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勇字運的讖文,在選中后凝實消散,青煙淡去,尹照棠跟著兩名廉記探員前往羈留室。
送他來到羈留室內,一名探員分出支煙,幫他點燃:“早點休息吧。”
“多謝。”
尹照棠脫掉西裝外套,卷起來扔到木板床上,翹著二郎腿,把衣服墊在腦后,稍微抽上口煙,便彈飛煙蒂,側身睡覺。
剛搖出的兩支簽運,效果都非同凡響,酬神要求相應很高。
創建社團退休人員的康樂中心,不就是給叔父輩們開一個老人院嘛!
拿社團每年的分紅,開一個老人院問題,要他個人掏腰包,不可能。
以他的性格,有錢不如真開私人醫院,請幾個好的外科醫生,碰上兄弟們曬馬血拼,有刀傷槍傷,都可以在社團的醫院搞定。
省下一大筆醫藥費,還能逃過牢獄之災。
同時,勇字運正合肥貓死扛硬打,絕不服輸的策略,忠字運預兆的謀略,正好不是阿公想要的。
在廉記大樓里蹲班房,法出去幫兄弟們的忙,唯一能做的就系拜拜二爺,替兄弟們求武運昌隆。
夜晚九點,油麻地,廟街。
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女們,染著頭發,戴著耳釘,正有說有笑,三五成群地逛著夜市。
破洞的牛仔褲,卯釘的夾克衫,會被鞋跟踩到的闊腿褲,稀奇古怪造型的項鏈,粗制濫造的刺青,都系后生仔們追逐的流行。
廟街客人以學生,年輕白領工人和游客為主,攤位都是賣小飾品,廉價衣物,盜版波鞋,光碟,小物件為主。
零散有幾間賣水果,奶茶和炸物的攤子。
逛街的行人們,走出廟街尾段,數十人正扎堆在小巴站牌前,等著搭車離開。
有一小巴在對面街口停下,忽然涌下一批游客,直接扎進掛著西貢街夜市燈牌的長街游玩。
只見,一個鐵架搭的門坊,立在街口,上頭掛著五塊綠底紅字,十分醒目的圓牌,每個牌子寫著一個字。
外邊還掛著一圈燈帶,燈火輝煌的街道中,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每個餐車攤位大致統一了外觀,看上去整整齊齊,十分新穎,帶著時尚氣息。
在九龍區市政局的支持下,夜市街被冠以重點項目之名,獲得中華電力的優惠電價,給每一個攤位都配上照明燈。
在港島仍電力緊張,電線還沒入戶到家的年代,電燈的亮度,就是大多數人眼中的繁華。
燈火璀璨,是金錢遍地,人間煙火,是近在咫尺的生活。
一輛小巴車停在西貢街入口,沖下五十幾名身穿T恤,面色兇悍,手持長刀的和陸豐打仔。
“閃開,閃開!”
“陸豐掃場,滾遠點。”打仔們舉刀呼喝,把路口擁堵著等小巴的游客哄走。
客人們出來尋個開心,不想惹上麻煩,紛紛扭頭就走。
一輛黑色奔馳車停在路中間,和陸豐“黑獅”推開車門,腳蹬香奈兒棕色皮鞋,身穿黑色西裝,上身搭著件白色西裝,雙排扣全部敞開,露出上半身健壯的身軀,來到夜市街口。
烤香腸,鐵板魷魚,炸物,手打檸檬茶,魚丸,肉燕,牛肉丸,琳瑯滿目的美食,各式各樣的招牌。
一眼望不到頭的人。
人氣不輸廟街,隱隱更熱鬧幾分。
畢竟,廟街是老夜市,飾品,服飾等物品的成交價雖高,但是民以食為天,西貢美食街靠眾多爆款小吃,能吸引到男女老少,各個階層,港澳省內的客人都來。
跟廟街錯開定位,一個賣貨,一個賣美食,打造吃購一條街。
這樣一條火爆的街道,每個月收保護費都得過百萬吧?再開幾間賭檔,拆點毒品,搞點咸濕按摩。
黑獅都不敢想有多賺錢,揚起右腳,便把地上一個垃圾桶踹翻。馬仔拎著汽油桶,澆在地上。
他甩開一個打火機,點起火,丟向垃圾堆。
一團三米高的火焰騰空而起。
“這么火的地方,怎么能少的了我黑獅?阿瑋,給他們五分鐘清場。”
打仔阿瑋手持砍刀,帶著人走進街道,推搡著游客,揮手怒斥:“快點滾,等會開打啦。”
“閃快些,留下來當成老忠的人砍!”
