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非唐第513章 兵圍廣州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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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兵圍廣州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02日  作者:北城二千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城二千 | 歸義非唐 


“窸窸窣窣……”

二月下旬,當春分到來,嶺南的氣候也隨之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直娘賊……怎么這么熱?”

“本以為江陵就夠熱了,這嶺南比江陵還要熱……”

自清遠往南海的官道上,當二十余萬軍民隊伍朝著南海靠攏,這便代表高駢已經放棄了清遠城,退往了南海城。

將士們的嘮叨在王式耳邊響起,不過對于他與陳靖崇這種年老之人來說,三月的嶺南氣候似乎剛好。

不過相比較他們,如馬殷、鹿晏弘、韓建等稍微年輕些的將領就不行了。

額前的幞頭已經被汗水打濕,后背也能看到成片汗漬,每個人都因為悶熱的環境而煩躁。

好在隨著他們遠離清遠城,朝著南海不斷靠近,那些令人生畏的山蛭與毒蟲也紛紛消失不見,四周開始逐漸出現人煙。

嶺南久不經戰事,上次爆發戰事還是黃巢與高駢爭奪廣州,但這場戰事倒沒有持續太久。

因此對于嶺南的百姓來說,此次南北交戰,無疑是影響他們最大的戰事。

為了供應大軍糧草,高駢開始令麾下兵馬在廣州境內強買強賣,許多百姓家中存糧和未長成的瓜果蔬菜都被強征南海而去。

諸如魯褥月、高杰、王重任等部也是在撤退的路上如此操作,聲稱打回來后便償還百姓。

只是他們心底也清楚,所謂打回來,此刻更像是一種奢望。

不過在他們這種刮地皮式的強征下,嶺南百姓對于高駢的好感也漸漸消失。

“高駢如此行徑,雖然使得我軍無法就近征募糧草,但也敗壞了他在百姓中的形象。”

“百姓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眼下便是我們爭取民心的時候。”

王式在馬背上說著,陳靖崇及馬殷等人紛紛朝他看去,但見他繼續說道:

“傳令三軍各部軍吏,沿途若遇鄉村,派人告知他們,朝廷兵馬前來平賊,聞賊軍刮地三尺,百姓無糧可食,朝廷愿在軍營處招募民夫,每日發糧三斤,亦可借糧三斗。”

王式話音落下,陳靖崇便皺眉道:“使君此計雖然不錯,但我軍糧草也十分緊缺,需要從湖南乃至江北調度,沿途損耗十之四五,如今又借糧給廣州二十余萬百姓,這恐怕……”

“無礙,此戰不會對峙太久。”

王式抬手安撫了他,眾將眼見陳靖崇不再說話,頓時便沒有提出什么反對的意見,而是按照王式所說前去操辦。

意識到民心可以爭取的,不只有王式,還有剛剛攻下循州,正在往南海趕去的李陽春。

不過相比較王式依舊遵循《唐律》來招撫百姓,李陽春的觀點無疑更為開明。

他下令借糧給百姓的同時,還允許樂戶、丐戶、疍戶等被視為賤籍的百姓來充當民夫,同時借糧給這些沒有了口糧的賤籍。

正因如此,漢軍所過之處,極受百姓歡迎,而曾經為百姓所感激的高駢,卻因為此次舉動而被廣州百姓唾棄。

不過眼下的高駢,似乎也沒有心思在意這些百姓如何看待他,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南海縣外規劃,規劃一場能否反敗為勝的戰事。

“上好的昆侖奴,便宜賣給……”

“鮮花、布匹,都便宜賣了!”

“軍耶,這飯錢……”

“直娘賊的,某為了汝等與叛軍交戰,竟然敢收某的錢!果然是黑店!”

