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執安身上一道道雷霆閃爍,他腰間虎魄刀終究出鞘。
猛烈的刀氣綻放于天際,頓時天地生寒,強烈的殺機肆意落下,落在那日月道下仙宮散發出來的熾盛光輝上。
刀氣橫流,刀魄肅殺,重重真元融入于這刀氣之中,頓時天地生白!
那道下仙宮門庭散發出的燦爛光輝,便被這些刀氣斬碎了!
椒奴眼見這一幕,一時間眼中的驚喜更甚,卻又有些不知所措。
日月山上,仍然有許多人苦苦迎著光芒登山,想要踏入道下仙宮,卻終究無法抗衡那恐怖壓力的年輕人。
他們眼見一位位強者進入其中,羨慕之余,又只能夠暗暗揣測他們的身份。
這些年輕人大多出身不凡,見識極廣,總能夠從許多蛛絲馬跡中,看出來人的身份。
直至陳執安拔刀,璀璨的刀光肆意而出,斬開光輝!
“此人是誰?他似乎修成了刀魄!”
“玄池境界,底蘊竟然如此深厚!看他的年紀,應當三十歲出頭,我大乾沒有這樣的人物!”
“道下仙宮開啟,大乾崖海郡風云際會,不知來了多少其他國度、玄門的年輕強者,此人必然來自大乾以外!”
“可這人究竟自何而來?他的刀魄我從未聽聞,他身后那一道神相也頗有一些奇特,我從未聽說過!”
“看他的真元,包含著紫、黃、青、赤四種色彩,四種玄妙,讓我想起了道玄宗的道玄龍變經!”
“道玄龍變經確實是四種色彩,可卻是紫黃青玄四種色彩,有理當充斥龍變之道!
而且道玄龍變經乃是真正的一品天功,尋常玄池境界又如何能夠催動!這絕非是道玄龍變經,也不是龍變筑基的紫黃青羊經,尤其是其中那赤色,更是令人不解,卻不知是哪里的經典。”
不知有幾人揣測,卻終究不曾猜出什么來。
而此時,距離陳執安拔刀登天,不過短短幾息時間。
幾息光陰過去,山河游刃篇已過數個山頭,熾盛的雷霆纏繞在陳執安身上,陳執安的速度變得無比之快,僅僅幾步之下,即便已經跨越許多距離。
五息、六息、十息……
十五息時間悄然逝去,陳執安已然踏足道下仙宮光輝之前。
此刻他朝著那團光輝看去,隱約能夠看到那光輝中倒映出的廣大天地,能夠看到幾座城池割據四野,能夠看到那些城中街道上,百姓熙熙攘攘。
隱約間他又在一座城池中,看到一座神女雕像。
那雕像緊閉的眼眸,伸出一只手,手掌攤開,食指前指,仿佛在指向虛無。
陳執安便站在這光輝前,轉頭看向椒奴。
椒奴遠遠朝她行禮。
陳執安朝著椒奴微微點頭。
“傳聞中,道下仙宮向來最能締造奇跡。
懸天京中有安國公虎視眈眈,我的修為尚且弱小,不能與他硬碰硬。
宋相還有顧慮,可他定然仍有后手。
他曾說過,等他謀定幾分天下,便會傳消息于我,讓我歸去懸天京。
可在這之前……我卻不能固步自封,還需要尋找更多的機緣,需要讓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樓。”
“這道下仙宮,真是一場大機緣,是一場大契機。”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去,一步踏入道下仙宮。
須臾之間,天地仿佛倒轉!
他隱約感知到自己身處一團光芒中,而那光芒極速墜落,又或者急速上升。
他眼前的景象不斷扭曲,又不斷交織,最終趨于平穩。
下一瞬間,他便又看到一山翠綠,看到溪流潺潺。
天上正下著小雨,風波徐來,百草野香沁人心脾。
陳執安撫摸著腰間虎魄刀刀柄,卻又忽然聽到一陣稚嫩的聲音。
年僅十三歲的沈冶霄身著一襲華服,腰間配著一把玉色短劍,眉宇之間卻帶著悲憤與些微的恐懼,正站在一棵參天大樹之前。
那一棵樹是一棵老槐樹,已然有了許多年頭。
這種槐樹與尋常的槐樹不同,軀干極為粗壯,恐有五六人合抱那般粗。
槐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身在槐樹之下,甚至看不到天上的明月與烈日。
沈冶霄一只手撫摸著槐樹軀干,幾息時間過去,眼中的恐懼越發深刻,悲憤卻變作委屈。
“父親,你為了永安城而死。
可我……卻要愧對于你了。”
十三四歲的少年,說起話來卻頗為老成,并無多少稚嫩,反而充斥著深深的無力。
“風波城要滅亡永安,要獻祭永安八十萬父老。
你保下永安城,卻換來一個身死!
