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蟾三道劍氣倒映出陳執安與周初二人的身影。
兩種截然不同的劍魄若隱若現,卻又威勢重重。
陳執安并不知這山峰上的一切景象,已然盡數落于龍潭中的許玉蟾與聞人織弦眼中。
他神情肅穆,對于與大禪寺棄徒弟的這一場劍魄對決,也頗為看重。
“劍魄玄妙,這也有強有弱,我得劍魄不久,只得其中四重劍魄。
狼煙、烽火、劍域、劍氣兵甲各有其玄妙,卻遠遠稱不上最強。
今日有此機會,借助周初的佛怒劍魄印證所學,也算是一件好事。”
陳執安思索之際,身后烽火臺上已然劍氣重重!
“師兄,且看一看我的劍氣。”
陳執安向周初頷首,身后劍氣陡然間大放光明,瞬間籠罩烽火臺。
烽火臺中狼煙如龍,數百劍氣兵甲自烽火中凝聚成形,化作鐵騎洪流朝那尊忿怒大佛沖殺而去。
既然要劍魄對壘,陳執安一出手便是顯化劍氣兵甲幾乎毫無保留!
周初默不作聲,盤坐的雪地驟然浮現出萬字梵印,金紅交織的佛怒劍光從他身后迸射而出,竟在虛空中凝成八部天龍法相——天龍昂首嘶鳴間,每一片鱗甲都篆刻著《佛怒》真言,龍爪揮動時卍字佛印如暴雨傾瀉!
陳執安并指輕劃,烽火臺上炸起青光。
狼煙深處忽有血色戰旗獵獵作響,千百劍氣兵甲自烽火中浮沉,就如同沖鋒的鐵騎,直直沖殺而去。
周初渾然不懼,雙手捏忿怒金剛印,一座佛印驟然出現在他身后那一尊大佛的眉心,難以想象的劍光迸發而出。
這劍光與那諸多劍氣兵甲碰撞。
劍氣兵甲瞬間潰散,佛怒劍氣同樣消散。
而大佛目中,那潰散的劍氣驟然化作一支支佛座孔雀,叼著燃燒的劍氣,悍然沖擊!
陳執安面不改色,身后烽火臺上忽然有戰鼓鳴響,一道道雷霆在此刻乍現,與劍氣、劍光相融。
一時間道道劍氣兵甲仿佛披上了雷霆甲胄,威嚴更甚。
這些劍氣直刺而出,便真就如同千軍萬馬一般,與那一只只叼著燃燒劍氣的孔雀碰撞、交鋒。
天地頓時轟鳴。
秀霸山諸多山川上,白雪大崩!
而周初仍然平靜坐著,一道神蘊流轉而至,感慨說道:“這劍魄烽火臺不愧出自秀霸山下道下仙宮,不知是哪一位強者的傳承,區區四重竟然玄妙至此。”
他語氣里帶著感慨,可身后的大佛身上綻放出來的赤色光輝卻越發熾盛了。
他右臉青銅面具也生出一陣陣梵文紋路,身后大佛的忿怒相卻更顯猙獰。
緊接著,那大佛忽然口中誦念《楞嚴咒》,悲天憫人的經文響徹虛空,刺眼的赤色光芒卻升空而起,化作六把斬業劍分身,劍脊上的十八地獄浮雕竟涌出餓鬼相,將撲來的劍氣兵甲撕咬吞噬。
佛魔交織的劍光中,飽含著佛陀的怒意、魔頭的殺念,劍意無窮、劍氣無窮!
陳執安仍然站在原地,感知著這佛怒劍魄之神妙,心中不由感慨……
“大禪寺乃是天下第二玄門,傳承之玄妙,不可不嘆服。”
他心中嘆服,可眼中卻雷霆乍現。
自他指尖,一道劍光沖天而起!
那劍光中充斥著雷霆,又充斥著種種劍道明悟,融入于劍魄烽火臺中。
烽火臺頓時被雷霆包裹,無數雷霆爭相落下,一時間戰鼓聲響與雷霆轟鳴之聲合而為一!
“今日悟得許玉蟾雷劍,烽火臺中印證所學,不知可否令我這劍魄更上一層樓。”
陳執安氣息平靜。
隱于暗處的三道劍氣感知著烽火臺中不斷涌現出來的雷霆劍氣,似乎在歡呼雀躍。
而那烽火臺上,雷霆越發熾盛,逐漸變為虛空中游動的雷龍,咆哮間口中綻放出劍氣,籠罩天地!
