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中,滾滾流淌的玉京之氣頗為濃密。
隨著陳執安踏入玄池,再加神照樓的存在,即便耗費了許多玉京之氣用于培育蟬生果,以及昆侖澤中的許多藥材。
白玉京中的玉京之氣仍然有上萬之數。
陳執安并不遲疑,他的神蘊化身落入白玉京中,隨著他念頭一動,諸多玉京之氣便如同一條條游龍一般,涌入明鏡樓!
明鏡樓上高懸著的那一方明鏡頓時照出光輝。
那縷縷光輝看起來頗為微弱,陳執安面色不改,心念微動之間,便有更多玉京之氣瘋狂涌入其中。
眨眼之間,竟有八百道玉京之氣落入明鏡樓中。
此時此刻,明鏡樓中照出的光輝越發璀璨,光輝熠熠!
“八百道玉京之氣,已然足夠了。”
隨著站在那山川上的陳執安緩緩睜開眼眸,卻只見他眼中照出兩道無形的光芒。
那光芒落入虛空,繼而化作一輪明鏡。
明鏡高懸,緩緩旋轉,又將周遭的天地倒映在那明鏡中。
陳執安抬頭看去,卻從那明鏡光輝中,看到遠處一道光柱直沖天上。
那光柱同樣光芒璀璨,看在陳執安眼中,耀眼到了極致。
又隱約可見,那光柱中仿佛蘊含著某種寶物,極為珍貴。
“昔日,幾十道玉京之氣探尋到的機緣,便能夠對我起到天大的助力。
如今,八百道玉京之氣,卻不知探查到的機緣,又是何等珍貴。”
陳執安運轉天地繭,身軀、真元、元神都仿佛被這天地包裹。
他身上的氣息與這天地融合為一,徹底消失不見了。
陳執安便在這天地繭籠罩之下踏空而行,直去那一處光柱所在。
那光柱極為耀眼,極為璀璨,看起來距離陳執安頗為相近。
可所謂望山跑死馬,看似不遠的光柱,竟然在六百里以外。
陳執安在天地繭的包裹下,并不曾運轉全部真元,以免被這道下仙宮中其他強者發現。
他如今玄池修為,底蘊深厚無比,哪怕不曾運轉全力,速度卻也極快。
短短半個時辰,便已然與那光柱不遠。
越靠近那光柱,陳執安便走得越慢,只因隨著距離靠近,陳執安能夠清楚的感知到那光柱附近,尚且還有幾道氣息爆發波動。
“明鏡樓所探查到的這一道機緣,也被其他強者探查到了。”
陳執安挑眉,心中倒也并不意外。
這道下仙宮本來便是機緣匯聚之地,諸多年輕強者前來此地,便是為了爭奪機緣,讓自身更上一層樓。
而他在永安城中耽誤了許多時候,不似其他年輕強者一般,專心尋求機緣。
“咦?”
越發靠近光柱的陳執安忽然眉頭微皺。
“這道氣息,怎么這般熟悉?”
陳執安身形隱入云中,在天地繭的遮掩之下,他的一切都消失在這虛空中,不為他人所知。
便在這般神通之下,陳執安四下探尋而去,頓時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
那人身著道袍,手持拂塵,極為年輕……
“持玄子。”
陳執安挑眉,嘴角露出些許笑容。
持玄子乃是道玄宗大真傳,也是當今雛虎碑上第七的人物。
陳執安與道玄宗仇怨頗深,道玄宗有造化修士死在他父親手中,甚至有囚元子這等長老,被陳執安所殺。
這等的深仇大恨,陳執安記得,道玄宗自然也記得,想要化解絕無可能。
不過……
陳執安對于道玄宗這位年輕的持玄子,卻頗有好感。
持玄子曾經隨他一同前往南方九州,見過天下生靈之困苦,見過世家門閥玄門對這天下的盤剝。
他心中似乎早已明白許多事,所以才會在離去時借給陳執安那一面寶鏡。
靠著那一面寶鏡,陳執安殺了許多隱藏著的世家妖鬼。
也正是因為這一面寶鏡,囚元子才會前來尋他,最終死在他手中。
“持玄子,竟然也來了這道下仙宮。”
陳執安思緒紛擾,心中又有些驚訝。
他之前見持玄子,知曉持玄子能夠成為道玄宗最為重要的弟子,天資竟然不凡,天賦絕倫,除他以外堪稱大虞年輕一輩第一人。
可那時,持玄子的修為卻不算高深,不過玉闕天關。
今日再看……持玄子竟然已經踏足玄府境界,這屬實令陳執安吃驚。
“這持玄子,修行速度竟然比我更快?”