“弟兄們,給某砸……”

南海作為廣州治所所在,其治所南海遠離郁水與溱水甚遠,背靠白云山,面朝廣州灣。

廣州發展起來不過數百年,但由于海貿漸漸登上歷史舞臺,此地無疑成為了大食與南洋商人的聚集地,逐漸變得富庶起來。

城內二十余萬百姓,近三成都是來自海外的番商,但如今的這些番商卻因為戰事而不斷甩賣自己帶來的貨物,將那些被閹割的昆侖奴低價賣出。

城內的治安,也隨著不斷涌入南唐軍隊而變得敗壞,兵卒不給飯錢而打砸店鋪更是在這幾日發生了數十起。

對于這些,高駢只是睜只眼閉只眼,權當沒有看見。

只是隨著要走的番商越來越多,他還是不得不召鄺師虔前來詢問了一番。

“那些番商都要離開南海,汝以為如何?”

廣州衙門內,高駢詢問著眼前的鄺師虔,鄺師虔則是沉吟道:

“番商們之所以如此慌張的要離開南海,無非是因為昔年黃巢入寇廣州時,以番商貪利為由,擅殺了數千番人富戶,因此才導致番商們人人自危。”

在鄺師虔話音落下后,高駢則是收起手中兵書,緩緩道:“汝以為,黃賊所說可曾有錯?”

鄺師虔愣了下,隨后很快反應過來了高駢的意思。

實際上黃巢并沒有那么高尚,他虐殺番人,無非就是為了他們的錢帛。

如今南唐即將與漢軍交戰,如果沒有足夠的錢帛,肯定沒辦法讓士氣低下的大軍擊敗漢軍。

正因如此,自家殿下話外之意,應該就是想辦法從番商們手中弄些錢糧。

想清楚后,鄺師虔話風一改,嚴肅道:

“臣以為,這些番商雖有財力,但確實沒有家國大義。”

“高王庇護他們多年,如今高王不過略微遭遇挫折,他們便招呼不打的要離開,確實應該敲打敲打。”

“嗯……”高駢應了一聲,隨后手指在桌上敲打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給你操辦了。”

“是!”鄺師虔頷首應下,隨后恭敬起身離去。

在他離開后不久,高駢緩緩起身走向了書房。

在書房內,一座長寬皆七尺的沙盤擺在他面前,整個沙盤則是南海城就近五十里內的所有情況。

南海城從黃巢將其攻占后,便開始對其加筑,到了高駢占據嶺南后,更是耗費了不少力氣來加筑。

如今的南海城,外郭周長十二里,城墻高三丈三尺,以夯土筑芯,外砌青磚,城堞如齒,內城則是周長四里,以官署為主。

北面城墻依靠白云山,白云山上修筑有石堡,與城池互為犄角。

東面多丘陵、西邊則是數十丈寬的郁水支流,只有支流與白云山間不到數里寬的空間可供大軍扎營,而此處則是被高駢集結而來的大軍占據,漢軍想要攻打南海城,必須先攻破北邊的營盤。

至于城池南面則是以五丈寬的護城河為屏障,護城河與大海相連,水門洞開,蕃舶商船由此入城,市舶司官吏立于碼頭,查驗貨物。

可以說,眼下的南海城確實可以算得上是進可攻、退可守。

不過前提在于有地方可以退守,不然這處地方就是死地,除非高駢愿意逃亡海外。

在高駢觀摩沙盤的時候,這時卻有急促的腳步聲從書房外傳來,不多時便見到高欽與王重任、高杰三人同時出現在書房門口,對內的高駢作揖行禮。

“高王……”

“進來吧。”

高駢回應幾人,隨后側目朝他們看去。

等他們走入書房,高欽率先作揖道:“阿耶,魯郎君已經率軍二萬四千余在城外扎營。”

說完此事后,高欽又面露尷尬道:“不過安南的蔡襲拒絕了您的征召,他說安南為大唐疆土,疆土不可棄……”

蔡襲的話,確實讓眾人有些尷尬,畢竟他們為了與漢軍交戰,可是直接舍棄了嶺西和黔中部分地區。

如果王建和曹茂反應足夠快,倒是還能趁祐世隆反應過來,提前守住這些地方。

可若是反應不夠,那這些地方恐怕就會被祐世隆占去了。

如今蔡襲如此行為,幾乎是指著他們鼻子罵他們丟失大唐疆土了……

“隨他去吧。”

面對蔡襲的指責,高駢也沒好說什么指責他的話,畢竟在他們都在為了爭奪疆土的時候,只有蔡襲在安南庇護安南百姓。

這般想著,高駢深吸口氣道:“我軍現在有多少兵馬?”

