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時辰已定,兩童道途(5K字,月初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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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數年,程經師和馮藥師都有許多話要跟對方說。
程心瞻先說了自己渡劫之事,就像上次梨山道會那樣,向馮濟虎分享了自己的渡劫感悟,后者還沒渡過劫,這些經驗對他都是很寶貴的。
馮濟虎是程心瞻修道伊始的領路人,但時至今日,程心瞻已經反過來為馮濟虎領路了。
當然,馮濟虎樂見其成,非常自然的就適應了這種轉變,此刻,認真聽著程心瞻傳授的經驗,虛心請教著自己的疑問。
在程心瞻入山后第一批結交的朋友里,馮濟虎是唯一一個始終沒有被拉下太多的人。而且,這是一個在修道路上,有著自己獨特見解的人。
程心瞻的經師之名是師門所授,當然,他也證明了自己對得起這個銜職,而馮濟虎的藥師之名,則完全是他由自己掙來的。
說完了修行,程心瞻接著說起黃海之事,談到了請馮濟虎開一個安胎方。
馮濟虎聞言笑了笑,道,
“心舒的姑姑,那是自家人,當然沒什么問題,不過開方子之前,我得給龍妃號一次脈才行,這人胎和龍胎差別太大了,光劑量上就天差萬別了。”
程心瞻點點頭,
“等這邊事了,我們就去一次黃海,他那龍宮里的寶貝藥材太多了,隨你挑就是。對了,你上次跟我說的海菊,我就在黃海給你要到了,千年份的,你看看。”
他遞出一個精美的貝盒。
馮濟虎打開看了一眼,里面的干海菊花色澤依舊鮮艷,而且海菊壽命并不高,也不容易成精,上千年份的海菊,馮濟虎之前都沒聽過,立即就美滋滋收起來了,且道,
“那是要抓緊去。”
程心瞻則道,
“這一次進塔機會不易,如果能趁著這次機會把顧伯父救出來,一道送去黃海,那就盡善盡美了。”
馮濟虎聞言面色也嚴肅了些,說道,
“理是這么個理,但還是要慎重些,雖然我打聽到鎖妖塔平時無高人值守,但這次春蒐陣仗大,說不得要搞個觀禮儀式什么的,就怕有高人圍觀。即便是沒人過來,鎖妖塔也還是在西蜀邊上,離「峨青鶴」都不遠。
“塔里到底是什么樣,掃塔具體又是個什么章程,我們都還不知道,還是要見機行事,事不可為不能強為。”
馮濟虎在給程心瞻潑冷水。
程心瞻聽了笑著點了點頭,
“道兄所言極是,我也就是這么一說,到時候肯定還是要見機行事,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
他才被師尊教了徐行守拙的道理,自然不會轉頭就忘。
馮濟虎見程心瞻聽進去了,也是笑著點頭,隨后,便給程心瞻講起他這些年獲知的關于鎖妖塔的諸多細節……
五天后,二月十九。
虞南麟與尉遲真焱再度前來。
虞南麟很是驚喜。
“云觀主,您出關了!”
由于程心瞻在西康只以云來散人為號,始終不肯透露姓名,隨著他聲望愈大,許多人為表尊敬,便開始這樣稱呼他,程心瞻也是欣然接受了。
他笑著朝虞南麟點點頭。
“周前輩,您也在!”
事實上,這一次觀中,比兩人上次來的時候就熱鬧許多了,除了程馮,兩個童兒和周輕云也都在。
程心瞻回觀自然是通知到了兩個童兒,而兩個童兒這些年一直是掛名在邛海劍閣,抵御和誅殺滇文魔道。現在各邊境大動靜沒有,小動作不斷,正是他們這樣的小輩磨練自身和大顯身手的時候。
而兩個童兒回來的時候也定是給周輕云打招呼了,所以這位閣主估計是交代了一下手頭上的事,然后今天一大早就來了。
她也笑著點點頭,道了一聲巧。
而且她敏銳的發現,這位青城嫡傳的世族貴女,眉心處的朱砂豎痕不知何時被她抹掉了,現在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許多。
虞南麟笑著應道,
“早知前輩在此,我也不必再跑一趟了,今天過來,就是專程告知云觀主和懷樸大師一聲,春蒐掃塔的時間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清明當天。”
程心瞻和馮濟虎聽著并不意外,一來是周輕云確實說過了此事,二來要說在倒春寒期間,確實是清明時節最合適了,「天地肅清,蕩邪開明」,這是應有之義。
不過兩人還是道了一聲謝。
虞南麟又看向周輕云,問道,
“周前輩,這次您也進塔嗎?”
