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環墻內側，堡壘核心區廊道
阿格萊亞的半覆式頭盔下，舉起的食指已凝固在空氣中整整五分鐘。
她一直保持著這個指揮手勢。
她的精英小隊只言片語就能保持安靜，這里其中有黑色圣堂、灰騎士，以及一支卡舍津。
唯有這般精銳才配應對最危險的突發戰況，并將寶貴經驗傳授給后續部隊，她被授予這支隊伍，她會為那些飽受混沌襲擾的區域帶來光明。
正如她的名字那樣，無論阿格萊亞走向哪里，光輝都會等著她。
阿格萊亞依靠自己精準到夸張的預兆能力挑選了這一處埋伏地點。
灰騎士們正分散在預定位置，帶著智庫進行操作，為即將施展的反制儀式做最后準備。
他們從戰術腰帶上取下鮮紅的魂石，開始引導其中封存的靈魂能量——這些由拉美西斯大人親自賜予的戰略物資，使得戰士們無需以自身或同伴的靈能為代價發動法術。
這類儀式法術能夠截斷他們的靈魂對神經感知，讓正確的感官重新回饋到這些癮君子的身上，亦或者令其再也感知不到任何刺激。
據說阿巴頓麾下便有一位千子法師便掌握了類似的法術，并要挾了一位色孽戰幫領主為黑軍團的事業服務。
準備！
阿格萊亞的耳膜突然捕捉到一串詭異的哨音，接著又是一陣。
在她的身側，叼著鳥卜儀的伺服顱骨開始在目鏡中顯示出交戰圖標，其中被偵測到的高速移動標記隨著不斷逼近正變為紅色。
整支殺戮小隊瞬間進入戰斗狀態，每一具動力裝甲的關節都發出蓄力的液壓聲，他們頭盔的顯示器內同步著相同的戰場數據，武器系統已完成預熱充能。
阿格萊亞抬手調整了目鏡左側的擊殺計數器，已經走到169個，這是她進入上一個堡壘區域留下的記錄。
那個在恐虐魔軍狂攻下依然屹立的要塞影像在她腦海中閃現，她暗自為他們祈禱，祈禱著堡壘仍未被攻陷。
計數器歸零的提示音響起。
尖銳的刮擦聲驟然撕裂空氣，伴隨著氣流穿過畸形腔道的詭異哨音。
有東西從廊道另一側的寬闊道路上冒了出來。
一頂炫目的頭盔，以及在塵埃下泛著油光的人皮。
一名帝皇之子，騎乘著因為非法改裝以及血肉包袱而無法辨識型號的單兵摩托。
阿格萊亞按下右手。
靈能光輝綻放。
璀璨的靈能光爆驟然綻放，金色波紋呈扇形掃過整支色孽車隊，當能量漣漪觸及那些帝皇之子的瞬間，這些依靠經過完美開發的超敏感官突破層層防線的帝皇之子們突然集體痙攣。
排頭的領主，那時速600公里的摩托瞬間失控，如斷線風箏般撞向廊道護欄。
轟隆！
加速到極限的載具在撞擊中騰空而起，像炮彈般深深嵌入金屬墻壁，尾端暴露在外側，被加裝上刀片與鋼絲裝點的后輪如鏈鋸一般旋轉著。
嗤啦！
一名混沌戰士在感官錯亂下來不及閃避，上半身當場在接觸輪轂的瞬間化為肉泥。
僅剩的下半身仍保持著操控姿態，失控的摩托一個凌厲的橫掃，直接將附近兩輛同樣失控的載具掀飛。
血肉橫飛。
在扎入這道陷阱的一瞬間，狂放不羈的車隊便撞在了一起，人肉與鋼鐵在強大的慣性下被捏為一體，最終在接二連三的爆炸中化為灰燼。
若是放在文明世界，這又是一場慘絕人寰的車禍。
死亡的暴風雪向通道中傾盆而下，比從那環墻之上不斷落下的碎石更為致命。
激光、爆彈、搖曳的藍色等離子射流。
那名仍然在生命力支持下掙扎的戰幫領主是第一個死的，他的腦袋和肩膀被打飛。