“七萬八千六百五十四人。”王重任不假思索的回答,同時又補充道:

“糧草足夠吃三個半月,就是弟兄們的軍餉還沒有發,一共一百五十四萬七千余貫。”

一百多萬貫的軍餉問題擺在眼前,容不得高駢馬虎。

若是在此前他占據整個江南時,僅憑賦稅就能掏出這筆軍餉,但如今隨著他們偏居南海一隅,想要謀劃得到這么多錢帛,就得施展些手段了。

高駢派鄺師虔去收拾番商,為的就是籌措軍餉,利用將士們拿到軍餉,士氣高漲時挫敗王式合圍的目的。

“此事,吾已經令鄺師虔前去操辦,汝等只需要按照他軍令從事,軍餉自然能在幾日后發出。”

“是!”三人頷首應下,而高駢繼續詢問道:“王式、李陽春、曹茂及王建等諸部兵馬可有蹤跡?”

“回稟高王,王式及李陽春皆在城北、城東三十余里外扎營,并未發現曹茂及王建所部兵馬。”

高欽畢恭畢敬的回答,王重任則是猜測道:“興許是王建讓他們堅守嶺西。”

“嗯!”高駢頷首回應,他早就料到了王式不可能坐視嶺西被南蠻侵占,所以才會催促魯褥月和高杰撤兵。

雖說如此行徑確實不妥,但起碼牽制了漢軍五萬兵馬,值得高興。

以王式和李陽春兩部兵馬,兵力最多不會超過十二萬,而他們有近八萬人。

這一仗,不是沒有贏的可能……

沉思間,高駢思緒已經飛到了王式的營盤處,而剛剛下令大軍扎營并走入帳內的王建,也通過塘兵了解到了高駢在南海的布置。

他與眾將圍在沙盤四周,隨后用手指著白云山上的石堡道:“白云山上的這座石堡,能藏兵三千余人,顯然是防備我軍占據白云山所設。”

“若是我軍用的是投石機,自然要占據這座白云山,但我軍有九十門火炮,根本不用占據白云山,便能直接攻破高駢布置在城北的軍營,繼而攻破城池。”

“挈彪所部已經在南海城東三十余里外扎營,屆時我們主攻,以他們為偏師牽制。”

“眼下距離入夏還有三十六天的時間,三十六天時間里,我軍必須拿下南海,擊敗高駢。”

“是!!”

眾將聞言紛紛頷首,隨后又見王式詳細說了高駢的兵力和布置情況,直到天色漸漸變黑,諸將才滿意離去。

不過在他們走后,王式與陳靖崇依舊在帳內坐著,喝了杯茶潤潤嗓子后,陳靖崇才說道:“嶺西與安南的事情,您準備如何安排?”

面對他的詢問,王式放下茶杯后緩緩解釋道:“老夫已令王建率軍三萬駐守嶺西,同時派曹都督所部兩萬人繼續南下安南,并帶去了老夫的手書。”

“老夫與蔡襲有舊,他定然不會聽從高駢之言放棄安南,眼下肯定還在安南堅守。”

“只要看到老夫的手書和曹都督的兩萬援軍,他定然會歸附朝廷,屆時曹郎君可憑借安南三萬兵馬擊退祐世隆,甚至憑借軍中二十門火炮奪回朝廷丟失數年的那些疆土。”

