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執安就站在距離日月山不遠的山頭上,遠遠眺望。
大乾皇子乾元極輕而易舉開辟光輝,騎馬進入道下仙宮,不知激勵了多少年輕的強者。
即便沉重的壓力壓的他們喘不過氣,光輝又有如泥沼一般讓他們行之艱難。
但此刻,卻無人輕易放棄。
只因為道下仙宮中隱藏著難以想象的機緣,如果能夠進入道下仙宮得到某些機緣,也許能夠在有生之年踏入玉闕天宮、天闕二境,甚至得望造化。
陳執安靜默旁觀,并不急著進入道下仙宮。
直至幾刻鐘之后,陳執安不然眉頭微挑,轉頭看向另一處虛空。
然后他便看到那一處虛空中,一道清冷卻又分外鋒銳的劍氣直沖寰宇。
與那劍氣相伴的,乃是一道白發身影。
白發飛揚,幾乎與劍氣相融,所過之處,斬開云霧破開風波,甚至那虛空中的道下仙宮光輝都被輕而易舉的斬開了。
“這劍氣……”
陳執安不由驚訝起來。
如此鋒銳的劍氣,即便未曾修成劍心,恐怕也已經修成劍魄。
“我已修成劍魄烽火臺,得以修成五重劍魄。
可我的劍氣比起這白發人的劍氣,還有許多差距。”
他深吸一口氣。
這白發人劍氣鋒銳,修為高深,底蘊不知何其深厚。
陳執安只一眼,便能夠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與這白發人的差距,并非僅僅只在修為境界上。
“我的劍魄烽火臺,不如此人。
便是最為強大的雷火劍經,論及威能,也不及方才這一道劍光。”
陳執安心中默默低語,心中不由越發驚訝。
雷火劍經乃是許玉蟾的劍道,極有可能是徹徹底底的一品神通!
哪怕陳執安僅僅只是修成了雷劍三重,論及威能,卻也能夠輕而易舉的匹敵二品神通。
可這白發人……
隨著那劍光破碎光輝,那白發人一閃即逝。
陳執安敏銳的捕捉到那白發人的相貌。
于是他越發驚訝起來。
“此人竟然如此年輕?”
陳執安低頭思索幾息時間,驟然想起一個人來。
“如此年輕,劍道修為又如此強橫,而且滿頭白發……此人的身份不言自喻。”
“當今雛虎碑第二,伏長生。”
他在心中重復著這個名字,眼神中照出光輝來。
這道下仙宮果然極有吸引力。
當今雛虎碑第一乾元極,雛虎碑第二伏長生,皆來此地。
“只可惜少了雛虎碑第三的林聽。”
“卻也不知那鹿展歌,是否也會前來?”
陳執安與想要前往道下仙宮的其他年輕人一同,目送伏長生攜著那一道劍氣,破開光輝,飛入道下仙宮。
從那一道劍氣顯現,繼那劍氣與伏長生一同消失在道下仙宮燦爛的光輝中,一共不過十二息時間……
“乾元極踏入道下仙宮,不過七八息時間,伏長生劍氣璀璨,踏入道下仙宮,不過十二息時間。
這兩位的底蘊……可見一般。”
陳執安心中默默低語。
又過了幾刻鐘時間,終于有陸陸續續的年輕人扛過那沉重的壓力,扛過道下仙宮光輝那玄妙的威能,消失在燦爛的光芒中,就此踏入道下仙宮。
陳執安始終默默遠望,默默觀察著前來尋求道下仙宮機緣的人物。
“其中不乏有天宮強者!”
他眼神閃爍,左右四顧之間,目光又落在另一座山頭。
卻在那山頭上,一位三十余歲的天闕強者正抬頭注視著日月山。
“大乾主詔令之下,普天之下三十五歲以下,未在騎鯨碑上刻名的強者,皆可前來爭奪道下仙宮機緣。
如此說來……也許還會有許多曾經的雛虎碑上之人,前來大乾,前來日月山!”
雛虎碑上刻名,還需三十歲往下。
年歲一過三十,便會從雛虎碑上除名。
許多人物名諱離開了雛虎碑,卻無法在騎鯨碑上刻名,可這并不代表他們不強大。
“三十五歲以下的天闕修士,難道無法在騎鯨碑上刻名?”