他微皺眉頭,心中起疑。
天下修行極快者數不勝數,更有天人觀觀主十九歲之年登臨造化境界。
但半載之前,這持玄子還是天門境界,僅僅一百多個日夜,他竟然連越四境,踏足玄府……
“莫非是借助了什么極為高深的血祭道真?”
陳執安側頭想了想,又想起持玄子的為人,只覺持玄子心中尚且有道義二字。
想要依靠血祭斗爭連越四境,只怕要祭祀不知其數的性命,持玄子應當不會如此殘忍冷漠。
“而且……這持玄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也變得截然不同。
往日里持玄子氣魄如同暖陽,又夾雜著幾分正氣。
如今這持玄子的氣魄……卻若有似無,飄飄裊裊,極為詭異。”
陳執安不明白持玄子究竟為何會生出這樣的變化,他正在云中思索。
遠處那光柱之下,忽而異變突生!
卻只見……
有一道真元橫空,破開虛空中的云霧,進而傳來驚人的波動。
陳執安猛然抬頭,卻只見一支羽劍沖天而起,又在云層中炸開絢爛的光輝。
這光輝之中有真元澎湃,直殺持玄子!
陳執安身上天地繭越發運轉,將他的身形與真元氣息牢牢遮掩。
與此同時,他身后隱約有殺生天王浮現。
這一尊天王神相睜開眼眸,看向遠處。
卻在極遠處的迷霧中,看到一陣陣兇戮的血孽顯現開來。
這等血孽便如同滔滔江河,又翻起浪潮,一浪接過一浪。
“究竟是何人,能造如此之深的殺孽。”
陳執安挑眉,遠遠望去。
持玄子也在此刻動手,只見他手中拂塵一擺,飛揚的拂塵在虛空中畫出一個一字。
頓時……
仿佛有神人伸出手指,劃開天地。
難以想象的真元狂潮流轉出玄妙絕倫的神通,肆意而動,迎向那一支真元靈箭!
轟隆隆!
兩相碰撞,天地仿佛炸開了。
狂暴的真元更加狂暴,生出的波動仿佛要毀天滅地,強烈的氣息化作風暴,卷動四野。
陳執安不由深吸一口氣……
“這持玄子,竟然如此強大。
他手中那拂塵,乃是一件至寶。”
他思緒翻飛,目光卻又落在遠處的迷霧中。
當風暴卷動虛空中的迷霧,那迷霧漸漸散去,終于露出一個人影。
那是一座高聳的山岳。
山巔之上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此人手持長弓,身著白甲,兩條修長的大腿暴露在虛空中,顯得頗為矯健。
一頭紅發隨風飄搖,面容極為白皙。
陳執安看到此人,突然想到一個人來。
“此人應當與那商秋公主的母親是同族,同為紅發,面容白皙……大約是白戎。”
除此之外,陳執安還清楚的看到這突然現身的女將,眼神平靜而又冷漠,身后一座天闕屹立,天闕之中血氣遍布,兇戮無端!
“此人不知殺了多少人。”
陳執安深吸一口氣,隱約可見這女子天闕中的滔天血海。
時至此時,這女子顯露修為,手持長弓,身上又有如河海一般的血孽,身份便也并不難猜了。
“此人應該變成了日月觀觀主口中,來自大離的女將軍。”
陳執安靜默無聲,渾身真元流淌,支撐著天地繭。
“我如今玄池修為,手中又有一件過十萬鍛的寶劍,再加上一身厚重底蘊,應對尋常的天闕強者頗為簡單。
道下仙宮中,無論是那沈宗聿還是那仇淵都不是我的對手。
可我的敵手若是眼前這位大離女將……”
陳執安不留皺眉。
這等人物,早些年間必然也是雛虎碑前十的強者,一身底蘊何其深厚,一身修為又已經踏足天闕。
若是他不動用許玉蟾留下的劍氣,單單憑借她方才射出的一箭,陳執安便知……此人戰力極高,自己恐非對手。
“如此強者,持玄子竟然不懼?”
陳執安目光游移,又落在那持玄子身上。
持玄子此時已經站起身來。
他身上道袍無風自動,手中拂塵被他托在手臂上。
這位年輕的強者轉過身來,抬頭看向那大離女將!
