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驟起。
整個大唐自黃巢稱王的這一刻起,便已然是徹底落入到了懸崖之中。
無論是朝堂上坐著的天子也好。
亦或是那些覺著自己終于是掌控了大權的臣子們也罷。
他們都瞬間察覺到了異常。
——他們對于地方的掌控徹底斷了。
這種斷了并不是在說地方直接造反,只是這些人再也沒有了什么顧忌,會以各種十分離譜的理由來搪塞他們的命令。
而這也徹底將還本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給坦白了出來。
大唐,要完了!
次年二月,黃巢再度起兵。
大軍自桂州編筏,順湘江直下,先逼江陵,再指襄陽。
——烽煙重燃。
縱使大唐的中樞仍舊在發力,想要阻攔住黃巢,阻攔住這滔天的大勢。
但這一切終究也只是無用之功。
叛軍如今早已不是當初的叛軍了。
無論是從整體的素質也好,亦或是裝備也罷,他們都已經有了不小的提升。
最關鍵的是,大唐的軍心散了。
黃巢已經殺出了兇名。
天下之間關于他的傳聞早已不知凡幾,種種殘酷的手段不僅僅為其迎來了始終被壓迫的民心,同樣還有著通天的聲望。
面對叛軍之時,唐軍壓根就沒有任何的戰心。
短短數日之間潭州便失。
十萬余唐軍血染湘江。
黃巢不僅僅是想要刻意維持著自己的兇名,同樣也在減輕著整個大軍的負擔。
這一戰,可謂是徹底打散了唐軍的魂。
面對滾滾而來的叛軍。
唐軍甚至都已經出現了不戰而逃的現象,短短時間之內,黃巢便兵不血刃拿下了重鎮江陵。
而這,也終是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恐懼。
黃巢的殺性太重了。
面對他這般雷厲風行的攻勢,就根本沒有任何人能不感受到畏懼。
無論是大唐皇室也好,亦或是其他世家們也罷。
而在這種情況之下。
縱使是再怎么不愿意,大唐皇室也只能不斷地去割讓利益,無論是對于朝中的世家們也好,亦或是各方的世族們也罷。
雖然這一切在當下已經算不得什么了。
畢竟這些人也早就已經有了割據之象。
但這可是給了他們名義上的允諾,這兩者之間的意義本就不同。
其實李儇是不愿意做出這種選擇的。
畢竟這種選擇,便已經相當于是將祖宗打下的土地送給別人了,縱使大唐不滅亡,他也終究難逃罵名。
可他現在還能如何?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找顧氏,甚至就連自己親自前往巨鹿的想法都生出來過。
但最終卻是被群臣給攔了下來。
他只能去怨恨自己的先祖,為何會在當初做出那種選擇,才會讓他今天落到這般地步?
其實對于一個帝王而言。
真正最讓其恐懼的并不是別的,而是亡國。
這不僅僅是與自己的性命有關。
最關鍵的還是那“亡國之君”的名頭,無論是桀紂也好,亦或是秦二世乃至于隋煬帝這些人,早已受到了太多年的罵名。
這才是最為讓人恐懼的東西。
也正是因為如此,李儇縱使是付出了再怎么樣的代價,他都必須要拼一把。
至于此事的后續.
李儇也只能不斷地在心中想著自己可以比肩太宗,再次率領著唐朝大軍馬踏天下,將所有土地都收回來。
而隨著此詔傳開,四方之人也是愈發的賣力了起來。
當然,這終究也只是他們的無奈之舉罷了。
面對黃巢的行事無論如何他們都會抵抗,如今李儇的種種舉措也只是在錦上添花罷了。
雖也不至于無用,但對于這些人而言其實已經算不得什么太過于重要的東西了。
他們本就會去爭!
若能敗了黃巢,這天下本就任由他們馳騁了,又何須一紙詔書?
——局勢大變!