在和陸豐的人出現后,老忠已經組織人手,在美食街內疏散客人。
打完架,生意還要照做,兩邊都留出道路讓游客先走。但除了零星幾個攤位,大多數攤主都沒閃,反而抄起柜臺下藏著的砍刀,帶著幫工匯聚到路中。整條街早已做到老忠清一色,大多數攤主都是忠字頭的四九,幫工則是社團兄弟。
平時他們會抽著煙,在攤位旁攬客,讓小工幫工做小吃。由于小吃都沒什么技術活,純靠供應鏈和賣力氣,作為社團馬仔的營生,其實大受歡迎。
掙的不比娛樂場管事少,還不用給大老板賠笑臉。有些兄弟天生適合干營銷,有些人就不善交流,喜歡埋頭干活。
幾分鐘時間,已有三百多名忠記打仔肩靠肩,簇擁著扎職人鼾豬跟黑獅對峙。只見鼾豬手中捏著把短柄鐵斧,橫舉指向黑獅,出聲道:“挑,以前都是老忠踩別人,第一個見到有人敢來踩老忠。”
黑獅大步走上前,亮出巨大塊的胸肌,胸膛到肚臍長都滿黑毛。
“以前沒見過,現在見過了?不要說和陸豐斬盡殺絕,跪下來磕兩個響頭,叫一聲契爺,西貢街還是你來管!”
鼾豬氣急而笑,回頭跟刀仔文說道:“一個契孫學人家當爺,連和昌樂的招牌都守不住,仲在做夢?”
“劈死他!”鼾豬猛地扭頭,大力擲出手中的短斧。斧頭跟黑獅擦肩而過,砸入身后一人胸膛,飆出一股溫熱的鮮血。
旺角差館。
譚歡喜匆匆走進O記,出聲叫道:“黎sir,大新聞,蔡振柄開出天價,一千五百萬港幣借兵。”
正打瞌睡的黎智斌陡然清醒過來,起身喊道:“起身,有大案子!”
整個辦公室里,橫七豎八,睡著一百多名O記警員。在黑白兩道風起云涌之時,警隊作為港島最大的暴力機構,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不只是旺角O記在待命,整個九龍總區的機動部隊和反黑、重案都已取消休假。
警長阿鄭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嘀咕道:“一千五百萬港幣,這么大手筆,借兵打邊度?”
“太平山啊!”
這時任跶榮身穿制服,來到辦公區,面色嚴肅的道:“差唔多咯,是系打清風街,潮義酒家。”
黎智斌驟然色變,出聲道:“不是說掃西貢街嗎?”
任跶榮冷笑道:“西貢街從來都只是一個添頭,用來打給江湖人看的,蔡振柄花大價錢買下四個字頭,就是為找老忠報仇。現在神仙棠在廉記里蹲著,不下狠手,錢都白花啦。”
黎智斌握緊拳頭,身軀都在隱隱顫抖:“蔡振柄背后是邊個!”
任跶榮吸著香煙,緩緩說道:“行動副處長卓sir已下令,今晚只在清風街外戒嚴,街道上響槍響炮,都不關我們的事。”
黎智斌拳頭重重落在桌面,振聲道:“挑,為了政治,不把市民的性命當回事?西貢街是合法的經營項目,接警臺都要給人打爆,上頭怎么還不下令做事!”
任跶榮眼中閃過精光,似乎有些興趣想干一票大的:“你不服氣啊,打算做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