不過她也沒什么別的意思,因為周輕云和她不在一個競爭梯隊上,她想的是如果周輕云去,那就跟靈姑說上一聲,看兩人能不能見上一面,靈姑膽小,平日里也不敢主動去找,要是能碰上自然最好。
不過周輕云聞言卻是搖搖頭,
“塔里和外界有乾坤法陣隔絕,要是劍閣那邊有什么事,我無法第一時間收到消息,所以就不去了。”
虞南麟有些遺憾的點點頭。
這時,尉遲真焱遞過一張太虛符寶給了馮濟虎,也不知他在這短短七八天的功夫里,找來了多少草藥,竟然需要一個符寶來裝。
不過他作為峨眉髯仙的弟子,飛雷嶺的繼承人,峨眉掌教的師侄,只要他想,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
他看著馮濟虎,激動的說道,
“大師神技,我已經咳出一次焦炭般的痰毒,感覺渾身上下已經舒服很多了。”
馮濟虎笑著點點頭,也沒推辭,也沒點驗,拿過符寶就收下了,只是叮囑一句,
“配藥劑量,煎藥時長,還有服藥的時辰,這些細節不可馬虎,謹按藥方上寫的來。”
尉遲真焱連連點頭。
而程心瞻在一旁看著,只覺得人生何處不相逢,現在居然會在自己的道觀里見到當初在夔州有過一面之緣的黑孩兒,這個人的飛劍和近身體術都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當然,最深刻的印象還要數從他身上敲詐來的「提絲人偶法」。
不過「提絲人偶法」以后用起來,倒也不用那么謹慎了,因為這道秘術現在也是七大劍閣對外的秘術之一,雖然是岷山劍閣的秘法,程心瞻并未獲得,但是現在也有一些玄門外的人學會了,以后程心瞻再施展,也就沒那么扎眼了,更不會有人懷疑到尉遲真焱的頭上,最多就是懷疑有人不按規矩外傳了。
謝完了馮濟虎,尉遲真焱也朝程心瞻打了招呼,有禮有儀,與夔州初見時要搶奪雷珠的樣子判若兩人。程心瞻也不知道這尉遲真焱是變得沉穩了,還是說乃一個禮熟欺生之人。
兩人坐了一會很快就走了,約定好了清明那天在天臺山相見。
周輕云沒有,見兩人離開了,她便輕聲問了一句,
“道兄要進鎖妖塔?”
是的,周輕云并不知此事,程心瞻和馮濟虎從頭到尾都沒跟她說過要進鎖妖塔。方才幾人閑聊,也是周輕云主動提起春蒐,是說到康滇局勢時順嘴提了一句,許多三境都要回蜀參加春蒐,劍閣的壓力更大了。
程心瞻點點頭,卻沒有任何解釋。
周輕云也識趣不再提,她記得,程心瞻問過她蜀蛟的事,卻從來沒有問過進塔的事,她知道,這是對她的保護。
于是周輕云果斷換了話題,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一直聊到晚間才離開。
到了第二天,程心瞻又單獨和兩個童兒聊起來。
他在黃海和龍君聊了很久,關于龍裔修行之事也算比較明白了。
師妹的化龍路自然不必自己去操心,顧家本就是家學淵源,還有一個真龍姑父在,而且涉及到顧家血脈的傳承和明治山法統的傳承,想必認親之后,師妹后面的修行路怎么走,龍君和師尊也是要一起商量著定的,估計還有的聊了。而師妹往后如果是要走瀆,自己只管護法就是。
但是這兩個小家伙自己就得上上心。
他先看向女童,
“三妹,你在二境也有多年了,血脈命藏應該也開了不少,往后對于血脈精粹,可有什么想法?”