想到丟失的那些疆土,王式忍不住嘆了口氣。

安南的所有防御手段都是他留下的,哪怕以他現在的眼光來看,這些手段都毫無問題,無懈可擊。

若非當年嶺西的蔡京讒言,加上李漼不聽勸諫,蔡襲的境況也不至于難到這種程度。

好在蔡襲還是撐了下來,而自己與他相別十余年,最終還是再次相見了。

拿下安南對于王式來說,根本不用一兵一卒,難得是擊退祐世隆入寇大軍罷了。

不過只要曹茂帶兵出現在安南,以祐世隆在會川吃癟的經歷,他肯定不會繼續再入寇安南,反而會開始加固搶掠奪回的各州土地。

現在看的,就是曹茂能否與蔡襲聯手收復失地了。

在他們收復失地的同時,自己則是只需要負責擊敗高駢,結束亂世便足夠。

這般想著,他很快看向了陳靖崇:“大軍休整兩日,三日后拔營進攻南海。”

“老夫已經奏表殿下,希望殿下從湖南南部及江西南部募兵四萬來駐守嶺南,就是不知殿下是否會同意。”

“殿下定然會同意的。”陳靖崇不假思索回答,但很快又說道:

“不過如此一來,我軍兵馬便變得有些多了,殿下恐怕會裁汰些老弱,將他們轉為州兵駐守州縣。”

再募兵四萬,即天下便有五十六萬大軍,且都是募兵。

這樣的數量,比昔年開元也不差了,但現在天下需要的不是開疆拓土,而是休養生息,保境安民。

正因如此,陳靖崇與王式他們都想過劉繼隆會在平定天下后,裁汰老弱來削減兵力,將更多的錢糧投入到各道州縣的生產恢復上。

王式沒有接上話茬,他覺得自己不該討論這個話題,因為現在軍中的老弱,基本都是隴右出身的募兵。

裁汰老弱,也就是變相削減隴右派系的實力,劉繼隆必然要讓出部分利益來安置他們,不然肯定會引起隴右派系的不滿。

這種話題,哪怕他能摻和進去,他也不會摻和。

他已經六十有三,漸漸感覺到力不從心,現在想做的只有將自家幾個子嗣提拔到相對的高度,然后便能安心離去了。

見王式不搭話,陳靖崇便明白了他的心思,隨后起身離開了牙帳。

此后兩日時間,漢軍都在適應廣州的環境,直到第三日才開始拔營南下。

在他們休整并拔營南下的時候,廣州城內的許多番商都遭了難。

高駢雖然沒有殺他們,卻直接沒收了他們大部分錢財,以此才勉強湊齊了軍餉。

在得知漢軍開拔后,高駢便帶著五千多輛馬車,兩萬多箱銅錢走入了軍營之中。

在他的軍令下,南唐軍隊開始發餉,沉甸甸的軍餉落入手中后,原本還士氣低迷的南唐軍隊,頓時便煥發了精神,士氣驟然高漲起來。

原本氣氛壓抑的軍營,隨著軍餉不斷發出而變得生機勃勃。

高駢將將士們的變化看在眼底,深吸口氣道:“如此,明日便有把握了!”

在南唐軍隊不斷發出軍餉的同時,十二萬漢軍不斷朝著南海逼近。

大軍行至午后,兩軍先后在南海城北、城東八里外開始扎營。

漢軍的到來,沖淡了南唐軍營內發餉的喜悅,但不等他們冷靜下來,高駢又下了新的軍令。

“傳高王敕令!殺漢軍一人,賞萬錢!”

“傳高王敕令……”