陳執安心中不由疑惑。
可他轉而想起謝無拘,想起司遠瞾!
這二人乃是騎鯨碑上刻名之輩,而且排名并非騎鯨榜末流。
且不提神秘的司遠瞾。
即便是死在陳水君手下的謝無拘,手持名劍,又底蘊深厚,尋常天闕強者根本無法與他相提并論。
“天闕之間亦有差距。
就比如那位十龍主商逐炁!他甚至能夠比肩造化人物。”
陳執安思緒及此,便想通了幾分。
騎鯨碑上刻名,并非只需要單純的天賦以及純粹的修行境界,還需要擊敗道下天神化身。
那些天神化身強大無端,三十余歲的天闕人物強則強矣,恐怕還無法擊敗那些天神化身。
“卻不知此人是誰?”
陳執安遠望那山頭上的天闕人物。
隨著他神蘊彌散,目光又掃向四處。
他隱約感知到這日月山周遭,有人刀氣如龍,氣息獵獵!便如同兇獸齜牙!
有人身上劍意盎然,卻又充斥著破敗氣魄,就好像在廢墟中走出。
又有人身著雷霆甲胄,便如同一尊威武的將軍。
又有人身上妖氣凜冽,氣息森嚴——不需多想,便知這一位天闕強者,乃是一尊真正的大妖,也許便出生于那妖族之國九司。
“此來爭奪道下仙宮機緣之輩中,并非僅有這幾尊天闕。”
陳執安心生警惕。
天闕強者戰力非凡,極有可能修成一品神通,甚至大神通。
他如今修成玄池,應當能勝過許多天宮強者,可倘若想要與天闕爭鋒,恐怕有些癡人說夢。
“還需要好生偽裝,不可蠻干。”
他之所以久久站在那一座山頭,便是想要看一看,此次進入道下仙宮的,究竟有多少強者。
時至如今,他心中已然有了許多準備。
他撫摸著腰間的虎魄刀,眼神又落在那日月山上。
此時日月山山巔,椒奴看到那刺眼的光輝中,許許多多人影正在前行,心中便不由擔憂起來。
剛才她看到的那一座城池,看到的那一座神女雕像似乎都與她息息相關。
她隱約能夠感知到……如此之多的年輕天驕進入道下仙宮爭奪機緣……也許那一座神女雕像,本身便屬于一種機緣。
而那雕像崩塌……有何結果椒奴并不知曉,可她總有預感。
“雕像崩塌,我恐怕也會死。”
椒奴深吸一口氣,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想要踏上那光輝,想要走入那道下仙宮,親自護衛那一座雕像。
可先不提椒奴的修為究竟是否能夠護持神女雕像,單單是那日月仙宮照出的光輝就好像沉重無比,椒奴隔著極遙遠的距離,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光輝根本無法輕易走過。
她即便是豁出性命,也根本無能為力。
“這又該如何是好?”椒奴緊皺眉頭。
她焦急之余,目光卻在那無數人影中巡梭,希望能夠看到長安公子的身影。
可是,許多人已經進入道下仙宮,許多人實力不夠,從那光輝中跌落下來,狼狽離去。
這日月山上的人越來越少,可她始終未曾見到長安公子的身影。
于是她越發焦急,下意識想要沉下神蘊,落入白玉京,再去乞求白玉京主一番。
恰在此時,伏長生的劍光斬過光輝,飛入道下仙宮,又過了些時間,幾尊天闕強者氣魄洶涌,踏破光輝,也輕而易舉入了道下仙宮。
椒奴頓時有些氣餒。
她頭也不轉,詢問身后的日月觀觀主:“這些身后有天闕顯現的年輕強者,都是何來歷?”
日月觀觀主見多識廣,再加上那些天闕強者根本不曾隱藏身份,便一一向自家山主介紹這些人物。
“那劍魄涌動,劍氣洶涌的年輕劍客,是劍墟楚金,乃是楚國遺孤,相傳他原名楚京,后來楚國滅亡,他自認為不配楚京這二字,便將自己的名字改名為楚金。
他原本也是雛虎碑上前十的強者,后來年歲漸長,從雛虎碑上除名……今年應當也是三十四五的年紀,卻不曾想已經修成天闕了。”
年老的日月觀主耐心介紹,目光又落在另外一位妖氣縱橫的流光之上。
“那人的身份我并不知曉,可看他的氣魄,看他駕光神通,應當出身九司連風司!”
