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姑且不提德雷克這邊在山窮水盡都要升起血旗死戰到底的絕境中，突然看到自家老爹帶著一支不知道從哪淘換來的“破爛艦隊”跑來幫忙時的驚喜和驚嚇，單說海盜公爵法瑞維爾這邊。
本來已勝券在握的庫爾提拉斯海軍在見到標志性的“海上王權號”出現時，正在全力圍殲帝國艦隊的己方立刻就出現了騷動。
水兵們也是人，艦長也是人，他們之所以跑來這里和帝國艦隊打仗，是因為帝國軍確確實實入侵了他們的國度。
他們這叫保家衛國！
而且因為清醒夢境存在并影響思維的緣故，這些純粹的軍人們腦海中都充滿了對斯多姆卡帝國的厭惡，再加上那些被植入的離譜記憶告訴他們，德雷克王子是真正的帝國叛徒，因此水兵們才會如此積極的想要擊沉這支礙眼的艦隊。
但現在，戴琳國王就那么帶著自己在庫爾提拉斯甚至是整個南海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旗艦出現在了海面戰場上。
雖然那艘船的外表看起來相當奇怪，桅桿上趴著奇怪的眼睛，船身覆蓋著黑灰色的角質，連船繩都是細長的觸須卷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活著的海上怪獸，但當戴琳的戰旗被升起時，一些忠于上將并且被戴琳的人格魅力所吸引的老兵們立刻掙脫了那該死的思維干擾。
主要是恩佐斯已經死了。
殘留下來的精神影響已變的非常虛弱，在激烈的戰爭中肯定沒有時間給水兵們校正自己的思緒，然而因為戴琳和那支奇怪破爛艦隊的出現讓戰爭被強行終止，再加上那照耀海面的陽光突然迸發帶來的光熱驅散，讓意志堅定者立刻就發現了事情不妙。
這灑落的陽光也是很離譜，明顯帶著某種該死的玄學力量，這肯定是某警戒者那看不見的大手又在發力了。
在它灑落于充斥著硝煙的戰場上時，那些偽裝成海潮賢者和水兵戰士們的無面者與克熙爾紛紛慘叫著被移除所有幻象，光熱施加讓它們身上迸發出如被點燃一樣的白色煙霧，其虛空塑造的血肉就像是接觸到了硫酸一樣痛苦。
這下，只要眼睛不瞎的庫爾提拉斯指揮官都知道自己“中計”了。
他們確實崇拜海潮信仰，皆因為海潮的力量能保佑他們每一次出航順利，但信仰海潮不代表著他們就能接受自己身旁潛伏著這些長著章魚臉的怪物啊。
別說是水兵了，一些海盜在清醒過來之后，看到自己身旁人變成了虛空生物都嚇了一跳。
海盜們確實墮落，但再怎么墮落也是個人。
不是被逼到迫不得已，誰踏馬愿意去當怪物啊？
于是，在德雷克驚愕的注視中，本已搶占了優勢炮擊位準備一波把自己的艦隊帶走的敵方自己內部反而先亂了起來。
在那凈化的陽光照耀下，清醒過來的水兵們拔出戰刀和火槍，對那些正在慘叫的虛空怪物展開了突襲。
甲板上一片混亂，一些比較機靈的指揮官更是當機立斷的掛出了白旗，并且操縱著船只向戰場邊緣撤離。
這么一搞，法瑞維爾辛辛苦苦弄出的包圍圈立刻就出現了漏洞，讓激動的德雷克和他同樣激動的指揮官們當機立斷的沖出了包圍圈。
而戴琳上將那邊則發出了狂笑，他的海上王權號在之前解救自己另一個孩子的戰斗中受損極其嚴重，這會行駛的時候整艘船都是斜的。
如果這不是一艘玄學戰艦，估計它早就側翻了。
船只下方還有個恐怖的裂口，船艙中的黑暗之力幻化出觸須在不斷的向外舀水并封堵住船殼。
