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多隆看見了自己的死亡。
靈魂被某一事物注視著,只待它離體的一瞬間就將之湮滅。
這才是死亡的恐懼。
連同著他的存在本身永遠消逝,如同熔爐之中的金屬,失去自己的一切。
“你只是一場夢!”
艾多隆驚恐的說道。
“不。”
瑞拉諾看著這位曾備受他重視的領主指揮官,開口說道。
他其實有些羨慕阿庫爾杜納。
其實像阿庫爾杜納這種人物,犧牲在叛亂前是最幸福的,作為長子跟軍團熬過了最難熬的時間,看著基因之父的回歸讓軍團像鳳凰一樣浴火重生。
原體還是那個原體,軍團還是那個軍團,榮耀尚在,旗幟未倒。
而他就很慘了。
目睹了軍團的墮落,在折磨中煎熬了十個千年,最終等來了一位墮落得不像樣子的原體。
“這只是一場噩夢!”
在疼痛的驅使下,艾多隆幾乎下意識的在逃避現實。
“也許。”
“你應該死了!你早就該死在伊斯塔萬了。”
“我決定活下去。”
瑞拉諾說道,手掌再度用力。
“像你和你們這種人才會死。”
“饒了我吧,求你了,宮廷尊者。”
死亡的恐懼與肉體的痛苦讓艾多隆幾乎哭出來,逼迫著他面對現實,如今的帝皇之子領主指揮官不過是一具混沌的皮囊。
他的力量和壯碩的體型全都由亞空間給予,而意志早已崩潰。
瑞拉諾看著這頭怪物,曾在他注視之下成長,然后墮落為如今的怪物,在痛苦下抽搐,求饒,逃避現實。
他不是一個人,也不再是星際戰士。
他甚至算不上“他”,而是“它”。
手掌松開,避過了艾多隆惡毒的毒液,剌人基因組的植入讓帝皇之子的器官在混沌常年累月的侵蝕下發生了嚴重的變異。
但是作用并不大。
如今的瑞拉諾健全,強大。
他看著帶著惡臭的毒液從身側劃過,墜落在一盞由脂肪填充的壁燈之上。
“不,放過我。”
見到偷襲不頂用,跌倒在地上的領主指揮官又開始了求饒。
它只是一團幾乎喪失了思想的肌腱和血肉。
瑞拉諾怒從心起,不理解軍團為什么墮落成了這副模樣。
他拿起動力劍斬向艾多隆。
艾多隆慌亂的迎戰。
然而他的軀殼已經支離破碎、心智萎頓,無論還有什么意識滯留在艾多隆的軀殼里,都已經太過駑鈍。
一劍!
挑飛武器。
一劍!
劃破喉囊。
面對自己最為熟悉的宮廷劍術,艾多隆毫無反抗之力。
靈魂殘破得無法引導身軀之中的力量,荒廢了經年累月打磨的技藝,疲倦地只知道揮出一擊、一擊、又一擊。
腳步松散,筋骨無力。
這殺不死任何一個帝皇之子。
瑞拉諾的行動讓艾多隆相形見絀,瑞拉諾的活力讓艾多隆自慚形穢。
“不,你們這些該死的雜種,你們有什么資格蔑視我,你們不也將自己的靈魂獻給了新的主人。”
艾多隆忍不住尖叫道。
嗤啦!
短暫的失神,動力劍便洞穿艾多隆的胸膛,從肩胛骨間刺出。
艾多隆軟塌塌的跌倒在地,整個人開始跟那些遭遇嚴重車禍的凡人一樣抽搐。
疼的——
古賢者,帝皇之子的典范抓住他的頭,拎起他。
艾多隆尖叫著揮舞手臂,精金包裹的手掌鉗住了他顱骨,隨著手掌開始發力,鮮血與骨骼的碎片隨著他的掙扎甩入空中。
他的手腳胡亂揮舞,感覺自己的頭顱開始扭曲變形,枕骨壓扁,貼上不知道功能是否健全的腦干,鉗制的壓力越來越強,腦脊液迸射而出,即將粉碎他的頭顱。
我不會就這么死。
他想在死亡來臨之際大喊出聲,但這副變形的顱骨甚至無法張開嘴。
于是他摸索著腰間的短匕,奮力朝著經驗告訴他的方向刺出劍刃。
手掌砸在了陶鋼裝甲之上,向內凹陷折斷,匕首因為沒抓穩掉落在地上。
早早準備好防御的瑞拉諾默然無語。
艾多隆聽到伺服電機發出憤怒的爆裂聲,只覺得破碎的頭骨嗡嗡作響。
他腦海之中只殘留有最后一道聲音。
“你會是個開始。”
瑞拉諾說道,周圍,那些破碎軍團的戰士紛紛展露出憤恨之色。
他們喜歡破碎軍團這個稱呼。
他們是破碎的,他們遭到了背叛,他們會記住這些賬。
嘩啦!
