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金鑾殿內,南梔與衛淵并肩而立,忽然一小太監趨步至南梔身側,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宮中特有的謹慎。
“公主殿下,陛下召您御書房覲見。”
南梔眸光微閃,與身側衛淵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無需多言,兩人都知道南昭帝所為何事,南梔緩緩轉身,步履無聲地退出金鑾殿,疾步踏入御書房。
龍書案后,南昭帝面沉如水,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紫檀桌面。
他剛從軟禁朱思勃的宮苑歸來,那家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如同毒蛇般纏繞在他心頭。
匈奴兵鋒正盛,在西方歐羅巴世界連破數國,大魏的軍魂衛伯約雖在,卻也成了活死人,無人能攖其鋒芒。
故,戰火最好燒在天竺,用天竺的兵,天竺得糧,耗干匈奴的兵力,此乃上上策。
唇亡齒寒的道理南昭帝懂,希爾·阿育的求援似乎不得不應。
可如今的南昭帝,那朱思勃這條白眼狼信不過,所以才想到有著天下第一才女自稱的貼心小皮襖,或能為他撥開迷霧。
南梔的身影甫一入門,南昭帝眼中便浮起一絲熱切,霍然起身:“梔兒,快近前來,父皇考考你!”
“唉……庸碌至此。”
南梔心底一聲嘆息,可面上卻綻開春花般甜美純凈的笑靨,盈盈一福:“父皇請講,女兒定當竭盡所能。”
南昭帝滿意頷首,將天竺帝國的危局,希爾·瑪咖不戰而降,半壁江山易主,天竺皇帝希爾·阿育親筆求援之事和盤托出。
末了,他緊盯著南梔,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梔兒,這就是朕對你的考題,應該如何應對?”
南梔垂眸,似在凝神思索。
實際上,答案她早早就已與衛淵推演數遍。
片刻,她抬起清亮的眸子,聲音清脆地道:“父皇明鑒,天竺若陷于匈奴,非止得一國,乃得無數活祭品!”
“哦?活祭品?”
聽到南梔最后三個字加了重音,南昭帝有些疑惑地看向南梔:“此話怎講?”
南梔對其解釋道:“天竺帝國種姓制度森嚴,賤民視高種姓如神明,匈奴膚白入主天竺,必被奉若高等種姓,屆時匈奴可得無窮無盡,廉如草芥,且甘為驅使至死的低種姓炮灰,這些炮灰縱戰力低微,然以人海填壑,亦可改變戰場局勢,是我大魏的心腹大患!”
“哦?”
南昭帝顯然對種姓制度所知甚少,滿臉疑惑地對南梔問道:“這種姓制度是啥意思?”
“天竺帝國將人釘死在三六九等之柱上。”
南梔語帶一絲不易察覺的諷意:“類比我大魏的流民、庶民、貴族……然更甚百倍,在我大魏寒窗苦讀,有真才實學還有鯉魚躍龍門的一線生機,可在天竺其賤民,永世不得翻身,耕不得田,商不得賈,唯為奴為婢,如牛馬牲畜。”
“還有這種事?”
南昭帝驚得瞪圓了眼:“這天竺帝國可以啊,竟連一塊大餅都不屑于畫?那些賤奴為何不反?”
“以神佛之名,行洗腦之實。”
南梔的聲音冷了下去:“令其深信輪回之道,讓那些賤民相信此生為奴,虔心受苦,來世便可托生高貴。是以甘之如飴,引頸待戮。”
“妙!妙極!”
南昭帝撫掌,眼中竟閃過一絲貪婪的光,“朕倒也想試試……”
“父皇!”
南梔心中警鈴大作,生怕南昭帝又有啥騷操作,嚇得連忙話鋒急轉。
“此制雖利馭民,卻如雙刃之劍!比如人才很難出現,為官者都是四世三公的那些門閥世家紈绔子弟,還有敵入侵時,天竺其民非但不思抵抗,反視之為天命更迭。故天竺雖歷史久遠,可本土王朝卻從來沒有過,掌權者皆為外族。”
“就像現在的皇室希爾家族,追根溯源,不過昔日我大魏邊關一游牧小部罷了。”
“倒也有幾分道理,這種姓制度的事以后再說。”
南昭帝咂摸著南梔的話,眼神復歸凝重,對南梔道:“依梔兒的意思,若讓匈奴吞下天竺這塊‘肥肉’,非但無損其力,反能憑空多得無數死士,外加松贊那墻頭草必順勢倒戈?屆時匈奴裹脅天竺賤奴,吐蕃強兵,兵鋒直指我大魏,將成滔天巨禍?”
“正是!此非唇亡齒寒,而是養虎為患!”
南昭帝眉心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沉吟片刻,復又問道:“那按照梔兒的意思,該遣何人去天竺帝國增援?”
南梔早有腹稿,應對如流,款款而談道:“荊州那三十萬天竺軍留之無益,正好送出。”
“有道理,可!”
南梔繼續道:“另為顯誠意,在江南守軍抽調十萬精銳,以及讓各方門閥世家出兵馬,由王玄策統率一并馳援。外加北涼守軍,亦可與松贊聯合隨行助陣,這樣可以避免吐蕃趁亂偷襲北涼。”
南昭帝心中盤算后,臉上漸漸浮起滿意的笑容:“好!這提議真不錯!梔兒所思,與朕心意不謀而合!”
南昭帝話落,緩緩起身,一旁小太監慌忙上前,小心翼翼撫平龍袍上細微的褶皺。
“梔兒,你隨朕一同上殿。”
南昭帝龍行虎步,南梔緊隨其后。
金鑾殿內,喧囂如市井。
殿中央,衛淵如同指著王玄策,怒罵:“王玄策!老子俏麗哇!”
“給你三分顏色,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看我爺爺癱吧了,你也封了異姓王,就敢在老子面前充大瓣蒜?”
“信不信老子現在就,一嘴巴給你丫的前列腺抽碎!”
王玄策卻是一派云淡風輕,嘴角一絲矜持而冰冷的笑意,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般看著衛淵。
隨即伸手輕輕滑過身旁希爾·莉婭,那平攤的小腹,姿態親昵,語帶深意:“如公主若誕下麟兒,乃是本王之子,亦可稱世子。”
“操!你他媽罵我是你兒子?”
衛淵目眥欲裂,剛想動手,數名官員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攔住衛淵,口中勸慰,但一個個眼底卻閃爍著,表面安撫但話語中卻滿是煽風點火,挑撥離間,都指望看衛淵和王玄策打起來。
“陛下駕到!”
尖細的小太監聲音響起,喧囂戛然而止,百官瞬間各歸其位,垂手肅立,仿佛剛才的混亂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