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確實是個十分果決的皇帝。
無論是他自幼的性格也好,亦或是在顧氏的成長經歷也罷,都加劇了他骨子之中的自信。
尤其是在大唐變得愈發強盛了之后。
這一切都是讓李隆基更加的自信。
人性就是如此,當一個本就處于權勢巔峰的皇帝一直順風順水之后,他的心態便會隨著時間而發生改變。
李隆基就是如此。
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他開始沉迷起了享樂,也始終認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將日常的政務全都交到了大臣手中。
開始自然是顧氏。
李隆基對于顧氏的感情無需多言,但奈何顧氏子弟的才能已經有了明顯的退步。
縱使李隆基再怎么信任。
但面對一國之重,顧氏子弟才能的不足便完全彰顯了出來。
而就在這種情況之下,顧氏子弟就不可能守得住身下的位置。
若是換做其他人的話或許還會因為不舍權勢而選擇從其他手段來迎合李隆基。
但這畢竟是顧氏子弟。
顧氏子弟就不可能因為貪戀權勢讓整個家族落于不義之中,同樣也不能讓顧氏再被所有官員敵視。
而隨著顧氏退出了朝堂,將心神都放在了御史臺之后。
整個大唐的局勢頓時便發生了改變。
朝堂之上自是有著不少忠義之士,但對于這種狀態的李隆基而言,他自然而然便會更加喜歡那種擅長迎合的官員。
人向來就是如此。
簡單而言,李隆基就是過于自負。
他相信大唐當前的強盛,同樣也相信自己能時刻掌控好一切。
然而,當這些善于鉆營的官員得到重用,朝堂的風氣便悄然逆轉。
這是必然的結果——
一位實權皇帝的偏好對朝堂的影響之大,常人難以想象。
苦讀多年的官員們,誰又甘愿放棄晉升之階?
在這不進則退的官場,既然皇帝欣賞此類人,官員們自然會隨之改變。
這種自上而下的影響形成一股強大的潮流,其連鎖效應日益加劇。
這就是大環境所帶來的影響!
所造成的連鎖反應同樣也是越來越大,顧氏本一直在堅守著御史臺,但隨著各種問題相繼出現。
御史臺也漸漸成為了所有人的眼中刺。
沒辦法,至少在他們眼中看起來,御史臺如今就是在擋著所有人進步的道路。
顧氏的影響確實足夠大。
可要說在沒有當家之人能夠扛得起這種聲望之時,便能夠壓下所有的朝臣,這同樣也是癡人說夢!
并未出乎顧靖的預料,御史臺的權利自然而然的便被砍去了不少。
這倒并不是因為李隆基完全忘記了顧氏的恩情。
只是因為他太自信了。
每日身居在深宮之中,以為外面的天下仍舊是昔日顧靖為他留下的那種天下,削御史臺的權利也是在間接的保護顧氏。
只因為顧氏子弟在權謀黨爭上擋不住這么多人的針對。
這同樣也是政治的博弈。
但此舉,同樣也算是打開了大唐的最后一道門檻,御史臺的削弱更加加劇了官員內部的動蕩。
同時間——
外部的矛盾也終是再次涌了出來。
尤其是吐蕃。
在經歷了多年的內亂之后,如今的吐蕃已經再次一統,并且因為顧氏的衰弱及顧靖的逝去而再也沒有了半分的畏懼。
這便造成了西域的動蕩。
可以說,整個大唐從內部到外部的種種問題瞬間便在這種情況之下暴露了出來。
而其中同樣也包括了土地兼并。
這是無論任何封建時代都不可能完全避免的因素。
不,也不僅僅只是封建時代。
現代不會出現這種文問題的根本原因,說白了也只是因為生產力的轉變。
而封建時代的生產力,還不足以支撐這一切。
縱使御史臺的權勢達到頂峰之時,也只能進行嚴加的監管,不可能完全擋得住這一切。
更不說如今了。
這一系列連鎖反應,無時無刻不在暗處醞釀著風暴。
然而,身居九重的皇帝李隆基,對此卻渾然不覺。
無數的思緒蜂擁而來,顧易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對此既意外倒也并不算不意外。
意外的是——
如今局勢雖看似極差,但卻并不是沒有扭轉的空間。
不意外的便是對于李隆基了。
顧易確實是對李隆基有過遐想,想著他能在顧氏的教育之下以及后續的輔佐之下,避免掉一些晚年時的所作所為。
但如今看來,這一切終究還是讓顧易失望了。
一個人的性格不會輕易改變。
就比如李承乾。
原本歷史之中的他既偏激又病態,在顧氏多年的影響之下,才將他的病態轉變為了自強,但偏激仍在。
這其實便已經能夠看出個所以然了。
李隆基同樣也是如此。
他受顧氏影響的時間還短,再加上顧靖的離世,他的性格終是難以發生什么大變,反倒是一路的順遂讓他更加膨脹了。
顧易懶得去計較其中的因果得失。
既來之則安之。
這便是顧易從顧氏一代代人身上學來的靜氣。
而且如今的局勢倒也不算太差,雖然顧氏受到了不小的削弱,但其根本仍在,完全與炎漢末年時的情況相提并論。
這便已然是給了他機會!