「命藏」這個東西,于人族而言,需要單開一個境界來強調其重要性,于妖族而言,更是脫胎換骨的最大憑仗。
而對于那些沒有法統在身的山野小妖,更是向上修行的唯一依憑。打一個簡單的比方,嚼什么草、吃什么肉、何時拜月、幾時蛻皮,通了命藏的,便知道章法,沒通命藏的,只能瞎來。
而無論對于人族還是妖族,命藏的修行都是貫穿一生的,但是也都提倡越早開越好,所以都不約而同的把命藏放在了食氣后面,作為修行的第二個大境界。而在二境之后,妖族要結妖丹,人族要結金丹,再度達成統一,再往后的元嬰與合道,就是不同道統和不同族群的殊途同歸了。
“回老爺,命藏是開了不少,但都是狻猊血脈命藏,貍貓血脈一點動靜沒有。往后,定是要往化龍路上走了。等到了三境,洗丹的時候借劫雷洗身,逐步煉去貓血,要是能到四境,應該就能化為煙猊了。”
三妹乖巧答著,也就是知道自家老爺本領大,她才敢往四境上說,至于升五境證狻猊龍,她尚且還不敢想。
程心瞻點點頭,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在一早就知道三妹有狻猊血后,他也刻意往這方面有過培養,每次開爐,都會把三妹叫上,喂食煙氣。而且龍血霸道,壓得貓血顯露不出來也正常,關鍵是程心瞻仔細想了想,也沒想出來有什么了不得的貓仙證道,所以自然也傳不下什么高明的血脈命藏了。
他想了想,便說,
“等回山后,我給你準備拜師禮,去丹霞山拜師吧。”
現在三妹在山中的名分就是自己的靈寵與童子,沒有登入三清山的譜牒,所以三清山的法門程心瞻是不能教的,只能教一些外來的或是自創的法術,但是現在三妹都到結丹門檻了,再不系統的修行道家正法,那對后面的路就有影響了。
而且三妹既然明定了道途,要往狻猊路上走,證流金煙火之道,那長時間在明治山、在自己身邊,也是不利于修行成長的。
對于流金煙火之道,其實送去白虎山和丹霞山都可以,但是程心瞻想了想,丹霞山地利的優勢更大,而且三妹的性子其實有些急,白虎山的功法殺伐氣重,三妹練著怕是容易傷身,丹霞山的功法要更平穩一些,更適合三妹。
而三妹聞言則是愣愣看著程心瞻,一雙漂亮的赤金鴛鴦瞳大眼睛馬上就噙滿了淚水。
“老爺不要我了?”
程心瞻聞言也是一愣,隨即一笑,伸手摸了摸三妹的腦袋,
“傻孩子,怎么會不要三妹,往后,丹霞山是你的學藝之地,但是明治山依然是你的家呀,就像上學堂一樣,早出晚歸就是了。”
程心瞻說的情形在山中是很常見的,三清山收徒自然不可能全像他和溫素空一樣通過外觀招人,渠道多的很,像門內舉薦,就是其中之一。
比如方為敏在丹霞山修行,但卻是紫煙山方山主的兒子,鄭妙機在投劍山修行,卻是石林鄭山主的兒子。這樣的情況在山中很常見,自家的后人或是親朋,并不一定就適合自己的道統,但資質又還不錯,便會推舉到師門的其他法脈門下。
在相對獨立的蜀中,更是如此,關系錯綜,比如青城山的虞南麟,本身是虞白鷺的侄孫女,卻拜入了呼延鈞的門下。青城當代大師兄紀登高的侄玄孫紀異人,則是拜入了虞白鷺的門下。
三妹聽了程心瞻的解釋,馬上就喜笑顏開起來,
“那我想拜任山主為師,他老人家煉的丹煙最甜!”