我有心繼承你的遺志,可是叔叔卻又虎視眈眈。
他想要讓我禪城主之位于他,可他卻又想背棄信仰,不再祭祀神女,卻想要與那風波城一般,祭祀九龍子。”
沈冶霄撫摸著槐樹說話。
看似是在對亡父說話,可實際上卻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說話委屈之余,他眼中閃著某一種光,眉頭又微微蹙起,就好像是在思考。
他在思考如何破局!
十幾息時間過去,沈冶霄終究苦笑一聲。
“如今四位長老中,只有劉沖長老支持于我,六千兒郎皆歸叔叔同意,我麾下只有二百軍卒!
倘若叔叔想要殺我,我如何能夠不死?”
沈冶霄深吸一口氣,他雙掌合十,轉過身去,看向東方。
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便能看到一座足高百丈的神女雕像屹立于那里。
神女緊閉眼眸,卻又好像俯視整座永安城,俯視永安城之外的大片曠野與山林。
“神女保佑!”
沈冶霄輕聲自語:“如今我便聽天由命,只愿叔叔沒有殺人之念,讓我能夠率領永安,與風波城抗衡,以報父仇!”
沈冶霄話音落下,他耳畔忽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聽天由命,又如何能活?”
沈冶霄頓時精神緊繃,匆忙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卻見到粗壯的槐樹之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走出。
那人身著甲胄、腰佩長刀,身后背負著長弓,看向沈冶霄。
沈冶霄心中恐懼,可是神色卻逐漸輕松下來,他不慌不忙看著來人問道:“這里乃是沈家外林,又是沈家墓葬。
你腳下葬著永安城上一任城主,所以此地乃是禁地,除了沈家人以外,無人能夠隨意踏足此地。
你……是怎么進來的。”
來人正是陳執安。
他看著眼前故作鎮定的少年,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他抬起手來,輕輕點了點沈冶霄身后兩處方位。
“我如何前來倒是并不重要。
不過前來這禁地的,并非只有我。”
沈冶霄一愣,循著陳執安所指的方向轉頭看去。
那里是一片樹林,樹葉灌木茂盛葳蕤,看不清里面究竟藏著什么。
“你看不清,但是我卻能夠看清楚。”
陳執安朝前走了一步,嚇得沈冶霄連忙后退數步。
“莫要再后退了。”陳執安語氣平靜:“那茂盛的樹木中,藏著兩個人,身著玄寶遮掩行跡,看著你的時候眼中醞釀殺機,其中有一人甚至已經醞釀神通,只等你再靠近幾步,便會頃刻出手,殺你于此。”
沈冶霄年齡尚小,哪怕看起來老成,也終究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聽到陳執安的話,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可他仍舊停下腳步,再度轉頭朝著身后仔細看去。
陳執安便在此刻彈指。
虛空中一陣清風吹過,繼而化作龍卷,吹開了那茂盛的樹葉以及灌木。
剎那間!
兩雙眼睛一左一右,出現在那樹葉之中。
與此同時,一道神相驟然高懸于那樹葉之上!
滾滾真元于此刻流動,匯聚于一點寒光之上——那是一根銀針靈寶。
這靈寶凝聚了厚重的真元,甚至被一道玄妙的神通催動,頃刻之間便如同一點光輝,直去沈冶霄的眉心。
沈冶霄也看到了那一點寒光,甚至看到那寒光直沖自己而來。
寒光未至,令人震顫的寒氣卻已經落在他的眉心、眉梢上,傳來陣陣刺痛。
“竟然這邊安排好了殺手!”
沈冶霄腦海中光芒閃過:“陳沖長老,又不在此間。”
“叔叔竟然想要在這祖地殺人嗎?”