但總體而言，問題不大！
在上將戴琳手持三叉戟的咆哮聲中，怪物一樣的海上王權號兇殘的撞開攔路的海盜船。
那不懂事的家伙居然還轉動甲板上的火炮試圖對這艘怪物船來一發，結果剛瞄準，就有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天而降，正中海盜船長把那家伙當場劈成灰燼。
怪異的洋流卷著那艘不自量力的海盜船不斷回旋，又在海上王權號后方的觸須幻影猛擊之中將其拍的粉碎。
這會正在掌舵的國王戴琳面無表情的收回了手指，他的風暴召喚者王冠上還有殘留的電弧火花。
盡管海上王權號被上將戴琳先一步“牛”走了，但這艘船畢竟是恩佐斯專門“晉升”送給自己的，自己和上將戴琳共享同一個身份，自然也能操縱這艘戰艦。
現在這艘船上一共就四個人。
國王戴琳是駕駛者，上將戴琳是戰斗隊長，小女巫吉安娜是施法長，坦瑞德是火炮長，一家四口人就把這艘需要幾百人才能形成戰斗力的怪物船給開起來了，而且戰斗力還非常不錯的樣子。
恩佐斯留給坦瑞德的那支“玩具艦隊”也追隨著海上王權號向前沖刺。
它們都是下位的虛空生物，很類似于“幽靈船”，但都隸屬于尼奧羅薩城的艦隊，自然要受尼奧羅薩之王的指揮和調動。
唯一遺憾的是，因為夢境和現實的置換已經結束，所以國王明顯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拉扯”著返回自己的領地中，他不能在這不屬于他的物質世界里長久停留。
“搞快點！”
國王如此說著。
那些跟隨在海上王權號后方的虛空戰艦們立刻加速，就像是無人操縱的“自爆船”一樣。
它們以一種舍身撞擊的方式為在海面上不斷加速的虛空旗艦清理出道路，那些包裹著虛空力量的艦炮胡亂開火，根本談不上準頭，畢竟沒有炮手在操縱。
但這么多破破爛爛的虛空船只的連番撞擊的視覺效果非常夸張，那姿態像極了一群不要命的狂戰士在沖擊敵陣，以此為它們的國王清空雍容前進的道路。
這一幕也被正在沖出包圍圈的德雷克注意到。
王子在長久的戰爭中早已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經驗邏輯，在意識到他的父親的目標正是位于敵陣中部的海盜公爵旗艦“魔鬼鯊魚號”的時候，德雷克當即做出了決定。
“調轉船頭！”
他在甲板上砍死了一頭從海里爬出來的娜迦，對正在掌舵的大副咆哮道：
“支援庫爾提拉斯的旗艦，我們也向魔鬼鯊魚號前進！讓其他戰艦進入炮擊位，用火力支援我們。”
“船長，我們的炮彈數量不夠了。”
大副喊道：
“就這么沖過去怕是最后只能打跳幫戰了。”
“火力？”
德雷克咧了咧嘴，他充滿血絲的眼睛里寫滿了決意，指著還在不斷加速的海上王權號，說：
“有那艘大塊頭在前面頂著，我們還要什么火力？跳幫就跳幫！今天不把法瑞維爾在這里干掉，庫爾提拉斯被海盜攻破的恥辱又該怎么洗刷？
那家伙的尸體要被掛在伯拉勒斯的碼頭上直至風干為止！”
在德雷克的旗艦也開始向魔鬼鯊魚號發起“沖鋒”的同時，這艘位于戰場邊緣正在幾艘戰艦的防護下轉向的船只上也響起了尖叫聲。
庫爾提拉斯的攝政者艾什凡勛爵和他的肥婆老婆這會面目驚恐，他們倆躲在船長室里，從舷窗眺望海面。
剛才的勝利局面讓兩個家伙非常喜悅，雖然已經注定無法回到庫爾提拉斯繼續過人上人的生活，但艾什凡家族這段時間也撈夠了，財產已轉移到世界各地，讓他們只需要接受虛空法術的改頭換面，以后一樣可以繼續過奢靡富足的好日子。