程心瞻笑了笑,
“你倒是聰明,一下子就挑上了任師,也罷,我給你問問就是,就是他老人家很多年沒收徒了,雖然沒說關門,但是你可別抱太大希望哦。”
三妹臉上淚痕還掛著呢,但眼睛已經瞇成了月牙,連連點頭。
隨即,程心瞻再看向男童,
“白龍,你呢,往后對于血脈精粹,可有什么想法?”
因為三妹叫著親切,所以私下程心瞻還是會叫,但是等等這個小名就太隨意了,所以自打狗兒化形后,程心瞻都是叫的白龍。
白龍便答,
“回老爺,在我的血脈里,有兩種命藏,一個是盤瓠先祖,一個是一位白犬山君,都有神通傳下。”
程心瞻聽著不意外,盤瓠妖神名氣很大,是古天庭的神將,后代里不止一個成仙的,也是西南一帶的犬族共主,還有的苗族部落以盤瓠為圖騰的,白龍有盤瓠血脈不足為奇。至于那位白犬山君,倒是未曾聽聞,應當是許久前苗疆當地的一位山君。
“那你可有選擇呢?”
他問。
只聽白龍答,
“在這兩道血脈里,我最先領悟的神通是得自山君,也就是土遁,但是后面隨著法力境界漸長,覺醒的又都是盤瓠先祖的神通,后面也再沒見過山君神通,而且我覺得,盤瓠先祖的神通好像還要更玄妙一些,所以我想走盤瓠先祖這條路。
“如果能順利結丹的話,經過雷劫洗煉,到了四境,應該能化為攆山犬。”
白龍和炤璃一樣,也只說到了四境,沒說五境證盤瓠的事。
程心瞻聞言點了點頭,說道,
“這是對的,相傳盤瓠通曉變化,力大無窮,速度極快,能擔山趕太陽,在犬族里確實是數一數二的血脈了,比之沒名沒姓的山君,肯定更穩妥點,這樣你將來的上限也更高些。”
程心瞻和白龍都沒提同時保有兩種血脈命藏并加以融會貫通的事,因為這太難了。
舉一個耳熟能詳的例子,除了尋常真龍外,還有九種龍子也是真龍位份。這并非是說遠古龍族只和除真龍外的九種妖類有過交媾,而是只有那九個龍子做到了同時保有兩種血脈命藏并加以融會貫通這件事,最后以非純龍血而證真龍。這種事,一般妖類還是不要去嘗試了。
程心瞻想了想,白龍目前是精修土和風,如果證盤瓠的話,行屬也很相配,不需再改。其實最適合的就是明治山法統,但按明治山的規矩,自己和師妹現在都還不能收徒,他思索了片刻,便說,
“那你就先留在明治山,等回山了,我和師尊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設個護法的職位,不入譜牒,先按記名弟子授法,等后面能收徒了,我在收你。”
白龍聽了,自然是感激涕零,連連叩首,惹來一旁的三妹羨慕不已。
程心瞻心里有了數,又想著過些時日進了鎖妖塔,如果真出了什么變故,導致身份敗露,說不得就要臨時逃了,到時候留下兩個童兒在西康肯定不行,便說,
“這幾天,你兩把觀中之物清掃清掃,跟你們在西康交的朋友也說一聲,就說要閉關,然后便回山去,我過些時日也會回山。”
程心瞻和馮濟虎謀劃進鎖妖塔的事,并沒有瞞著兩個童兒,所以兩個伶俐的童兒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對視一眼,清楚自己留下只會添亂,便都點頭稱是。
炤璃這時想起自家還有兩個人,便問,
“那獅君和武伯伯呢?”
程心瞻回答說,
“青伯自己的洗丹劫也快到了,而且是成尸后第一次洗丹劫,威力肯定不小,他需要好好準備準備,就不讓他來了。獅子留這,這些年養精蓄銳,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我要帶他進塔。”
見老爺都有安排了,兩個童兒也都感覺有些緊張,便開始忙碌的收拾起來。
又過了十天,清明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