瑞拉諾扔下了鳳凰領主破碎的身體。
周圍燃燒著紫色火焰的燈臺搖曳了一下,歡愉之主不禁為一位信徒的死亡而感到惋惜。
瑞拉諾看向遠處的荒原,被暗黑天使包繞其中的騎士之主。
這場戰爭的勝利會是開始,而且不會再是輕飄飄的一句勝利。
原體,背叛者,惡魔
那些在邪神庇佑下依舊肆無忌憚的家伙早該付出代價了。
“你贏了。”
視線里全是黑煙,只能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掐住自己的脖頸,還有那雙鮮紅的眼睛很是明亮。
“你贏了,羅穆路斯,與你的這一場對弈很有趣,充滿了驚喜。”
佩圖拉博喃喃自語,死死注視著眼前的統御者,想要將對方的面容刻入腦海里。
這一場角逐是他輸了。
他低估了這些兄弟對帝國力量的調動能力,從而在戰爭初期,最應該進行全面進攻的時候選擇了保守。
他高估了手中的生產力,在帝國方逐步遞增的壓力以及太空野狼對叛亂派后方生產星球的襲擾下,不得不強行執行激進戰術。
他錯判了羅穆路斯的戰斗能力,貿然進行了激進的斬首戰術,從而導致了全線崩盤。
但他還沒有完全輸。
他已經汲取了這次戰爭帶來的教訓,他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佩圖拉博眼中閃過一絲傲然。
他早有準備,他依舊有著機會。
真是高高在上啊。
羅穆路斯冷笑。
呵呵,都說他傲慢,他倒是覺得這些原體才是真的傲慢。
難不成抬手之間讓無數生命為自己陪葬,流離失所,席卷了幾乎半個星域的戰爭,對于佩圖拉博只是一場游戲?
哦,的確是。
但是這游戲又哪里有趣了?哪里驚喜了?
就在現在,戰局幾乎能夠篤定的現在,黑色圣堂與曙光艦隊對混沌方大艦隊造成重創,伙伴們穩定發揮,在地表成功穩住戰局,太空野狼為首的掠襲艦隊成功對混沌大后方為數不多的生產力造成嚴重創傷,各星區戰局紛紛告捷的現在——
不知道多少生命已經消逝。
黑色圣堂作為整場戰役的支柱,一直投身于正面戰場,匯聚而來的近萬人只余一半,十八支阿斯塔特總督戰團有三支只余下新兵連隊,其中四個戰團母星被毀。
恐懼之眼防御圈帝國海軍艦隊雖依舊保有相當數量的主力艦,但在如此高烈度的戰爭中,護航艦隊損失也不計其數。
波及文明星球近萬顆,其中數百顆星球在未來百年內都難以恢復。
星界軍,勞工,普通民眾,每一次戰爭,每一次遷移,每一次物資的調配都代表著無數人的死去。
統御者低垂著腦袋,沾染鮮血的發絲垂落,整個人陰沉得像是一頭壓抑著滿腔怒火的巨獸。
這是游戲?
只是一個叛變原體為了證明自己比他的‘兄弟’更強,一廂情愿發動的游戲?
你把生命當作什么了?
“拉美西斯。”
他開始呼喚伙伴,與佩圖拉博戰斗期間收錄的靈魂數據,亞空間構成同時完成上傳。
這些信息數據將會與拉美西斯早早準備的法術相結合,依靠莫格塔之石的碎屑,最大限度的通過佩圖拉博當前載體,抽離與他聯系最深的權能,抽離在惡魔原體升魔之后,構成佩圖拉博這一個體的精華。
就像是當年福格瑞姆對他做的那樣。
佩圖拉博自傲于他的準備萬全,而破曉之翼也自信于自己的全力以赴。
他們會讓這些依舊拎不清現實的家伙付出代價。
下次。
羅穆路斯提起佩圖拉博,怒視著那張臉,看著其上的表情從傲然化作茫然,隨后無能狂怒。
你還想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