無數快馬在軍營內不斷穿梭,高喊著高駢所下的軍令。

當然,如果只是單純的殺漢軍而賞錢,這反倒是小看高駢了。

在快馬經過后,各軍將士都以團為單位集結起來,由列校向他們說明了高駢完整的軍令。

戰陣之上,以前中后三軍為單位,前軍所殺漢軍,賞錢全軍均分。

這么做雖然會讓少數勇武之輩氣餒,但是卻可以防止將士們爭搶首級而發生內亂。

對于普通兵卒來說,只要賞錢能發下來,發多發少都沒有太大問題。

正因如此,今夜的廣州格外安靜,直到清晨時的鼓號聲響起,眾人才紛紛凝重著臉色走出帳篷按部就班的前往了高駢在南海城外布置的那些工事。

密密麻麻的壕溝在軍營北部出現,另有拒馬和塹壕等手段擺在眼前,甚至掘有一條丈許寬的護營河橫亙兩軍面前。

護營河與護城河的靠南唐軍隊一側,皆以青石壘砌的羊馬墻而成,斷絕了漢軍想要渡橋強渡河水的可能。

不過以漢軍軍中火炮的威力,哪怕是青石壘砌而成的羊馬墻,恐怕也擋不住五斤重的鐵炮彈。

思緒間,漢軍的九十門火炮已經在漢軍的護送下,被挽馬牛車拉拽到了距離南唐軍隊營盤不足里許外。

高駢令人筑了座五丈高的高臺,又令人在高臺上修筑了四丈高的望樓。

正因如此,此刻的他好似站在一座小山上,俯瞰著遠處二里外漢軍的動向。

見到九十門火炮擺在陣前,高駢臉色不由得凝重起來,而此時遠處也有快馬橫穿營盤而來,來到高臺下朝高駢作揖道:

“高王,城東李陽春率軍列陣,以火炮強攻我軍東城營盤。”

“敕令王重任,堅守即可,不可出兵與之交戰!”

高駢不假思索的俯瞰快馬,對其吩咐起來。

近八萬兵馬,高駢以五萬兵馬陳兵于城北,余下兵馬陳兵于城東。

只要他堅守一個月,等到入夏后,王式所部的那些江淮將士定然會忍受不了嶺南的環境,繼而不得不后撤。

相比較漢軍的江淮將士,高駢麾下這些嶺南、湖南、江西等處的將士就顯得從容許多了。

“放!”

沉悶的炮聲響起,九十枚炮彈破空襲來,少數幾枚擊中了羊馬墻,留下龜裂的墻面與落地的炮彈,多數則是打入羊角墻后方,有的擊中兵卒,有的打穿營帳。

求救聲與慘叫聲不斷作響,但受傷的兵卒十分有限。

“繼續……”

指揮炮營的別將不假思索的開口,隨后繼續指揮火炮對南唐軍隊發起炮擊。

不止是他們在炮擊,城東的李陽春也在指揮軍中五十門火炮在不斷炮擊。

這五十門火炮,都是從耿明的船上拆下來的,如今正在陸地上發揮它們的作用。

面對遭受炮擊的南唐營盤,站在傘下的李陽春時不時看向不遠處的太陽,心中不斷默數時間。

兩個時辰很快過去,雙方都似乎習慣了這種戰事。

南唐的兵卒躲在壕溝里,漢軍的將士席地而坐,等待火炮破開羊馬墻。

局勢似乎僵持住了,這令高駢不由得嘴角上挑。

王式看了看時辰,隨后撫了撫須:“時間差不多了……”

“轟隆隆!!”

忽的,城南方向傳來了猛烈的炮擊聲,這令高臺上的高駢忍不住回頭看去。

與此同時,南海縣方向也出現了快馬,此刻朝著高臺疾馳而來。

“果然……”

高駢臉色略微變化,他早就想到了王式會利用水師來攻打南海城,不僅為了快速攻破城池,也為了斷絕自己撤往海上的退路。

“高王,南海出現百余艘戰船,戰船正在鐵炮進攻城墻,高使君請命還擊!”

“準!”高駢不假思索的回應,隨后便見快馬調轉馬頭,朝著城池方向疾馳而去。

兩刻鐘后,隨著快馬到來,駐守城南的高欽頓時站起身來,朝著院外走去。

但見院外靠近城南城墻的屋舍都被拆毀,取而代之的則是橫陳上百座的投石機,以及翹首以盼的數萬民夫。

“傳令三軍,還擊!”