一時間,持玄子道髻上的一根桃木發簪忽然照出光輝。
從點點光芒頓時變作流光熠熠。
流轉的光輝落在持玄子身后,頓時化作一個巨大的八卦陣圖。
八卦陣圖將持玄子囊括其中,不斷旋轉。
轟隆隆……
天空中猛然炸開一道雷霆,八卦陣圖上又有水火流轉。
持玄子腳下的山岳也仿佛地龍翻身,發出沉悶的響聲。
持玄子的眼神與那大離女將一般,同樣平靜而又冷漠。
兩人對峙,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便已然開始猛烈碰撞,讓這天地如同擂鼓一般!
陳執安悄無聲息又退出數里之地。
“這二人論及戰力,恐怕是此次進入道下仙宮的年輕強者中,最強的十余人之一。
比起趙慶一流,卻還要強上許多。”
陳執安默不作聲,甚至壓制住渾身神蘊,讓他們停止流動,以免被二人察覺。
他只以眼眸看去,所幸二人的氣魄太過渾厚,攪動風云,又令風云散去。
此刻陳執安眼前一覽無余,唯有璀璨的真元,以及那八卦圖上照出的光輝有些晃眼。
“這溪流中的寶物,與道家不配,乃是一件純粹的殺伐之器……”
虛空中,云流凝聚,繼而摩擦,傳來一道聲音。
那聲音婉轉動聽,正是來自那位大離女將:“道人,我修為比你高上許多……你底蘊高深,手中又有許多寶物。
你我相爭,短時間內恐怕難分高下。
不如……你將這一件不配你的殺伐之器讓給我,我承諾于你,倘若往后你需要我相助,我可為你出手。”
大離女將站在山巔,聲如潺潺溪流,流轉而去。
持玄子神情冷漠,便站在那八卦陣圖中,眼皮忽然輕輕抬起。
其中仿佛充斥著不屑,充斥著冷酷。
便是這一臺,陳執安猛然意識到什么。
他舉目看去,看向持玄子的左手。
此時持玄子右手手持拂塵,左手探出。
“持玄子左手中,那陳舊的念珠不見了。”
陳執安挑眉,突然想起持玄子來燃隋州見他,并且送他那一面寶鏡之時……
曾與他說過……
“也許下一次見面,我便已不是我。”
我便已不是我……
陳執安眼神越發深邃,望著對峙的二人。
持玄子沉默不語,那一位大離女將似乎還想要說什么。
可恰在此時,持玄子身后的八卦陣圖驟然間開始旋轉!
八卦陣圖驟然旋轉,水火雷霆交織,天地間真元暴動!
持玄子左手掐訣,指尖迸發出一道玄光,直射入八卦陣圖中央。
剎那間,陣圖擴張百丈,將整片山谷籠罩其中。
陣中陰陽二氣流轉,化作無數道鎖鏈,朝大離女將纏繞而去!
女將冷哼一聲,長弓一挽,弓弦震顫間,三支血色靈箭破空而出。
箭矢所過之處,虛空扭曲,竟將陰陽鎖鏈寸寸崩碎!
女將紅發飛揚,天闕中血海翻涌,一股兇煞之氣沖天而起。
她一步踏出,身形如電,瞬息逼近持玄子,手中長弓化作一柄血色長刀,凌空斬下!
持玄子不閃不避,拂塵輕揚,八卦陣圖驟然收縮,化作一面陰陽盾牌,硬接這一刀。
“轟——!”
刀光與陰陽盾碰撞,爆發出刺目光芒,氣浪席卷四方,山石崩裂,大地龜裂!
持玄子身形微晃,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眼神依舊冷漠。他左手猛然一握,八卦陣圖驟然炸開,化作無數道陰陽劍氣,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女將長刀揮舞,刀光如血幕,將劍氣盡數擋下。
然而,持玄子似乎等的便是這一刻!
他右手拂塵猛然一甩,拂塵絲線驟然伸長,如銀蛇般纏繞住女將手腕。
“鎮!”
八卦陣圖再度浮現,這一次,竟直接烙印在女將身上!
女將身形一滯,天闕中的血海竟被陣圖壓制,翻涌之勢驟減。
“道門封禁之術?”
女將面色不變,渾身真元爆發,血色刀光暴漲,竟硬生生將八卦陣圖撕裂!
兩人交戰,威勢驚人。
陳執安觀戰。
便如一只在后的黃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