然而在戴琳那個瘋子帶著他的怪物船從“地獄”里殺出來之后，這海戰的形勢就急轉直下。
盡管魔鬼鯊魚號上到處都是強悍的虛空戰士，法瑞維爾也是個極其優秀的海戰統帥，但如今自家艦隊都亂起來了，而且對方已經針對這艘船開始了突襲，這就讓艾什凡勛爵很沒有安全感。
“我們還在等什么？跑啊！”
勛爵抓著一把根本無法用來保護自己的指揮刀，踹開了船長室的門，沖出去跑到了正站在舵盤前的法瑞維爾公爵身旁，他大聲喊道：
“你還在期待什么呢？我們已經輸了，我軍敗了！那鬼陽光在針對我們，戴琳和他的怪物船就是沖著你和我過來的，兩個戴琳要掐死我們！
快跑！”
“閉嘴。”
海盜公爵看都不看這個貪婪的攝政者。
他死死盯著朝著這邊沖過來的海上王權號，虛空賦予的強化視野讓他清晰的看到了在船頭拄著三叉戟的上將戴琳，還有那個正在掌舵的國王戴琳。
這兩個人居然合作了？
真是難以想象。
“呵，我早就說過，恩佐斯不可能用它可笑的詭計征服戴琳這樣的靈魂，可惜上古之神也有屬于它們的可悲傲慢。”
海盜公爵撇了撇嘴，回頭一把掐住還在嘰嘰歪歪的艾什凡勛爵，將這個胖子單手提到空中，在對方窒息的哀嚎中，將一只閃爍著虛空幽能的“蟲子”塞進了他嘴里。
五指松開，讓艾什凡勛爵砸在甲板上，后者瘋狂的摳嗓子眼試圖把那惡心的蟲子吐出來，但那玩意已經順著他的食道向體內爬行并開始撕咬。
“你！你到底給我吃了什么？”
攝政者都快瘋了。
他臉色慘白的說：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心甘情愿的成為怪物！”
“是嗎？之前我看你和怪物合作的時候很開心啊，在上古之神的庇護下，享受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呢。”
法瑞維爾揮了揮手，讓自己戰艦上的虛空戰士們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在海上王權號咆哮著沖過來的背景中，他活動著脖子拔出了自己的鋸齒戰刀，對眼前已經開始血肉異變的艾什凡勛爵說：
“你和深淵做交易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天了，貪婪的混球，我成為怪物是被迫的，但你，你在吃下蟲子之前就已經是個怪物啦。
別怕。
我只是幫你展現出真正的自己而已。”
說完，這海盜公爵不再理會慘叫悲鳴的艾什凡，他轉過身，看著那頂著炮火朝自己的戰艦撞過來的海上王權號。
他的目光和對方船首上的上將戴琳的目光撞在一起，兩個曾一起并肩作戰很多年的老兵幾乎在同時起身飛躍，于兩艘船的碰撞前一秒就廝殺在了一起。
海盜公爵沒想著跑。
事實上，和之前指揮艦隊圍殺德雷克時的漫不經心相比，此時如蘇醒雄獅一樣好戰而激動的他，好像一直在期待這一戰呢。
差不多三十多分鐘后，針對魔鬼鯊魚號的突襲終于結束了。
等德里克帶著滿身的硝煙踏上這遍布著虛空殘骸的船只甲板時，便看到了自己的國王父親正半跪在一頭被雷霆絞殺的猙獰怪物身旁，將“王國攝政”的印璽從對方的觸須上摘下來。
而在更高處的舵盤后方，自己的上將父親拄著三叉戟，一邊咳著血，一邊將法瑞維爾公爵異化成虛空怪物的腦袋用火銃射爆點燃。