隨著高欽一聲令下,數萬民夫開始操作投石機開始還擊,而此刻的廣州灣內,上百艘戰船隨著海水起起伏伏,領頭的八艘戰船則是已經停泊在廣州港內,以火炮炮擊三百余步外的南海城。

“嘭嘭嘭……”

瞬息間,上百顆十余斤重的投石被投擲而出,朝著海港內的漢軍戰船攻擊而去。

“嗶嗶——”

刺耳的哨聲響起,但見無數投石砸在港口的戰船上,船體頓時受創,但卻并沒有擊穿船體,更沒有擊傷水兵。

后方海域的坐船上,耿明見到前方八艘戰船竟然沒有出現死傷,忍不住贊許道:

“挈彪推薦的人選倒是不錯,這楊行愍、李神福兩人果然配合無間。”

眼下進入海港的八艘戰船,正是由楊行愍及李神福所指揮的戰船。

在親眼見到八艘戰船的鐵炮威力后,便是躲在船艙內的李神福都不由得找到了楊行愍,咋舌道:

“多虧化源你讓我們投靠朝廷,我們若是投了高駢,眼下被鐵炮打的人便是我們了!”

面對李神福驚嘆的反應,楊行愍雖然面色波瀾不驚,但心里早就震動起來。

雖然他很早就想過,可以利用淮南的煙火來攻打城池,但誰又能想到,煙火竟然能有如此威力?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的去想那位被世人贊頌的漢王殿下,想見見他,想詢問他如何想到用煙火來攻城的辦法。

“漢王殿下,不愧是天眷之人!”

千言萬語匯總為一句話,楊行愍贊嘆著鐵炮的威力,隨后看著上百名水兵在船艙里不斷操作火炮,將火炮對準城墻不斷炮擊。

八艘船近九十門火炮不斷還擊,其中不少火炮還是新鑄的火炮,不僅重量更輕,威力也更大,炮壁更薄。

鐵炮再度發威,九十枚炮彈破空重擊城墻,而城墻背后的高欽也不斷指揮投石機還擊。

與此同時,馬道上的南唐軍隊也開始將絞車弩固定完畢,讓民夫在城墻背后拉拽,為絞車弩上弦后,對海港內的漢軍戰船發起還擊。

“嘭!!”

三十余桿鑿子箭射中了海港內的船只,只有兩桿射中了漢軍的戰船,但并未射穿戰船。

這八艘兩千料的大福船,在抵達潮州后,被耿明利用鐵木加厚了兩側船體,雖然速度變慢,但卻更能防御好鑿子箭的突襲。

哪怕鑿子箭射中戰船底倉,可底倉的水密艙被隔板分成十余個獨立水密艙,只是擊中三五個,根本不會導致戰船沉沒。

更何況鑿子箭基本都是射穿船體,箭桿卡在船體中,能漏水的空間很小。

哪怕是漏上一天一夜,船只也不會沉沒,更別提還有水兵隨時準備修補了。

“放!”

半盞茶過去,漢軍的鐵炮再度發作,南海城的南城墻不斷被擊中,偶爾也有炮彈墜落地面,亦或者落入城內。

但不論如何,漢軍每次炮擊都有八九枚乃至十幾枚擊中城門東側的城墻,而這處城墻每被擊中一次,便會簌簌的落下無數碎塊與粉塵,并且龜裂的面積越來越大。

戰爭從清晨到黃昏,隨著一天結束,城北、城東的羊馬墻被摧毀大半,南城的城墻更是被打得破破爛爛,墻根落下了半尺高的磚塊及碎屑。

交戰第一天,南唐軍隊便死傷二百七十余人,看似不多,但這還只是遠程交鋒。

倘若繼續這樣交戰一個月下去,死傷恐怕會多達數千人。

他們不出擊,漢軍也不主動出擊與他們交戰,只是用火炮不斷地攻打他們,打擊他們的士氣。

如果只是如此,高駢還不至于生氣,他生氣的在于他看到了廣州境內的百姓在雙方交戰期間,竟然主動向漢軍的營盤運送瓜果蔬菜……

“混賬!”

