆著好大一堆東西。用箱子和麻袋裝著。
她眼睛一亮，扯扯身旁的吳大媽，壓低聲音說：“你看，那么多東西，是不是給咱發的福利？”吳大媽點點頭：“估計是，也不知道是啥。去年可是一人發了一條毛巾。”
王大媽“哦”了一聲。倒不是看不起毛巾，但其實勞保用品里本來就有毛巾，軍工廠家屬院的家屬們還真不缺這個。
不過現在街道辦偶爾會組織以物易物，夏天那會兒陸喬歌張羅的大集上，她們積壓的搪瓷缸、白毛巾可換了不少新鮮蔬菜、雞蛋和干菜。
反正發啥都高興。
不給也高興。
王大媽樂嗬嗬地說：“我感覺這后半年的工作干得特來勁，特有奔頭，好象不管怎么做，后面都有人給你撐腰似的。”
就是說，你的付出有人看得到。
吳大媽也深有同感：“是啊，你看就象范小雨那事，遇到問題的時候，小陸同志是真敢頂上去！”“對啊，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呢，趙秀蓮他們家瞞得死死的，要不是李翠芝去保衛科告狀，咱們還蒙在鼓里呢。你說要是小陸同志也象有些人那樣和稀泥，糊里糊涂把介紹信開了，由著那惡毒的一家子把小雨騙回家，說不定現在小雨都成了兩個孩子的媽了，那日子想想就可怕。”
吳大媽深以為然。
現在的范小雨，工藝品廠的副廠長，多好啊，誰不羨慕？
說話間，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老胡主持大會，旁邊坐著黃副主任、喬姐和陸喬歌。
陸喬歌用清脆響亮的聲音主持會議，全場聽得歡欣鼓舞。
隨后，她笑瞇瞇地說：“下面有請我們街道辦胡主任為大家做新年致辭！”
老胡嗬嗬笑著：“講話就講話唄，還致辭”
他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靜、注意會場紀律，然后開始總結這一年的工作。
以往這類講話總讓人昏昏欲睡，但今天大家聽得格外起勁。
不知不覺，老胡就講了一個多小時，可大家都沒聽膩。
原來這一年，向陽街道辦競然干了這么多事！
老胡講話結束，會議室里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
許多人目光閃亮的望向陸喬歌。
正是這位陸調解員，張羅起了兩個街道辦廠子，解決了上千名待業青年和回城知青的工作問題。不僅如此，還開發新產品，走出國門換回大量外匯，要知道這些外匯可重要了，能給國家換回好多技術資料和設備。
最重要的是，老胡在講話最后向大家宣布：今年的福利和去年不一樣。
老胡指了指那一大堆用麻袋和木箱裝的東西，又朝門外指了指。這時大家才注意到門外還堆著個小山似的東西，有眼尖的人忍不住喊出聲：“哎呀！我咋看著像豬后腿呢？難道今年福利有豬肉？”“哎呀媽呀！那可太開心了！”
花大姐協助財務室那邊早就做好了統計。
黃副主任笑著說：“好了，也不眈誤大家時間了，現在開始，財務室開始發獎金，陸喬歌、老喬和邵樂你們負責分發福利。”
街道辦無論工人還是干部，每人分到十斤豬肉、一條凍魚、十枚咸鴨蛋、五袋方便面，一斤酥餅，三斤原味葵花籽，還有十斤雪白的大米。
大家這才知道，那一大堆物品里原來是這些好東西，而不是他們猜的搪瓷缸和白毛巾。
陸喬歌特別強調：居委會組長和街道辦職工享受同等待遇。
這可把王大媽高興得直拍大腿，她使勁拉著吳大媽的手：“哎呦，這么多東西，咱可咋拿回去啊？早知叫我家老頭子跟來好了！”
吳大媽也看得眼睛發直心砰砰跳，她也沒想到福利竟這么豐厚，高興得臉都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