思緒百轉,可沈冶霄卻又好像認命了。
修成神相的強者手持靈寶而來,這分明是想要置他于死地,讓他再無生還的機會。
那他……又能如何?
“二品靈寶,倒也不錯。”
恰在此時,剛才那陌生人的聲音忽而傳來。
緊接著,沈冶霄便清楚的看到,將要落在自己眉心處,輕而易舉取走自己性命的寒光,在一瞬間爆碎。
就好像是有冰塊碎了,光芒四溢,又濺射向四處。
寒冷的氣息落在周遭的樹木上。
許多樹木便被攔腰斬斷,許多灌木開始燃燒,甚至露出藏在那樹葉之后的兩道人影。
“靈寶被擊碎了?”
沈冶霄瞳孔微縮,下意識回頭看向那陌生人。
可他卻驚訝的發現,剛才還站在那里的陌生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直至兩道輕微的霹靂聲響起。
便如同兩道雷霆劃過虛空,然后又是有人倒地的聲音。
沈冶霄肩膀一僵,同樣僵硬的回頭……
便看到那兩位刺客身軀同樣僵硬的站在那里。
短短兩個呼吸時間過去。
這兩位刺客便驟然倒地,砸在地上,揚起地上的塵土。
這兩位刺客,都已經修成神相!
在永安城中,修成神相的強者萬中無一!
為了殺他,竟有兩位神相強者帶了靈寶而來。
可結果卻是……
“他們死了嗎?”
沈冶霄掩飾不住眼中的震撼,自語。
他確實是因為驚訝而自問,但他卻聽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沒有死。”
有聲音自上空傳來:“有人刺殺,若是死了,又如何能夠揪出真兇來?”
沈冶霄抬頭。
便看到方才那陌生人,正坐在槐樹的粗壯枝干上,低頭看著他。
沈冶霄站在原地,默默的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兩位神相強者,繼而又低頭思索一陣。
十幾息時間就此消逝。
沈冶霄忽然抬頭,看向陳執安:“閣下是誰,自何而來?我在永安城中長大,卻從來未曾聽過城里還有閣下這樣一位強者?”
他抬頭發問,聲音卻因為方才接連變故,而且都有些顫抖。
陳執安抬手之間,手中又多了一壇酒。
“你心中恐懼,還需要喝些酒壓一壓驚。”
陳執安將那一壇酒扔給他,卻不曾跳下大樹,反而遠遠指了指那神女雕像:“我自遠方而來,乃是這永安城的過客。
我為那雕像而來……”
他說到這里,語氣逐漸肅然:“我為護持那雕塑而來……想來目的與你一般無二。”
沈冶霄也看向那神女雕像。
可不知為何,這一刻的沈冶霄,卻好像隱約看見那神女雕像的掌心中,竟然有一絲絲氤氳升騰,繼而消散……
那氤氳太過明顯了,可沈冶霄活了十余年,卻從未看到這神女雕像上有如此神奇的氤氳之氣……
就好像……
“神女難道是在回應此人?”
沈冶霄不由深深吸氣,眼神中的恐懼與緊張,終究消散了幾分。
他的目光游移在陳執安、神女雕像以及那兩位昏倒的神相強者上,許許多多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
他想到對永安城虎視眈眈的風波城,想到自家叔叔,想到城中八十萬百姓。
于是……沈冶霄似乎忽然想通了。
他站在槐樹下,遠遠朝著樹上的人行禮。
“請問先生名姓?”
“李巢!”
“李先生既然是為神女而來……那還請李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沈冶霄一鞠到地,躬身下拜。
陳執安仍然坐在槐樹上,低頭俯視著那鞠躬行禮的年輕人,嘴角露出幾分笑意。
他要保下那神女雕像,有一座城池作為后盾,總要比自己獨身一人更加簡單。
便在他思緒流轉之際。
天空中忽然又有一道劍光閃爍。
陳執安猛然抬頭……
不僅僅只是陳執安!
這道劍光太過放肆,太過璀璨,甚至蓋過了天上的日月光輝。
劍光劃過,劃開天上的云霧,逐漸露出一人的身影。
陳執安眼神開始認真,口中默念此人的名諱。
“第二雛虎,伏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