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天使與太空野狼之間的關系很微妙。
要說好,見面就要擺開架勢打一架,給人的感覺就是二者相當不對付,不了解內情的人往往會以為他們下一刻就要生死相搏。
要說壞,偏偏二者都相當有分寸,除了見面互嗆之外也通常不會做過激的事情,劍拔弩張的互動背后總是存在著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這種奇妙聯系的締結,則要追溯到萬年之前,雙方原體尚在的時候。
在30k時期的都蘭戰役,黎曼魯斯因為與萊恩理念不合而大打出手,事后狼王還因為獅王的惱羞成怒而被一拳錘翻躺了老長一段時間。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雙方最終完成了和解。
在那之后,狼王與獅王之間的以武會友便以榮譽決斗的方式在兩個軍團之間流傳下來。
決斗通常是以一血作為規則,誰在對方身上留下第一道傷口,就能夠取得勝利,出戰雙方都會是各自隊伍之中的冠軍,無論雙方地位上的差距多大。
這也促成了第二帝國時期,面對來自狼主法弗納的決斗邀請,萊恩作為‘軍團冠軍’出面決斗的名場面。
所以,這兩個軍團之間的關系并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差。
在暗黑天使看來,這關乎自身榮耀,同時競爭也能夠促進自身的成長。
在太空野狼看來,這就是儀式性質的交流,是兄弟之間交流感情的一種方式。
當然,能贏還是要贏的,畢竟勝利本身對于雙方來說都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不論是太空野狼還是暗黑天使,都不想在酒桌亦或者秘密集會中聽到,‘某人某年某月某日在榮譽決斗中輸給了誰’的詩歌亦或者密文。
“所以,你們要求我們在一場榮譽決斗中用你們的人?”
在一處容納私人談話的酒桌上,阿爾姆·鐵誓的聲音低沉而粗糲,像是從芬里斯凍土深處傳來的風聲,那雙銳利的狼瞳則緊盯著對面的兩人——
加雷斯與凱。
加雷斯坐在阿爾姆對面,面容沉靜,既沒有暗黑天使慣有的那種冷峻疏離,也沒有刻意迎合的意思。
他雖然不太理解這些因為文化帶來的思想差異,也不太在乎所謂的榮譽,但他選擇尊重,因為在他的成長歷程中,他的母親教會了他尊重他人,正如她尊重他一樣。
凱這家伙則本身就與暗黑天使的畫風格格不入,口無遮攔,言語浮夸,暗黑天使們都認為他更應該去當一名帝皇之子。
狼團反倒覺得這家伙意外的對胃口,就憑他這吹牛逼不打草稿的本事,放在芬里斯高低得是個出名的吟游詩人。
這兩位算是在太空野狼登船期間,與他們相處得最為融洽的暗黑天使成員。
畢竟多數暗黑天使還是不太喜歡太空野狼的作風。
即使是通過某人在艦船內散布的‘三個野蠻人笑話’,暗黑天使們也算是看穿了這些‘蠻子’的偽裝,可那種毫不掩飾的狂野做派,仍讓他們覺得自己像是在和一群披著動力甲的野獸打交道。
“這是請求,而且只是一個選擇。”
察覺到了阿爾姆語氣之中的不滿,加雷斯補充說道。
阿爾姆沉默地聽著,粗獷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緒,但那雙狼瞳中的銳利稍稍緩和了些。
如果對方是在公開場合提出這樣的要求,哪怕只是暗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拒絕,為了大連的榮譽,他絕不可能容忍任何可能被視為侮辱的提議。
但此刻,他們坐在一張私密的酒桌前,在場的只有他和狼牧師,沒有外人見證,沒有多余的耳朵。
更重要的是,這位暗黑天使的語氣和措辭都讓人挑不出毛病,沒有高高在上的傲慢,也沒有咄咄逼人的壓迫感,反而帶著一種罕見的嗯——尊重?
這段時間的戰事太過順利,幾乎是一路碾壓,沒有激烈的廝殺,沒有值得傳頌的榮耀之戰,只有一場又一場毫無懸念的勝利,導致野狼們反而覺得有些乏味。
可偏偏每次戰斗結束后,暗黑天使們都會為他們舉辦慶祝宴會,酒水管夠,裝備任取,甚至允許鋼鐵牧師和狼牧師參觀學習對方的武庫和手術改造技術.
這一批暗黑天使,他們是真奔著交朋友來的。
這就讓作為文明人的狼團很尷尬。
芬里斯人向來吃軟不吃硬,面對挑釁,他們能毫不猶豫地以野蠻姿態揮拳相向;可面對真誠的善意,以相互尊重的方式提出請求,他們反而像是遇上了克星,連拒絕都顯得不合情理。
總覺得被拿捏了。
這批暗黑天使真的不對勁。
阿爾姆瞇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按理說,太空野狼那套野蠻人的偽裝應該足夠唬人,可在這幫家伙面前,他們仿佛被看透了一樣,連半點威懾力都發揮不出來。
加雷斯似乎沒注意到阿爾姆微妙的表情變化,仍以那種平靜而誠懇的語氣繼續道:
“作為表親,我想我不應該在你們的大事中置喙——不過,我們的確需要一個能與這批墮天使接觸的機會,從立場上來說,我們是敵人,我可以向你解釋”
“停!”