雷龍咆哮、劍氣如虹,全然與烽火臺上無數劍氣融為一體。
無比深厚的劍道體悟,在這一刻化作鋒銳的劍光,化作萬千劍氣兵甲!
這秀霸山,儼然如同一座戰場!
陳執安身后劍氣騰飛,眼中雷霆閃爍,只見他抬起一根手指輕聲道:“殺!”
此字一出,鋪天蓋地的劍氣流轉而去,眨眼之間便籠罩了那一尊大佛,籠罩了佛陀忿怒劍光,甚至籠罩了周初!
周初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身后驟然浮現出一座玄府,玄府流淌出滾滾真元,抵擋住陳執安這雷霆劍氣!
而此刻……
這山峰上的冰雪已然全然消融,化作潺潺流水不斷流淌。
陳執安站在原地,似乎還在體悟著更上一層樓的劍魄烽火臺。
周初站起身來,同樣思索許久,這才向陳執安行禮,由衷說道:“是我輸了……雛虎碑上第五,果然不凡!”
陳執安自思緒中醒來,他向周初回禮,之后又抬起頭來看向天空中那一塊碎片。
碎片中,那原本冷漠、高傲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興趣來。
此時,陳執安與這神秘人的目光碰撞,奇異的碎片中竟然流淌出一道道光輝,繼而化作一個人形。
人形形體五官逐漸明顯,又顯化出衣物,顯化出重重氣魄。
眨眼之間,一位身形高大的人便出現在陳執安眼前。
來人眉眼如刀,身軀周遭竟然有一道道靈氣凝聚成為虎爪虛影,眉心一點金色印記若隱若現,再加上他頭戴高冠,氣息貴不可言……
陳執安只是看了此人身上的衣衫一眼,便已經認出此人的來歷!
“大虞年輕一輩中終于有了一個有趣的人物。”
那人神蘊流淌,與空氣相合,有如雷霆回蕩:“你叫陳執安?你可知我是誰?”
陳執安站在原地,臉上同樣露出一抹好奇來,點頭說道:“這天下便只有一個姓氏可以在衣物上繡上燭龍……閣下如此年輕,又有無雙氣魄,身旁又有雛虎神通流轉,身份倒也并不難猜。”
“大乾國十三皇子乾元極!”
陳執安道出此人身份。
那人微微抬起頭來,點頭說道:“陳執安……你能登上雛虎碑前五,想來機緣不凡……可我今日見你,卻要與你說上一句……你身在大虞、身在懸天京,便是你最大的不足!”
乾元極語氣平靜,化身注視著陳執安。
陳執安道:“愿聞其詳。”
乾元極回答說道:“天下英雄,莫不從磨礪出!
便是我乾元極,自有蓋世的傳承,又有無雙的寶物,丹藥、靈脈,甚至龍脈一應不缺。
可即便是如此……若無有強者磨礪于我,我尚且無法積累出深厚的底蘊!
陳執安,大虞腐朽,世家門閥之間相安無事,最多便是爭一爭地盤,爭一爭藥田礦山!
長此以往之下,到了這一輩,大虞人物中已然沒有出類拔萃者。
你身在懸天京,已經是大虞第一少年天才,再無有同輩可以與你爭鋒,無有真正的天才能夠激勵你,年輕一輩中更無蓋世之輩能夠與你同行!
如此一來……便如同那些大虞年輕的天才,長久安逸,也許再過數年,你便會掉出雛虎碑前五,甚至雛虎碑前十。”
乾元極娓娓道來,語氣高傲卻不無道理。
陳執安想了想,也緩緩點頭……
事實似乎確實如同乾元極所言!
他機緣豐厚,修行路途上總有精進,可若是被眼界所限,又沒有什么真正的競爭,只怕還是會落后。
乾元極似乎看到了陳執安的眼神,他忽然張開手,兩條廣袖垂落下來仿佛要遮天蔽日:“我乃是大乾十三皇子!雛虎碑上第一人!
陳執安……你是大虞第一少年人物,身有傲骨,心有傲氣……
你我初次相見,我不愿招攬你入我麾下,更不愿折辱于你。
可我會邀請你!”
“當今天下,大乾福源遼闊、人才輩出、強者無數。
天下七國,論及強者數量、神通玄妙、競爭慘烈程度,即便其他六國加起來,也無法與我大乾相提并論!