自己的小妹正在召喚暴風雪封凍四周的海面，阻止那些船只和船只上的虛空生物與海盜們逃離，自己的小弟則留在海上王權號的甲板上，揮著指揮刀不斷的命令那艘虛空戰艦的艦炮開火，要把這些污穢的船只統統送入大海。
當然，因為海上王權號和清醒夢境之間微妙的聯系，一切被它擊沉的船只都會以“破碎艦隊”的姿態被送入尼奧羅薩的黑水海域中，連同那些虛空孽物也會被一起送過去，成為剛剛在那扎根的蟲群的美味養料。
德雷克嘆了口氣，他將自己都卷刃的指揮刀丟在一邊，上前有些猶豫的看著兩個穿著和氣質之外幾乎一模一樣的父親。
他陷入了和小妹小弟一樣的尷尬中。
到底該先叫誰？
但兩個戴琳倒是看的很開，上將擦了擦嘴角的血，哈哈笑著上前挽住國王的肩膀，如哥倆好一樣對自己的孩子們說：
“以后咱們各論各的，你們喊他‘叔叔’就行。”
“為什么不是喊你‘叔叔’？”
國王一把推開了上將，一臉嫌棄的看著自己，他怎么沒發現，原來自己這么討人厭呢？
在三個孩子的笑聲中，國王戴琳也發出了笑聲，他撫摸著手中王國攝政的印璽，搖了搖頭，將其丟給了德雷克，說：
“拿回去交給洛薩吧，我要走了，我要回歸我的領地了，尼奧羅薩在召喚我呢。”
“父親！”
吉安娜上前一步，她說：
“您應該留在這里，警戒者圣人肯定有辦法救回您。”
“但我不需要拯救，孩子。”
國王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發，他后退幾步，隨著陰影回旋的冷風吹打，一個又一個病態蒼白的影之民浮現于國王身后，就如簇擁著領袖一樣。
他張開雙臂，說：
“這些可憐人已經注定無法返回陽光下的世界，他們在尼奧羅薩中的人生總需要一位國王的庇護與指引。更何況討厭的水手搶走了我的座艦，那就意味著他也要承擔起職責。”
國王看向上將，說：
“每年送十艘船和三百個十惡不赦的海上人渣過來，作為你拿走海上王權號的‘租金’，我需要在尼奧羅薩中開辟出影之民的城市，我需要那些罪人在新的海洋地獄中懺悔服刑。”
“好，這個價格很公道。”
上將拄著三叉戟，將自己的海盜帽摘下來丟入一旁的水中，又接過大兒子遞來的艦長帽扣在腦袋上，他說：
“老子一會就去托爾達戈黑獄，把那里的人渣全部給你送過去。”
“呃，老爹，托爾達戈黑獄的囚犯全被艾什凡家族釋放了，現在他們遍布整個世界的大海。”
德雷克小聲說：
“要抓回他們最少得走遍整個南海，甚至還要去一趟北海呢，我聽說那里崛起了好幾個海盜港。”
“好啊，這不是更完美了嗎？”
上將咧嘴笑著，與自己的兒女們站在一起，看著另一個自己在影之民們的簇擁下如肥皂泡一樣悄然消散。
在對方回去尼奧羅薩的前一秒，戴琳突然說：
“你就不打算給咱們的老婆們說幾句話？”
“那是你老婆”
國王頭也不回的擺手說：
“我已習慣獨處并享受孤獨。”
在這很裝逼的告別中，國王戴琳消失在了現實世界的陽光之下，帶他回到清醒夢境的尼奧羅薩廢墟中時，一個膽怯的身影顫抖著朝著他撲過來。
那名妖艷又豐滿的娜迦女族長是真的被嚇壞了，她差點就被那些窮兇極惡的國教牧師們抓出來燒死了。
國王戴琳聳了聳肩，伸手拍了拍懷里的娜迦情人。
成為恩佐斯的傀儡是他這一生最糟糕的體驗，但怎么說呢，擁有一位娜迦情人的體驗嘶，還挺不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