“至于那一位身著雷霆甲胄,氣魄兇狠者,應當來自羅浮海……羅浮海五雷君門下,人物本來便極少,更莫論天闕人物……此人的身份不能猜測,應當是那騎鯨碑上第三行持霆將軍申屠肅的師弟洪山止。”
“還有那刀氣如龍之輩,應當出身大離,是大離一位將軍……”
“咦?竟然還有來自神秀學宮的人物!”
日月觀觀主仔細介紹,他每介紹一人,介紹此人的修為、出身,椒奴臉上的焦急反而更平靜幾分。
“如此之多出身名門的天闕修士……即便他們未曾登上騎鯨碑,并非是當今天下最頂尖的一百位天闕。
可他們仍舊強大。”
“如此之多的強者要入那道下仙宮,便是白玉京主開恩,讓長安公子親自前來,又能如何?”
椒奴想到這里,心中不由平靜下來。
“這是我的劫難,倘若讓長安公子卷進來,只怕會害了他的性命。”
她心中這般想著。
她還清楚的記得長安公子如玉的氣質,還記得長安公子為她寫下的那幾首詩詞。
“長安公子乃是當今大虞第一少年天驕,可他太過年輕,比這些人物少活了十余年,修為還勝不過他們。
他本有光輝的未來,難以想象的前景,倘若前來大乾,前來日月山上,為我出頭,卻極有可能命喪此地!”
椒奴思緒及此,心中的焦急已經全然褪去。
“便聽天由命吧。”
她反而有些慶幸,只覺白玉京主不曾應答自己的祈求,是正確的。
想通了許多,椒奴都越發坦然了。
她搖了搖頭,不再去看天上的光輝,也不再去看那道下仙宮。
她剛想要轉身回自己的房中,耳畔卻忽然有一道神蘊作響。
“寧姑娘。”
區區三個字,讓椒奴身軀一僵。
在這大乾,知曉她真實名字的人少而又少。
除了那位帶她前來大乾的強者之外,便再無人了。
哪怕是眼前的日月觀主,也只以山主稱呼她,根本不知道她姓寧名漁。
但現在,卻有人神蘊傳音,稱呼她為寧姑娘!
而這神蘊波動,似乎又有些熟悉。
于是……哪怕這聲音與椒奴心中所記得的那聲音有些許不同,她仍然試著低語:“長安公子?”
如同有一場微風吹來。
隨著椒奴問出這一句話,那神蘊流轉之間,散發出點點微弱的火光。
于是椒奴便抬起頭來,站在山巔上,目光跟隨著這點點火光,眺望遠處的山頭。
然后椒奴便看到,從那山頭樹林中走出一個年輕人。
椒奴有些疑惑,又無法看仔細此人的面容,便忍不住扭轉神蘊,飄向遠處。
她修為弱小,尚且無法完全落在那山頭,可她的神蘊便如同一雙眼睛,湊近仔細去看,卻也看了一個清楚。
那人身材高大,面色黝黑,身著一襲甲胄,腰佩長刀,背負長弓,看起來英武不凡,眉目之中又帶著幾縷兇戮。
此刻,這人正遠遠望著她,臉上還帶著些許笑容!
這樣貌與椒奴在白玉京中見到的長安公子,幾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包括眼神、氣息。
這讓椒奴都不由有些猶豫。
可下一刻,就聽那長安公子開口。
他不曾出聲,卻在無聲誦念一句詩文。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城……”
短短兩句詩詞,椒奴再也不疑有他。
她眼中閃爍著驚喜之色,注視遠處山頭之人。
“長安公子真就來了大乾?”她心中自問。
可下一瞬間,剛才那諸多猶豫,諸多擔憂又接踵而至。
她不由擔心起來。
“公子……這道下仙宮中,已經有許多強者……若是貿然進入,恐怕……”
椒奴話語未落。
陳執安卻再不猶豫,他踏步而上,身上照出雷霆,腰間虎魄刀被他握住刀柄。
他便如此踏空行走,直去那道下仙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