阿爾姆猛地抬手,差點把酒杯打翻。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仿佛加雷斯下一秒就要吐出什么能把整個芬里斯都炸上天的秘密。
作為一位隨時能接任狼主的狼衛扈從,阿爾姆知道的秘密已經夠多了——
比如鋼鐵之手那邊‘沒有人的無畏’,為此軍團還折進去一位優秀的狼牧師,搞得雙方關系一度劍拔弩張,可最終理虧的太空野狼還是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沒再繼續找茬。
“我來猜。”
阿爾姆深吸一口氣,盯著加雷斯,眼神里寫滿了“你先別說了”。
為了小伙子們的安全著想,他覺得自己還是別知道得那么清楚比較好。
畢竟有些東西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沒法裝作沒看見了。
“好。”
加雷斯吐出一個簡短的字眼。
隨后陷入短暫的沉默。
阿爾姆的手指在金屬桌面上輕輕叩擊,發出沉悶的聲響,酒館昏暗的燈光在他粗獷的面容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尊古老的石像。
“按照我的理解。”
阿爾姆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謹慎。
“你們的存在不能讓現在的暗黑天使知曉,因為某些原因你們在立場上是敵人。”
他知道這幫人大概率是萬年之前的老登,畢竟多恩之子那邊連演都懶得演了,這邊突然冒出一批暗黑天使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加雷斯微微頷首:“是的。”
阿爾姆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后也不打算深究這個容易亞空間迷航的話題,繼續道:
“然后,你們之間的遭遇可能會爆發更大規模的沖突,想要依靠我們作為與奉獻者戰團溝通的橋梁,掩蓋你們的蹤跡,并便利你們達成某些目的?”
這位看似粗獷的狼衛扈從,直接將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是的。”
這就是太空野狼,豪邁狂放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細致入微的心。
周圍的暗黑天使們交換了一個隱蔽的眼神,不由得在心中暗嘆。
以前真是小看他們了。
這就足夠了。
阿爾姆的指尖停止了敲擊,他盯著加雷斯,眼神變得銳利:
“你們應當不會將其他帝國勢力卷入這場沖突,其中也沒有混沌作祟。”
“當然。”
加雷斯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這是他們內部的事情。
騎士們再如何對立,終究是一體,‘背叛’切實存在,這本就不該讓外人知曉。
若非殿下對大叛亂整體面向全體暗黑天使進行了完整的復盤,證明了獅王沒有叛,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叛,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軍團內部積壓萬年的猜疑,這支太空野狼恐怕早已因為觸及秘密而被忠誠了。
“我不能同意將大連的名譽交給你們。”
阿爾姆最終搖搖頭,他不能接受一場榮譽的決斗,需要第三方披著他們的盔甲上去代打。
酒館的嘈雜聲似乎在這一刻遠去,三人之間的空氣變得凝重。
“不過。”
他的嘴角忽然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眼角擠出幾道狡猾的皺紋。
“我也不知道艦隊有哪些人,我只知道這艘船只有太空野狼,以及邀請他們前來做客的凡人戰士們,芬里斯人向來只會與坦蕩的英雄為伍。”
一個承諾,又像是一句警告。
“感謝你的理解。”
加雷斯露出笑容。
“感謝你的尊重。”
阿爾姆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鋒利的犬齒,比起那幫綠色的,他的確要更喜歡這幫黑色的。
因為他們用行動證明了自己配得上那份與生俱來的高傲。
這個念頭讓阿爾姆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他發自內心地想要見見那位能讓這些暗黑天使產生如此改變的原體。
事實上,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基本上已經猜出那兩位身份成謎的原體究竟來自哪兩支軍團了。
阿爾姆舉起酒杯,向加雷斯示意。
“那就祝你們狩獵順利,表親。”
這支暗黑天使很和他們的胃口,沒有混沌影響,辦事也足夠敞亮,這就足夠了。
至于軍團內戰,阿爾姆在心里嗤笑一聲。
他們還劈死了個灰騎士的大導師呢,內部的大連之間也不是沒有過流血沖突,暗黑天使這種內部撕來撕去又如何?
沒有混沌作祟,我管你這兒那兒的。
酒館角落里,幾個狼團的戰士正高聲唱著古老的戰歌,粗獷的歌聲在金屬艙壁間回蕩。
阿爾姆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
幫順眼的。
沉重的酒杯被砸在桌面上,清脆的撞擊聲讓整個酒館為之一靜。狼崽子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來,阿爾姆大笑著站起身,一把抄起靠在桌邊的風暴戰斧。
“走,讓我們去歡迎我們的表親們。”
周圍的戰士們立刻會意,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戰吼。
有人用拳頭捶打著胸甲,有人將酒瓶摔碎在地上,整個酒館瞬間沸騰起來。
野狼們紛紛起身,動力甲碰撞的聲音如同戰鼓,他們大笑著走向通往曙光號的穿梭機艙門。
狼團就是這樣,這些芬里斯的漢子只會去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只會去戰那正確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