深深的吸了口氣,在這萬般思緒之中,顧易也是將目光注視到了洛陽城之內。
洛陽,冠軍侯府。
“父親!”
顧氏第二十一代子弟顧軒步履匆匆,自外院疾步而入。
行至書房門前,他略整衣冠,這才推門而入。
但見書房內檀香氤氳,幾位長輩正端坐議事,顧軒不敢怠慢,趨步上前,對著主位的父親躬身長揖,隨即轉向在座的諸位叔父,亦一一恭敬行禮:
“孩兒見過父親大人,見過諸位叔父。”
看著眼前彬彬有禮的顧軒,一眾長輩的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沒錯,這就是顧氏當前最為優秀的子弟。
甚至就連顧易都關注到了他。
或許正是因為顧易沒有選擇插手的關系,如今歷史的車輪正在與原本歷史發生交融,這終是讓顧氏子弟的才能有所恢復。
就比如這顧軒的屬性。
內政:80;外交:70;政治:72;統帥:67;武力;59
高達八十點的內政屬性本就已經十分驚人了。
若是再有著洛書協律器的幫助下,這顧軒的內政能力甚至都可以與昔年的顧康相比。
而其他子弟同樣也是如此。
雖然綜合起來沒有顧軒的屬性全面,但相比于第二時代子弟倒是有著明顯的進步。
“何事匆忙?”主位之上,當代家主顧豪看著風塵仆仆的兒子,淡然開口。
如今的他同樣也是滿頭白發。
雖然顧豪的年齡還不算太大,但他這些年來為了整個家族付出了太多的心血,能力的不足就注定他需要更加費神。
長年累月之下,這身子骨,較之同齡人,已是羸弱太多。
甚至可以說是時日無多了。
“父親,諸位叔父,”顧軒神色凝重,拱手肅然道:“巨鹿急報,安祿山前日親赴我顧氏先賢祠,執禮甚恭。”
此言一出,書房內檀香凝滯,在座眾人神情驟然一肅。
安祿山——
此人坐擁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旌節,身兼河北采訪使等要職,圣眷優渥,權傾朝野,威勢已臻極峰。
與原本歷史之中的節度使權力相同。
土地兼并所導致的府兵制崩潰,加上邊疆的威脅以及種種原由造就了節度使的出現。
雖然這個制度以過來人的目光看起來確實是極為的愚蠢。
將軍政、民政、財賦之權盡付一人之手,無論從何論之,實乃取禍之道!
這就是思維上的差別。
至少對于當前的大唐而言,節度使制度的出現確實是在一定意義上穩住了大唐的邊疆。
但還是那句話,無論任何制度都注定會有著弊端。
如今的大唐就是如此。
李隆基定下節度使制度本意是為了穩住邊疆,但當安祿山身兼三任節度使之后,此事就已經完全變味兒了。
簡單而言,就是實力的平衡被打破了。
如今安祿山的實力甚至在紙面上已經超越了中央朝廷!