高駢不去想廣州的百姓為何支持漢軍而不支持他們,他只是氣惱百姓不支持自己。

“如此打下去,恐怕拖不到入夏……”

衙門內的左首位上,王重任臉色不太好看的說著,其它將領也紛紛低著頭。

顯然他們也不認為他們能將漢軍拖到入夏,只因今日漢軍展現的手段,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三個方向不斷遭受炮擊,他們卻只能集結投石機和絞車弩于一面,且勉強與對方打成平手。

繼續這樣子下去,別說一個月的時間,就是半個月都算了不起了。

這么想著,衙門內原本才因為昨日發餉而士氣高漲的將領們,此刻紛紛垂頭喪氣。

高駢看著他們,心里難受得緊。

他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來,結果現實卻是那么殘酷,漢軍從兵力到手段都穩壓他一頭。

王式此人雖比不上他,卻也不會暴露出太大的問題,這便讓他正奇并用的手段失效。

“繼續堅守……”

沉吟良久,高駢只能吐出這四個字,令眾人頓時泄氣。

原本以為是八萬打十二萬,雙方能打個你來我往,如今卻是他們單方面被壓著打。

眼下只能等漢軍主動與他們短兵交擊,在短兵交戰中找回士氣。

“臣等告退……”

眾將紛紛起身告退,而高駢也在眾人走后嘆了口氣,起身朝外走去。

不過不等他走出衙門,便見身穿皇帝常服,年紀不過七歲的李曄正帶著田允、田令孜在等著他。

“臣渤海郡王高駢,參見陛下……”

雖然心中對于這個被自己扶持的小皇帝不以為意,但高駢還是表現出了該有的禮節。

“渤海郡王不必如此,朕只是想知道,朝廷什么時候能擊退叛軍?”

七歲的李曄詢問著高駢,不大的臉上寫滿了擔心。

高駢聞言,心中不由輕笑,他也想知道這個問題。

“陛下放心,臣很快便會擊退叛軍的。”

高駢恭敬還禮,田令孜見狀笑道:“陛下不必擔心,今日奴婢從番商那里買了匹矮馬,陛下可以去試試。”

“好!”聽到有矮馬騎,李曄連忙點頭。

他雖然改名為了李曄,可他心底依舊還是李儼,還是歷史上的那個愛斗狗玩馬的唐僖宗。

得知有新的玩意,他頓時便沒有了關心城內百姓安危的想法。

在高駢的注目下,他很快在田令孜的帶領下離開了廣州衙門,前往了臨時行宮。

瞧著他們的背影,高駢忍不住搖了搖頭:“大唐的陛下,竟都是如此嗎……”

“若是如此,大唐到底還有什么存續的必要呢?”

他嘆了口氣,佝僂著背影往內院走去,整個南海城的氣氛也隨著今日交鋒失利而漸漸低落。

時間不斷推移,當天色再度亮起,漢軍繼續以他們的方式將整個南海城的軍民從睡夢中喚醒。

“放!”

沉悶若雷鳴的炮聲,繼續從三個方向不約而同傳出。

這樣的炮聲,從清晨到正午,再從正午到黃昏,幾乎響了一整日。

哪怕南唐軍隊不斷用投石機與絞車弩還擊,甚至用上了城內為數不多的火藥“萬人敵”,但依舊沒能遏制那些火炮。

哪怕戰船受創嚴重,但漢軍卻會趁著夜色撤往廣州灣內的沙州上,用木吊將火炮換到另外幾艘戰船上,繼續利用這些戰船來不斷炮擊。

雙方的交戰隨著時間推移而進入三月,南唐軍隊的士氣不斷低落,最后甚至連護營河的羊馬墻都不修了。

高駢看在眼里,卻只能不斷拖延時間。

隨著時間進入三月,城外的漢軍確實出現了不少染上瘧疾和血吸蟲病的兵卒。

王式一邊安排軍醫治療這些兵卒,一邊將他們單獨安置他處。

王式的布置被高駢看在眼里,而眼下已經是南海城被圍困的第十日。

“阿耶,城南的城墻恐怕撐不了幾日了……”