面對如此殺性的黃巢,四方勢力都鼓足了全部的實力來抵抗著黃巢。
廣明元年,二月。
或許是因為這一路行來終是太過于順暢,黃巢終是遭受到了埋伏,損失慘重,敗于荊北。
若是放在起義剛剛開始的時候。
此事絕對會大震唐朝的軍心,乃至于四方的反賊都會老實許多。
但放到了現在。
只要在黃巢未死的情況之下終是無用。
五月。
雙方于信州展開決戰。
為了博取滅掉黃巢的名望,高駢在不等盟友的情況之下命麾下第一大將張璘對黃巢展開了總攻。
雙方集結數十萬兵馬于信州展開了廝殺。
其實這也怪不得高駢。
如今天下大亂之勢已經難以阻擋,以黃巢在如今天下的聲望來看,只要能夠滅掉黃巢,不僅僅可以吸收他麾下的人馬,同樣也能獲得滔天的聲望。
高駢出身頂級將門渤海高氏。
若說他完全沒有任何的野心又怎么可能?
但可惜的就是,他終究是小覷了黃巢。
小覷了黃巢如今在叛軍之中的聲望,覺著其經過了一場大敗之后必定會軍心渙散。
而這樣的下場也只有一個。
黃巢設計大敗張璘,陣斬張璘,全殲高駢精銳。
唐軍士氣徹底崩潰,江北門戶洞開。
短短數月間,黃巢肆虐泗州,殺人如麻,未曾有半分手軟。
隨即揮軍沿淮河北上。
四方援軍聞黃巢之名,皆望風而潰。
叛軍如入無人之境,一路直逼洛陽!
猶如歷史重演,李儇終于被迫面對昔日如唐玄宗一般的抉擇——
是否該逃?
不,他此時的處境,比李隆基更為艱難。
李隆基當時至少還有著明面上的皇權,但他如今則完全不同了。
只要離開了洛陽,他定然會被敵方所脅,成為別人手中的掌中玩物。
李儇對于這一切并不陌生。
畢竟他從登基至今便始終都在與朝堂之人爭斗。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能確定的是自己只要逃出洛陽所面對的局勢會更加的差。
因為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只剩下了一個名頭。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也好在這個世界的劉協與原史不同,不然的話李儇應該很容易想到自己的結局。
不過饒是如此,卻也亦是讓他堅定了自己的道路。
“與國赴死!”
“也算不辱沒歷代先帝的顏面。”
此言他在朝堂之上親口說出。面對眾臣的苦勸,他的態度異常堅決。
他確實是累了。
李儇這一生,可謂悲哀。
借宦官之手登基,又與朝臣合謀誅宦,之后再與權臣相斗……
這一切早已令他心力交瘁,更不必說再逃往他處,去做他人手中的傀儡。
與其相比,李儇倒是愿意簡簡單單的隨著國家而亡。
下輩子去做個普通人。
這確實是出乎了顧易的預料,畢竟在原本歷史之中,李儇是絲毫都不猶豫的就逃了。
很顯然,歷史仍是有著不小的變動。
顧氏發展至今。
很顯然已經有很多的東西不再是這區區修正力便能輕易抹去的了。
比如顧氏所傳播的思想。
這終是會在無形之間影響到許多人。
就比如如今的李儇。
但他的這種舉動對于當前的大唐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當他做出這個選擇之后,那無論是朝中的大臣也好,亦或是宮中的宦官們也罷,在強烈求生欲的作祟之下,眾將是會做出一系列不同的選擇。
而這一切,也眾將帶來極大的連鎖反應。
無論是洛陽的守軍也好,亦或是洛陽城內的百姓們也罷,都將在這種恐懼之下受到影響。
當然,其中也會有著一些愿意陪著李儇陪著大唐赴死之人。
但這終究還是少數。
李儇并未去干涉這些,無論是逃跑也好,亦或是留下隨其抗爭也罷,他都任由這些人自己做出選擇。
這是他這個大唐帝王最后的仁慈。
自那一日之后,他便日日都停留在了凌煙閣之內。
沒錯,并非是太廟,而是凌煙閣。
李世民的功績于大唐無可動搖。
無論是昏君也好亦或是明君也罷,都渴望著能夠成為李世民那般的皇帝。
他李儇同樣也是如此。
這亦是他最后的寄托之處。
消息不斷蔓延。
黃巢自是不可能因為李儇的些許仁慈而心慈手軟。
相反,在聽到了洛陽內部已經漸漸生亂的時候,他的行軍速度都要快出了不少。
廣明元年,十一月。
叛軍正式攻打洛陽。