緊接著便是那些在痛苦中抽搐的余孽，以同一種方式被擊殺，抽搐的尸體連帶摩托殘骸堵塞在通路之中，把后方的戰士統統攔截而下，成為天際洞穴中正在傾瀉的武器的活靶子。
尸體一連串的倒下。
有帝皇之子試圖進行反擊，但是當他們顫巍巍的伸出手掌時便因為勁刮過的苦痛而收回了手，有的被打斷手臂的帝皇之子居然當場流出淚來。
而一名距離阿格萊亞不遠處的卡舍津裝填手，在胸腹受到直擊的狀態下依舊維持著高效供彈。
這些癮君子，他們只能在炮火之下注視著自己的毀滅。
“停止射擊！”
在持續十分鐘的精準彈幕覆蓋后，阿格萊亞喊道。
她向身側的卡爾多·迪亞哥遞去一個眼神。
這位因上任第三兄弟會修士連長于泰拉皇宮邊緣執行任務時陣亡，而意外晉升為“哨位之主”的灰騎士連長立即會意。
對方便迅速向洞中一躍而下，其余灰騎士緊隨其后，拔劍在手。
連長墜入淡紫色的毒霧中，順著被無數武器刮削得光滑陡峭的斜坡疾速下滑，靈能力場驅散著甜膩的腐化氣息，斜坡上橫陳著無數紫金盔甲的殘軀。
少數人還活著，呻吟著，掙扎著試圖爬出被殘骸堆砌的廢墟。
迪亞哥絕不會給予這個機會。
噴氣背包轟然啟動，他如死神般懸停在這些垂死者的上方，靈能閃電劃出一道道致命的弧光。
在見到了原體的第一時間，他們也迎來了裝備的升級，原體們肯定了他們一萬年來的付出，并希望他們能夠繼續下去。
而這一次，原體會屹立于他們身側。
一道道尖嘯著的靈魂在迪亞哥的視角中被抽離而出。
這些靈魂被收入一尊由原體打造的沙漏之中，等待這些人類叛徒的將會是漫長審問，以及對他們經歷的詳細榨取。
拉美西斯不允許那些異形或是惡魔介入到人類的審訊當中，但是灰騎士不是外人。
身穿華麗金色裝甲的神圣法典守衛來到他身旁。
迪亞哥的目光從對方的甲胄之上掠過。
這些接受了拉美西斯大人親自指導，并被賦予了傳承知識這一使命的成員能夠穿戴這一身榮耀的裝束，并有著與拉美西斯大人隨時進行溝通的權力。
雖然拉美西斯大人總是說這是為了調動灰騎士的積極性，正常組織都會有的表彰，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但真的很榮耀啊！
“已經沒有活口了。”
圣法衛回道，手中握持著存儲這些惡毒同胞靈魂的沙漏。
最后一具散發微光的黑色尸體倒在燃燒著尸油或是其他生物組織的地面，泛起惡臭。
“其次，初期審問過程中，我們發現還有其他帝皇之子戰幫展開了圍攻孔雀座堡壘之外的活動。”
迪亞哥轉過身。
“大人，肅清了嗎？”
阿格萊亞迅速問道。
灰騎士連長啟動頭盔掃描陣列，目鏡中的擊殺計數器定格在69，另有數百具混沌戰士的尸骸散布在其他區域。
通過靈能鏈接，其他隊員的戰場評估數據迅速匯總，對靈魂完成收集，在這片亞空間干擾嚴重的區域，灰騎士們獨有的靈能天賦具有極大優勢。
總計252人，與指揮部的預估基本吻合。
迪亞哥向著通訊陣列方向微微點頭。
“這里是光輝。”
阿格萊亞按住通訊說道，隨著距離的接近，她受到祝福的通訊設備能夠連接上天燕座堡壘的指揮部。
“光輝呼叫天燕座，通訊是否暢通？”
“信號清晰，光輝請講。”
“帝皇之子肅清完成，確認殲滅敵軍，經調查顯示其他區域仍有帝皇之子戰幫活動跡象，請求進一步行動指示，是否維持我方帶隊策略？”
