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圖拉博一直嚴密指揮著他的戰爭鐵匠。
隨著南極星登陸場和周邊防空區域陸續淪陷,依靠局部兵力優勢形成的速攻變得唾手可得,鋼鐵之主的心率卻紋絲不動,繼續籌備著祭品的投射,繼續以冷靜、理性的視角看待。
“繼續壓制,將他們拖進預定區域。”
而當在數個月的努力中逆轉了局勢時,佩圖拉博也絲毫不曾失望。
“交替掩護,圍繞被惡魔占據的半人馬堡壘對現有部隊進行再整合。”
當收到了近地軌道艦隊作戰失利,兩座拉米雷斯級星堡被永恒遠征號率領的艦隊擊碎,難以繼續向地表投射祭品的消息后,鐵之主依舊冷漠的觀察著戰場。
當科索拉克斯暴躁的通訊隨著來自‘永恒遠征號’榮光女王的突襲而被切斷后,沉默在‘鋼鐵之血號’艦橋的空氣中凝結,只有機械運轉的嗡鳴填補著空白。
他的目光短暫的在艦隊群中的某些群體上停留了片刻,冰冷的命令以數據的形式逐步傳輸。
戰爭鐵匠們紛紛緘默,惟恐自己的紕漏招致鐵之主的懲罰,而弗里克斯能清楚地感受到基因之父的情緒。
佩圖拉博既沒有失望,也沒有在這一次挫折中暴跳如雷。
他應變如流,目光始終鎖定在不斷變化的戰術示意圖上,調整部署,準備自己下一階段的計劃,仿佛如今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鐵之主享受著這一場博弈,他將雙方并不對等的軍力量化,以最為精密的方式進行著交換。
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果斷猛烈的圍攻,執著無情地消耗,多方面差距而鑄就的現狀是可以接受的,而作為指揮的他只有堅持不懈向著目標砥礪前行。
今天的失利對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慘痛的失利,只是一個環節,一項宏大機制中的微小部分。
不然呢?仗打一半表演一下十一抽殺啊?
在弗里克斯認識到‘鐵之主已經不對他們有所期待’而逐漸黯淡的眼神中,佩圖拉博的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實話實說,他很想,但是現在沒條件這么做。
伺服顱骨帶著新的數據板在他身邊飛舞,其中是各個區域的總體戰損。
阿斯塔特的交換比總體為5比1,除個別區域以外,剩下由原體駐守的區域交換比就要夸張得多。
至于凡人就沒必要著重關注,高的都奔著幾十去了,完全沒眼看,基本上就是當祭品的料。
就是當祭品都嫌這些耗材成分復雜。
在窗外,地表打擊艦隊抓住虛空盾關閉的間隙,對孔雀座堡壘發動軌道轟炸的火光將佩圖拉博的側臉映得忽明忽暗,卻無法在那張金屬般冷硬的面容上找出任何情緒的變化。
習慣了都。
微微偏頭,避開最刺眼的閃光。
隨后佩圖拉博便無視了因為及時完成冷卻而重新展開虛空盾,成功擋下軌道炮擊的孔雀座堡壘,視線在無數屏幕之中游離了一瞬,落在了那些原鑄星際戰士的影像之上。
稱不上科學但絕對殘酷的選拔機制,二十二道手術,全新型號的動力裝甲,充足到夸張的補給,由萬年對帝皇的虔信所鑄就的戰斗意志。
他們更高、更快、更強。
佩圖拉博注視著一位沐浴在鮮血之中的黑色圣堂元帥。
他的靈魂在一位亞空間大能的眼中是如此燦爛耀眼。
“無憐!”
被咆哮所籠罩的是一位百戰余生的攻城大師,他用雙手戰斧卷起風暴,活活撕裂了十數人。
他注意到那位與他同樣強大的戰士接近,雙臂尚在蓄力,便被那手持鏈錘的元帥擊碎頭顱,顱骨的碎片在超人視角中呈緩慢的姿態四散飛濺。
“無悔!”
身邊的戰友在火力覆蓋中倒下,可是他們依舊不會停下。
這位元帥跨步而起,沖入塹壕之中的射擊陣列,在槍林彈雨中據守住一塊燃燒的亂石堆,仿佛在敵軍背后打入了一顆銷釘,為友軍的撤退爭得機會。
“無懼!”
當隆隆的裝甲車隊在炮火中穿過被黑色圣堂撕裂出的豁口,這些阿斯塔特們憑借卓絕的身體素質跟上,并為大部隊斷后。
當被帝國人民稱之為無生者的惡魔自混沌叛徒的尸骨與血肉中爬出時,在血神的咆哮下為自己的主人爭得這位勇士的頭顱時。
元帥提著戰錘,勇敢的迎接自己接下來的考驗。
那份狂熱,那份堅定,那份毫不動搖。
還有能夠承載這偉大精神的無雙肉體,就是諸神都忍不住都為之垂眸,展露渴望。
“呵呵。”
佩圖拉博笑了笑,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位以信仰狂熱而著稱的兄弟。
要他說,比起當代這些星際戰士,那些懷言者神棍們自詡堅定的信仰都是些狗屁。
打成這樣也差不多得了,再爛也是能接受的,反正他也沒指望靠這些廢物獲得勝利。
將信息縮減到只剩本質的沖突,無非就是意氣之爭打算勝過羅穆路斯,以及奪回自己子嗣們的靈魂。
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番心情。
佩圖拉博覺得自己如今的心態挺好的。
正如弗里克斯所想,當你對某些事物不再抱有多少期待,你就會發現你也不會為此而生氣。
操控一堆靈能充氣,賜福附體,平時一個個吹得多厲害,多殘酷,多偉大,結果混沌賜福斷了就要死要活的玩意——
去打這么一群身心都經歷過嚴苛考驗,還有著高效領導班子指揮,彼此配合緊密,能夠將自身全身心投入戰場的戰士?
以前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現在他能抱怨個啥?
總不能說他自己在亞空間摸魚擺爛,部隊解散,天天除了研究惡魔引擎和復活姐姐之外啥也不干,最后心血來潮召集部隊準備掙扎一番結果打成這樣純屬活該吧?
也沒人告訴他帝國還能這么玩啊。
早知道當年就學基里曼了。
一邊處理著戰場數據,確認損失,佩圖拉博又不由得一陣胡思亂想。
現在還能保證表面上的僵持都是感謝他大遠征的時候沒少打爛仗足夠抗壓。
如今混沌方的兵力集中于南側,這場前所未有的會戰吸引了血神足夠的目光,但是出于某些原因,這位血神也并不急于下場。
其他三神就更是擺了,走的全是一點突破,全線跟進的策略。
你先別問我有沒有跟進,你就說你突沒突破吧?
在確認了損失之后,佩圖拉博操縱著在經歷嚴重損失后,依舊在數量上與曙光艦隊不分伯仲的戰斗群放棄第一進攻線后撤,拉出足夠的空間進行重新部署。
這是后大叛亂時代以來最為龐大的戰群,由三艘榮光女王,數千個戰幫組成。
在此,分歧和爭端一直都存在。
他會去利用所掌握的一切戰斗手段來達到最大的效果,佩圖拉博敢說,他一直以來都不得不去背著自己的性子,去與他人交流協調,需要讓各種各樣的勢力滿意,需要讓他兄弟背后的主人滿意。
但不論他怎么協調,這些家伙就會有各自的想法。
看著依舊一副友軍有難不動如山的帝皇之子,佩圖拉博用手扶住了額頭。
雖然不愿意承認自己決策上的失敗,但是與這么一幫人為伍,他多少也是感到了后悔。
完全指望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