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前
正在類角落空間等待出場的羅狄不停地跺腳,手中的道具屠刀上下拋動。
這份開拍前的等待感覺無比漫長。
所有臺詞與劇本流程早已在大腦間深深刻印。
電影一開場便要對熟睡中的阿加莎動手,將這位電影開頭就在強調的,能夠給予觀眾足夠安全感的地獄修道士直接殺死,打破平衡,讓危險感席卷所有觀影者的內心。
類角落空間傳來空間感應,面前的角落漫出黑暗,代表著通路正在開啟。
羅狄立馬進入演戲狀態,活動拉伸著肩膀骨骼,甚至一定程度增加著肩寬,讓穿在身上的皮大衣更具壓迫感。
一張曾經在冥王市定制的面具,代表著D的面具,戴上面龐,嘴縫間的彎鉤插進嘴唇。
道具屠刀緊握手中,
踩著他那四十五碼的大號皮鞋準備走出類角落空間時,卻透過縫隙發現了屋內異常。
阿加莎并沒有按照劇本躺在床上,
客房內只有班長扮演的罪人蜷縮在角落,剛剛用舌頭舔出了與類角落空間的縫隙。
不過,班長卻投來了一個眼神。
這份眼神羅狄曾經見過且無比熟悉。
就是升學夜,最終時刻的眼神,渴望被殺戮的眼神。
劇本變動了嗎?既然導演沒有叫停,我就需要繼續下去……
既然班長這邊已經給出眼神示意,他立馬接上。
他很清楚班長現在的水準,他手中的普通屠刀是不可能致死的。而且有過曾經的殺戮,這一次顯得異常順手。
一把伸出縫隙而捏住班長的脖頸,提在空中,一刀斬首。
果不其然。
看向提在手中的班長頭顱,感受著殘存在頭顱間的生機以及留在上面的笑容。
羅狄立即明白了她的大概意思,班長顯然想要強化她扮演的角色,甚至往女主角身上靠攏,以腦袋的形式完成整部電影的演出。
正巧,
羅狄在攜帶班長腦袋這件事上十分嫻熟。
甚至有幾分懷念。
抓起班長的腦袋,沒有絲毫憐憫。更多的是屬于殺人魔的粗暴,隨意抓出一把頭發而系在褲腰帶間。
當這份名為班長的頭顱掛飾做好時,
羅狄突然感覺班長的幾根冰冷頭發居然鉆進了他的褲腰帶,貼上皮膚,好似兩者在某種程度上綁定在了一起。
并沒有任何言語上的交流,
對于眼前的劇情變動羅狄無所謂,他所扮演的就是殺人魔,無論目標怎么變,他只需要將眼前的旅店屠殺一空即可。
某種程度也是對羅狄這位新晉演員的一種考驗。
推開門。
頂樓的通道只能聽見雨水敲打聲與屋外的雷聲,
沉重的皮鞋聲踩在通道間,羅狄將身體前壓,刻意放大著這份腳步聲,甚至還依靠腳掌底部蠕動的觸須來強化聲音。
讓這份聲音能夠附上一層‘灰色’,能更容易沁進他人的耳膜,黏附于大腦。
只要羅狄路過的客房內部傳出細微動靜,
皮鞋便會停下,
轉身靠近在客房門前,
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指敲打在門上。
每次只敲響一下,
最多敲響三次!