“需要，光輝，繼續執行清剿任務，光輝，撤離時機由你自行把握，注意：n1至n19區域將在十分鐘后實施軌道轟炸，請及時規避。”
“收到，天燕座。”
阿格萊亞回應道。
利落地結束通訊，她轉身向整裝待發的戰士們揮動手勢。
“前往下一地點！”
通訊結束。
遠在天燕座堡壘指揮中心的阿萊克斯與身側的暗黑天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振奮，絲毫沒有因為帝皇之子插手戰場事務而帶來的壓力。
帝皇之子亂了。
這代表他們對孔雀座堡壘的攻勢已經維持不住了。
殿下已經快要勝利了！——
‘我快要輸了。’
孔雀座堡壘外環的亞空間裂隙前，福格瑞姆不復往日的優雅。
他完美無瑕的牙齒此刻布滿裂痕，雪白長發在狂風中翻卷，發梢跳動著未熄的火焰，宛若一柄燃燒的旌旗。
紫鳳凰環視戰場。
暗黑天使們正在裂隙前的平原上屠戮著他的帝皇之子。
那些雄獅的子嗣，騎士王的護衛，將他的軍團撕成碎片。
他從其中還找到些許熟悉的身影，那些忠貞的子嗣，正在對昔日兄弟們進行殘酷無情的處決。
更多混沌戰士正倉皇逃離，穿梭艇從裂隙缺口蜂擁而出，潰散的部隊向著平原邊緣四散奔逃。
福格瑞姆沒有怪罪這些子嗣。
他理解那種感覺。
低下頭，眼瞳中扭動著怨毒的神色。
那種被隔斷了一切，從超然的天空墜落，不得不品味自己的凡俗，以及凡世的一切賦予其痛苦的感覺。
他很久沒有體會過了，那會讓福格瑞姆認識到自己不完美的一面，他無法接受的一面。
亞瑟不但將自身置入其中，還要將其他人全拉進去。
又有一名帝皇之子因為承受不住感官的回歸而跪倒在地。
鳳凰大君抬起頭，先前的怨毒已被完美掩藏。
他忽然咧開嘴角，露出被鮮血染成淡粉的牙齒，綻放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凝視著眼前的騎士——
那個遺世獨立的身影，超脫于一切世俗糾葛之外。
明明他有著對美好的渴望，對平凡的向往，對塵世紛擾的厭倦與掙扎，可當福格瑞姆帶著最真摯的情感與最極致的體驗來到亞瑟面前時，得到的卻只有沉默的拒絕。
幾近真實的幻境迷惑不了他，甜言蜜語誘惑不到他。
不信任，不認同，不妥協。
這位騎士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只會按照自己給自己規化的路線行事。
行動即是他的語言。
他就這樣固守著陣地，既不前進一絲，也絕不容許福格瑞姆越過一毫。
哪有人這樣的，活成這樣多辛苦，就不能安安心心躺平享受嗎？
他們是這世間最高貴的造物，完全有著享受的權力。
“啊啊，真是麻煩，真是讓人感到無奈。”
福格瑞姆舒展四條手臂，魔劍再度揚起。
“讓我多體驗一會吧！”
他化作一道紫色殘影突襲而去。
“畢竟我會將這一切忘得一干二凈。”
德拉科尼恩，那柄從他那悲劇侄兒手中借來，想要以此建立優勢卻沒有絲毫發揮的神器，在沒有任何人察覺的此時也睜開了劍柄之上的眼眸，死死盯著那位屹然不動的騎士。
它并未感受到憎惡，或是能夠一擊將之殺死的特殊。
此時此刻，它比福格瑞姆本身都要驚詫，都要不解。
它面前的存在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