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在荒野上肆虐，地面多出了幾道泛著微光的結晶化刻痕。
墮天使們的盔甲之上多出了幾道新傷，但并未危及生命，亞瑟手腕一翻，黑劍在風中劃出一道弧線，甩落的血珠剛脫離劍刃，便被呼嘯的風暴吞噬，轉瞬無蹤。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半跪于地的加拉德身上，身形如鐵鑄般紋絲不動。
后者垂下的手腕處，一道新鮮的傷口正緩緩滲出血跡，讓他的五指短暫地失去了握劍的力量。
暗黑天使喜歡用‘劍’說話，并且心思活絡的成員會在這一過程中試圖用言語挑動對方的情緒，以暴露其最真實的模樣。
他們交流就是如此，彼此戰斗，然后在戰斗中理清思緒。
亞瑟收回視線，抬眸望向遠處。
沙塵翻涌間又有數道身影艱難地破開土層，沉默地立于隊伍邊緣，不再挑釁。
“看來我已經初步取得了你們的信任。”
亞瑟露出了笑容，這代表他很高興。
“我希望你們能夠交出武器，并隨同大部隊遠離戰場，你們將會接受監管，并進行身份驗證——但不要擔心，這并非審訊的前置，而是我需要對我麾下的戰士負責。”
他略作停頓，目光越過眾人，望向遠處被風沙模糊的地平線：
“接下來，我會親自前往警戒堡，去判斷這會是一場沖突，亦或是一場戰爭，而你們將等待結果，在此期間，負責對接的戰士會為你們詳細解析……當年的卡利班到底發生了什么。”
短暫的沉默在風暴的呼嘯中蔓延。
最終，加拉德緩緩轉身，走向凱。
他的動作略顯僵硬，其余的墮天使們交換了幾個眼神，緊繃的肩膀終于松懈下來——
他們同意了亞瑟的決策。
如果亞瑟想要殺死他們，只需要將隔絕風暴的護罩縮減一圈，沒人能夠來得及在風暴降臨前進入鉆地機里。
隨著他們壓低了武器上前，那些在他們看來遠比自己要高大的星際戰士們也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凱？”
加拉德凝視著那張逐漸靠近的面孔，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
許多墮天使的臉上同樣浮現出詫異的神色，他們未曾預料到昔日的同袍竟已產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隨后，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自己歷經歲月侵蝕的盔甲上。
那些曾經閃耀的紋章如今也早已斑駁不堪。
好吧，變化是相互的。
“改造手術加了三道，之后的藥劑師培訓你自會清楚。”
凱的嘴角扯出一抹淺笑，眼神卻依然銳利如刀。他抬手按在加拉德的肩甲上，指節在金屬表面叩出沉悶的聲響。
“現在，轉過身，讓我沒收你的武器。“
五步之外，阿茲瑞爾紋絲不動地佇立著，爆彈槍穩穩指向加拉德的背脊，任何過激舉動都將迎來致命的回應。
清空彈夾！
這也是為了他們自身的安全。
加拉德配合的抬起了手。
見到到這場面，亞瑟覺得他這十幾年的努力還算是有成效的，起碼把一群無所不用其極的特工對待事物的標準，高低是到扭到了美警的程度。
如今雖仍會本能地警惕，但行事準則總算達到了可控的底線。
他總算不用一個個的去安撫了。
其實這樣已經足夠了，要是真成了pla那才出大問題，這個世界，暗黑天使需要打交道的對象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支持他們擁有這么高的素質。
“摘下頭盔。”
加拉德伸手照做。
驟然涌入的干燥空氣裹挾著沙塵，讓他不自覺地瞇起眼睛。
“帝皇在上啊。”
凱的聲音突然褪去了所有敵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帶著戲謔的輕笑。
加拉德聽到這熟悉的語調，緊繃的神經微微一松。
“你老了。”
凱看著加拉德帶上了些許花白的胡子。
“但這至少表明我在追殺中活了那么久還沒死。”
加拉德沒好氣地回敬道，隨即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了某種重擔。
“你是多久回歸銀河的？”
凱一邊詢問，手指熟練地撥動動力背包的解除機關。
伴隨著伺服馬達空轉發出的嗡鳴，沉重的裝甲組件應聲脫落。
“六百多年前。”
加拉德不假思索地回答，聲音里帶著歷經滄桑的疲憊。
“那很早了。”
凱的眉梢微微挑起，他的目光掃過對方那張飽經風沙侵蝕的面容，足以與一位老人媲美的棕色面皮。
“肉眼可見的辛苦。”
“比不上你。”
加拉德再度鄙視了對方一番，眼中不失羨慕之色。
完善的后勤補給，強有力的組織，強大的領袖，還有那種只有長期處于穩定組織中才會養成的從容氣質。
這正是他過去習以為常，如今卻求而不得的事物。