也是直至到了此刻,李儇才終是讓人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帝王之氣。
他就這樣于城頭之上指揮大軍,以提士氣,來阻擋叛軍的道路。
而這也確實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雖然對于很多人而言,李儇現在完全沒有任何的威儀可言。
但是對于最底層的將士們而言。
李儇終究還是皇帝。
如今皇帝親自與他們共同迎敵,這自然而然能夠提振起整個大軍的士氣來。
但可惜的就是,唐軍的戰斗力確實太差了。
相比于盛唐之時。
這其中戰斗力的差距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哪怕是在有著士氣的加持之下,洛陽這一座失去了支援的孤城也眾將是難以阻擋黃巢的攻勢。
廣明二年,三月。
在經過了數月的圍攻之下,叛軍終是踏破了洛陽的城門。
正式殺入到了大唐的都城之中。
天子李儇眼睜睜的看著叛軍入城,最終選擇自盡而亡,給自己這個帝王留下了最后的體面。
盛極一時的大唐,于時代的洪流之中徹底湮滅。
黃巢殺了所有的唐朝宗室。
包括朝中的尚存的官員。
于混亂之中,在將士們的擁簇之下正式踏出了那一步,正式稱帝,國號大齊。
改元金統。
他的心緒是有些復雜的。
其實說到底,黃巢也從未想過自己竟然真的會做到今日這個地步。
他去了凌煙閣。
包括供奉著李淵李世民等大唐歷代先帝的太廟,也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開心,也沒有那種望到了整個天下的興奮感,只是在看著巨鹿的方向時,默默的道了句:
“打進這洛陽宮中,比考進這洛陽宮內.容易得多。”
他似乎是在與顧氏學院之中的眾同窗與老師們訴說,又似乎是早告慰著昔日那個一心求學的自己。
而隨后,他的眼神便再次堅定了起來。
黃巢就是這樣。
他有著不同的目標,既然如今一個目標已經實現了,那自是要放到下一個目標身上。
而他下一個目標只有一個。
——一統天下!
洛陽城內的消息就宛若颶風一般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李儇死了!
——這無論是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堪比核彈一樣的消息,但是在如今卻是并未掀起太大的反響。
至于其中原由自然也很艱難。
那便是所有人都對此早就已經有了預料。
當李儇選擇了不退離洛陽的那一刻起,其實便已經注定了他的結局了。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多人都早就已經在等待著這個機會了。
甚至還未等消息徹底的傳開。
各地便相繼起勢,紛紛改立李氏宗族之人為君,想要借此而繼大唐皇統。
他們就像是早就為此而做好了準備一般。
無論是所立的人選也好,亦或是打出的名頭也罷,都是那樣的自然。
畢竟大唐建國多年。
其所能夠帶來的影響力是不可忽視的。
這群人又豈能不用?
隨著消息不斷地蔓延,一時之間,天下的亂局更是愈發的激烈。
且不說黃巢這個大齊的皇帝,就以李唐稱帝的宗室而言,整個天下都出現了足足四個皇帝,可見此時的混亂到底有多么嚴重。
此等亂象甚至都要超過了昔年的諸劉之亂。
無論是叛軍也好。
亦或是四方之人所立的李唐宗室也罷。
這些人其實都是在各自為營,都在同樣為了那個大位所爭奪。
而這也僅僅只是開始。
李儇的身死,就徹底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結束。
對于整個天下之中心懷異志的梟雄們而言。
他們所有人身上的枷所從這一刻起,都徹底的散了!
而這也終將只是開始。
就亦如昔年諸劉之亂時那般,總會有不同的人杰在對應的時間點所出現,去推動整個時代的向前。
這一場亂世,絕對不會輕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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