天下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以來我大乾游歷而自傲,不知有多少少年天驕,以會我大乾群雄而盛氣!
不來我大乾,不知天下廣闊!
不見我大乾人物,不知何為天才!
不見我大乾雄師,不知兵戈勇猛!
不見我大乾傳承,不知神通玄妙!”、
“陳執安,你若心有野心,何不來我大乾一看?”
乾元極雙臂大張,仿佛要將整座天下收入懷中。
他身上的氣魄,便如同一座座高山,雄壯而又高聳,尊貴而又無可揣測。
陳執安不得不承認……
他從未見過如此人物。
大虞廣大,人才輩出。
年輕一輩中,他未曾見過太子。
可其他人……便是算上名上騎鯨碑的謝無拘、司遠瞾,比起這乾元極也遠遠不足。
至于大虞四皇子、七星公主一流,更是無法與乾元極相提并論!
陳執安感知到乾元極身上散發出來的霸氣,心中忽然也豪氣頓生。
他輕輕點頭,道:“十三皇子邀請,陳執安若有機會,一定會前去大乾看一看。”
“可在此之前……”
陳執安話鋒一轉,看了一眼周初,道:“剛才周初師兄曾與我說過,他之所以與我進行這一場劍魄較量,是想要看看我因何能夠登上雛虎碑第五行,想要看一看我那劍魄烽火臺,究竟何其玄妙!”
“而我現在眼見雛虎碑第一乾元極,心中所思所想便與周初師兄一般無二……”
“我也想看一看,雛虎碑第一……究竟何其強大,何其不凡!”
陳執安眼神灼灼,直視著乾元極。
哪怕僅僅只是一道化身,陳執安仍然能夠敏銳地感知到,這化身中蘊含著極為不凡的力量……
這力量令他琢磨不透。
山風浩蕩!
乾元極廣袖被吹得呼呼作響!
他聽到陳執安這番話,眼神里的高傲、冷漠中卻又透露著幾分贊賞。
此人輕輕拂袖,身上顯化出來的衣物忽然從繁雜的禮服,變作了一身甲胄!
甲胄古樸卻神秘無比。
只見他一手握拳背負在身后,又左右看了看,繼而看向遠處一座山峰。
“我這些寶物碎片中,每一枚都蘊含著一滴精血!
這化身正是精血所化。”
乾元極神蘊流轉,在陳執安耳畔轟鳴作響!
“一滴精血便是傾力一擊,也發揮不出多少力量來。
陳執安……既然你想看,便看一看我的神通,看一看我的傳承吧。”
乾元極話語至此,抬起拳頭,既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指了指遠處一座高聳的山峰!
剎那間!
指尖未動,山岳已顫。
當那截手指輕描淡寫點向峰巒的剎那,虛空中綻開一道道玄奧輪印。
首輪赤如熔巖,山體表層巖層竟化作沸騰金湯奔涌;
次輪如同雷池,百丈古木頃刻消散!
待到第七輪,真元暈染天際,整座山峰已然潰散,可怕無比!
陳執安敏銳的感知到……
漫天里懸浮著千萬枚棱鏡殘片,每片都倒映著乾元極淡漠的面容。
“如此神通……”
陳執安深吸一口氣,呼吸急促,遠遠看著那一座山峰原本的所在,腦海里還不斷浮現出那極其可怕的一指!
“這是什么級別的神通?”
“不,這已超脫了神通級別,甚至在大神通中,只怕也稱得上蓋世無雙。”
“這……便是雛虎碑第一人?”
乾元極一指點出,點潰一座山峰,點出無數玄妙,點出可怕到極致的神通……然后他的化身便緩緩消散。
此時,陳執安耳畔依然回蕩著乾元極的神蘊回響!
“來!來我大乾!”
“看一看這天下,武道最為強盛之地!”
陳執安站在原地,眼神閃爍。
這一道道聲音不斷在他腦海中回蕩,方才那可怕的神通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
這便是雛虎碑第一行……
這便是年輕一輩中的天下第一。
陳執安抿著嘴唇,他早已知曉雛虎碑第一行之強悍,可他從來未曾想過這乾元極竟然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他如此強大,為何還要將自己的修為壓制在玄府境界?”
陳執安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之后……他才微微搖頭。
“不去多想,盡力追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