“也許我的霉運已經在卡利班用干凈了。”
凱用被卡利班熏入味的口音回道：
“接下來你們會被轉移，炎翼的修士們會對你們的身份進行二次確認，同時也會優先對卡利班整體事件進行完整復盤，你們也稍微配合點，講明白自己在卡利班做了什么就行。”
炎翼在大遠征時期通常負責戰略統籌，正面戰場的指揮，敵后作戰的滲透他們都有所涉獵，所以通常情況下，這些成員認識的墮天使是最多的。
“.我明白。”
聽完了凱的解釋加拉德點點頭。
他其實沒想要亞瑟解釋這么多，之前那些疑問都是代戰友們詢問的。
雖然這么說多少有些自傲，但他的確不太在乎那些有的沒的。
對于他來說，原體是權威，只要沒有背叛帝國，那么他就會服從原體的命令，并在這一過程中保持著自己的高尚品德，剩下的對于這位身經百戰的戰士來說都不重要。
這也正是他留在了獅王的身側，而凱被發配卡利班的原因。
“你明白就好。”
凱繼續問道：“警戒堡那邊，除了墮天使智庫館長奧桑達斯領導的戰幫外，還有哪些你認為尚未墮落的同伴？給個提示。”
加拉德露出訝異的神色，有些不解于對方對墮天使隊伍的了解，但還是開口仔細解釋道：
“虛空之爪內部除去由墮天使智庫館長奧桑達斯領導的戰幫以外，還有著大量中間派成員，大概有三百人左右，在過去數百年的時光中，我們一直吸納著這部分成員。”
“他們不信任混沌的力量，但是對大人的命令仍存有疑慮。”
想起警戒堡內日益壓抑的氣氛，他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而在前不久奧桑達斯在亞空間活動時接受了阿巴頓的幫助，并以此欠下了一個人情，目前警戒堡的氛圍很凝重，如果你們不來，我也會選擇在不久之后帶領隊伍離開此地。”
奧桑達斯欠下了阿巴頓一個人情。
這不是重點，墮天使沒少與變節或是投靠混沌的星際戰士打交道。
重點是奧桑達斯本人擁抱了混沌力量，這些常年與靈魂之海打交道的智庫們在仇恨與過往的糾纏中很容易跨出那一步，并一發不可收拾。
這讓加拉德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庇護所不再適合他們這類人留下了。
“那就是投靠混沌的比例不小。”
凱表示明白，聲音冷了幾分，
“我們會放出信號，示意那些未變節的成員觀望，如果他們執意介入沖突，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這是應該的。”
加拉德的嘆息混在風沙中，顯得格外沉重。
會面如此順利，讓他都有些后悔
加拉德本能的抬起頭，看到一位騎士下意識的產生了反抗，然后被檢查者按倒在地。
“冷靜！”
那名檢查者低呵一聲，塵土飛揚間，鐵鉗般的手掌扣住對方試圖護住頭盔的手腕。
原鑄星際戰士的身體素質不是長子星際戰士能夠比擬的，在戰斗經驗差異不大的情況下，這名反抗的騎士很輕易的就被按倒在地，隨后扣上了拘束裝置。
直到確認威脅解除，不遠處始終瞄準的射擊手才稍稍放松扣在扳機上的手指。
這場轉瞬即逝的沖突讓加拉德面甲下的眉頭緊鎖。他望著那名被壓制的同袍，又看向周圍劍拔弩張的陣勢，某種陌生的刺痛感在胸腔蔓延。
第一軍團何時變成了這般模樣？
“因為仇恨。”
凱很懂這種心態。
他悄悄看了眼因為社交圈子已經全滅，正在阿茲瑞爾身邊無所事事的加雷斯。
當年他還想把加雷斯砍了呢。
被軍團徹底拋棄的墮天使啊
既不愿背負叛亂的污名，又無法自證清白，那么總歸得給自己一些堅持下去的理由。
對加拉德這樣曾追隨獅王跳幫的戰士而言，他們尚能期盼原體歸來洗刷冤屈。
但對更多人來說，獅王就是叛徒，如今的暗黑天使更是背叛的延續。
當清白成為奢望，復仇便成了唯一的慰藉。
仇恨如同慢性毒藥，讓眼神日漸陰鷙，讓神經時刻緊繃，讓千年記憶只剩下那些扭曲的片段在腦海中循環播放。
“說起來，巨石要塞有過警戒星的相關消息。”
阿茲瑞爾的聲音突然插入，若有所思的說道：
“有一批墮天使在放出這里的情報，甚至會自我犧牲讓內環抓捕他們。”
警戒堡內藏有“虛空之爪”——這件能扭曲時空、制造連續性重力異常的遠古兵器，實則是黑暗科技時代遺留的時空實驗室。
這個秘密在斷鋼之翼內部人盡皆知，而他們此行的首要目標正是回收這件禁忌造物。
事實上這些墮天使才是次要的，若非亞瑟打算給個機會，炎翼那邊的計劃是直接突入，然后殺光所有人，讓帝皇去分辨他們是否忠誠。
而這突如其來的話，也讓周圍人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到了阿茲瑞爾的身上。
阿茲瑞爾被看得有些尷尬，隨即開口解釋道：
“我問的。”
重點是這個嗎？
幾人頓時都用詫異的眼神，盯著這位素來與大多數暗黑天使關系融洽的新兵。
你是怎么能夠與掌握這個級別情報的成員建立聯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