若屋內的客人選擇開門,
一道幾乎塞滿整個門框的漆黑身影就會站在門口,那閃耀著月光的銀白刀刃也會同時落下。
若選擇不開門,三次敲門后便會聽到有什么東西鉆進鎖孔,無論設下怎樣的封印,房門都會開啟。
開啟的同時,
一份灰色霧氣便會向內滲透,
一張瘆人的面具也會貼著門縫轉進來。
屠宰聲在旅館頂樓此起彼伏,很快就會重新被皮鞋聲替代。
偶爾會遇到實力比較強且擅長逃跑的住客,
勉強能夠躲過前面幾刀的砍殺,甚至能夠借著殺人魔身后的空隙溜出客房。
這時的鏡頭便會切換到臥室門口,
只見那一臉慌張,身體剛剛越過客房門,即將逃脫成功的住客,突然被什么東西從身后抓住。
嘎嘰嘎嘰某種怪異的結構聲。
只見一根根蠕動不已的灰色觸須貼著他的身體慢慢來到面前,這明顯是一種地獄間沒有的生命結構。
纏繞全身,覆蓋面部。
直接將整個人拉入其中,
只留下那地板上的指甲抓痕,再無生息。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窒息感。
當然,
拍戲歸拍戲。
羅狄使用的只是道具砍刀,是最普通,無屬性的金屬材料。看似將這些住客一刀兩段且傷口表面殘留著月光。
而所用的觸須也只是貼附在他們表面,并不會進行體內滲透。
但這些生命力強大的蟲看似遭到屠殺,
實際他們會在羅狄離開屋內,鏡頭移走后,迅速自愈。借由房間窗戶離開拍攝區域,然后就可以去往攝影棚背后領取今天的盒飯了。
不過,
他們捧著盒飯的手會止不住的抖動,他們的皮膚上或多或少沾染著月光的冷灰。
他們都是專業群演,在面對羅狄時拿出了作為蟲的真正實力,卻被完全壓制。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對手,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怪異壓迫感,仔細回想起來,似乎在聽到皮鞋聲的時候就已經宣判了他們的死亡。
慶幸的是,
對方不是敵人,雖是脊者,但同樣也是大劇院的正常演員。
呼灰色氣息從嘴間吐出。
鏡頭在旅館頂層的通道間拉遠,
但凡有人居住的客房大門全部敞開,從里面流出的血液已經匯聚在了通道間,針對頂層的屠殺已經結束。
此時此刻,
羅狄正坐在最后一間屋內。
咔咔咔喘息的同時能聽見陣陣骨骼聲響動,是脊骨傳來的聲音,而且是偏向于頭頂部位的脊骨。
面具之下的眼瞳已布滿血絲,赤脈貫睛。
整個人光是這么坐著都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煞氣。
或許是攝影棚的作用,
或許是戲腦在大劇院間的效果,
或許是羅狄對第一次拍戲的執著,
或許是他對殺人魔的追求,
在經過這一層樓的完全屠戮后,他已經完全入戲,甚至不太不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記得為什么會在這里,不記得為何腰間掛著一位少女的頭顱。
他只知道,今晚任何住在這家旅館的活人都將被當作牲畜般屠宰。
完全的沉浸,以及電影角色的演繹,正在超快速補充著他的腦椎(戲腦)部分,整根舊脊已經趨近完美。
隔著皮衣看到那凸起在后背的舊脊輪廓,某種古老的氣息彌散在屋內。
照這樣下去,可能用不著完成全部拍攝,舊脊就將飽和。
正在背上不斷蠕動的舊脊似乎也想要在展現。
稍微的休息過后,
羅狄起身,
邁著沉重的腳步來到樓梯間,繼續展開對樓下住客的屠殺活動。
這家旅館共有三層,
可當羅狄踩著樓梯來到第二層,左右擰動著腦袋而考慮從哪邊開始殺戮時。
面具下的鼻孔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以及混合在血腥味間的古怪味道,一股他所熟悉的味道。
同時,他的耳朵聽到了聲音,
一種肉體破損的聲音,同時還有金屬碎裂的聲音……
聽到這份熟悉的金屬聲時,完全入戲的羅狄微微一愣,眼球表面附著的血絲居然有著收斂的極限,似乎整個人就要恢復清醒。
但當他看向腰間的頭顱,感受到那份冰冷黑發的貼附,
又迅速抹掉他思維間的雜念,再次恢復到完全入戲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