這才是最為關鍵之事。
整個書房內的氣氛陡然大變,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安祿山這就是在明擺著養望。
顧豪沉默了良久,最后深深的嘆了口氣道:“今日我又去拜見了陛下。”
“但”
他頓了頓,臉上閃過了一絲悲哀之色:“陛下卻仍是并未見我,直接讓人將我擋了回來。”
話落,聲聲嘆息聲瞬間便響了起來。
就連顧軒都不由得搖了搖頭。
顧豪已經去見過李隆基許多次了,目的自然而然就是想要警醒李隆基,因為如今的朝堂之上早已有許多人懷疑過安祿山的忠誠性了。
但可惜的就是,或許正是因為安祿山的演技實在太好,在李隆基的眼中安祿山就是一條“忠犬。”
甚至還當眾說出過“祿山雖胡人,但胡人亦是我大唐子民,且其心誠款,朕視之如子。”這種話來。
再加上先左相李林甫當初在朝中一直幫著安祿山斡旋。
自然而然便為安祿山擋下了不知多少的風雨。
直至這李林甫死后,朝堂上的種種聲音才傳到了李隆基的耳中。
而他所做的——
也只是派中官輔趚琳去偵察,而趚琳卻是收了安祿山的賄賂,將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給擋了下來。
顧豪不是沒有請過命。
且不說顧氏在河北的影響力,這種事按理而言就是應該交給御史臺來做。
但可惜的就是,李隆基一意孤行。
人心便是這般:聽慣了阿諛逢迎,逆耳忠言便成了刺目之釘、錐心之刺。
他確實是對顧氏有著感情。
但其中最多的感情也只是源于顧靖,而顧靖早已逝去了數十年。
人心善變。
面對顧豪的屢屢諫言,他早已煩不勝數,自是不會去將這種事交給顧豪。
其實若是顧豪在那時便明哲保身的話。
李隆基或許還不會發展到如今連見他都不見的地步,但可惜的就是,顧豪是顧氏子弟,他不能丟了顧氏的名。
在這屢屢諫言之下,如今便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
這已經不是有沒有感情了。
李隆基這種行為就是已經厭煩起了顧氏,不然的話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種連面都不愿意再見的地步。
“朝中諸公態度如何?”
顧軒沉吟片刻,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但迎來的仍是搖頭與嘆息聲。
如今朝中確實是有不少大臣在針對安祿山,尤其是丞相楊國忠。
但歸起根本。
并不是因為他的目的有多么大公無私。
相反,楊國忠在一開始的時候還是想要如李林甫那般,表面較勁暗中掌控安祿山,但又奈何安祿山不將他放在眼中。
這就是二人之間的矛盾。
并且這種矛盾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激烈,如今更是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楊國忠時刻便會在朝堂上安祿山可能會謀反之類的云云。
但可惜的就是李隆基不相信。
這在他眼中,就是將相不和,對于一個逐漸沉迷享樂的掌權者而言,這并不是什么壞事反倒是一件好事。
他就是覺著自己能夠掌控好一切。
所以才會逼著很多人不得不做出迎合他的改變。
總言之,此事歸其根本,問題出在李隆基這個皇帝的身上。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想要扭轉這一切同樣也是十分困難的。
在未曾經歷劫難之前,要想說服李隆基這種人,恐怕也就真的只能讓顧靖重現世間了!
可這又怎么可能呢?
書房內落針可聞。
就在這片沉重的靜默中,顧豪忽地抬首,目光如電,直射向顧軒:“軒兒!”
“速遣快馬,密信傳回巨鹿!”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務必做好萬全之備,以應不測!”
“另——”
顧豪緩緩起身,蒼老的身軀在這一刻仿佛挺直如松,目光掃過在座每一位顧氏族人:
“動用御史臺眼下所有力量,聯絡族中暗線,盯死安祿山一舉一動!”
“凡其兵馬調動、錢糧轉運、僚屬往來.”
“事無巨細,悉數報來!”
他語聲微頓,那雙原本深邃的眼眸驟然迸射出懾人的寒芒:“若真有變.縱粉身碎骨,亦要擋住此次劫難!”
字字鏗鏘,銳氣逼人!
這便是顧氏子弟!
縱使才具未臻絕頂,多年來屢屢受到挫折,但也未能消盡那份深入骨髓的傲骨與擔當。
在場之人立刻起身拱手,隨即接連而去。
顧易一直都在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眼神始終盯著離去的顧軒,沉吟了片刻后默默在心中暗道了一聲。
下一刻,游戲的提示瞬間便在他的眼前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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