高臺上,在高駢觀望漢軍情況的時候,高欽則是臉色難看的說起了城南的情況。

他的聲音在時不時響起了的炮聲中顯得十分軟弱,高駢卻依舊臉色沉著。

“時間差不多了,這幾日的天氣,便是連我軍將士都叫苦不迭,更不用提他們了。”

“吾觀王小年另設營寨,顯然是軍中有人染上了瘧疾。”

“吾等只需要繼續堅守,等待這瘧疾傳遍全軍,便可擊退這十二萬叛軍。”

高駢的話,讓原本臉色難看的眾將都紛紛重燃信心,而與此同時的漢軍營盤內,王式拿著感染瘧疾的兵卒文冊,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染上瘧疾的將士越來越多,看樣子江淮的將士還是難以在嶺南久駐。”

“既是如此,那只能提前強攻南海城了。”

面對王式的這番話,陳靖崇不緊不慢起身:“早該如此了。”

“我軍另設營寨,高駢定然已經關注到了,趁他以為我軍正在為瘧疾焦頭爛額時主動出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嗯!”王式頷首表示認可,隨后起身對陳靖崇道:

“傳令耿、李二位都督,明日卯時大軍強攻,必要攻下南城墻,奪下東、北兩處叛軍營盤。”

“水師封鎖港口,絕不可讓高駢帶著偽帝李曄與玉璽離開廣州!”

“是!”陳靖崇不假思索應下,隨后派快馬傳令給李陽春、耿明。

李陽春接到軍令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后了,他將軍令留下,隨后召來眾將。

劉松、鄧儼、譚凱、葛從周、張歸霸、張歸厚、龐師古等人站在牙帳中,李陽春則是揚了揚手中軍令。

“王使君傳令三軍,明日卯時向南海城發起總攻,我軍務必要搶占叛軍在城東的營盤,協助南城的水師奪下南海城。”

“節帥,某愿為先鋒!”

霎時間,葛從周與譚凱、張歸霸三人先后站出,譚凱本以為李陽春會選擇他,卻不曾想李陽春看向葛從周與張歸霸。

“葛從周為諸將,張歸霸為副將,汝二人明日率前軍萬人強攻,中軍以譚凱、龐師古為主,協助汝等進攻營盤,后軍劉松、鄧儼不動。”

“末將領命!”葛從周與張歸霸等人紛紛拔高聲音,接下軍令。

在他們接下軍令后,李陽春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但不解的譚凱卻留在了最后,末了確定眾人離開,他這才對李陽春作揖:

“挈彪,某難道不如那兩個降將?”

“軍中沒有降將一說。”李陽春微微皺眉,很不高興譚凱這種說辭。

譚凱也后知后覺的發覺自己這話有些歧義,于是連忙道:“某就想知道,為何不是某先鋒!”

“汝若是要戰后坐鎮嶺南,便由汝先鋒。”

李陽春一句話便讓譚凱憋住了,他沒想到李陽春竟然想到了那么遠的事情。

嶺南的氣候對于出身關西的他來說,可以堪稱慢性毒藥,他自然不愿意在嶺南帶著兵馬搜山檢海,而是更愿意在北方率領騎兵馳騁大漠。

“某知道了。”

譚凱有些尷尬,李陽春則是不在意的擺手示意他退下。

在他走后,李陽春才忍不住笑了出來。

其實不管葛從周他們是否為先鋒,都不影響他們有可能帶兵駐守嶺南。

畢竟當初他們還在黃巢麾下時,便在嶺南、湖南待過不短的時間。

這份經歷放在漢軍之中也是拔尖的,所以李陽春經過揣測,這才猜到戰后的嶺南,很可能需要葛從周等人坐鎮。

至于讓葛從周為先鋒,也是因為葛從周能力比譚凱要強,而他又不能明說,所以只能糊弄譚凱。

好在譚大郎還是那個譚大郎,三言兩語便糊弄過去了。

想到此處,李陽春自己偷笑片刻,直到笑意退去,他才起身走出了牙帳,看向了遠處那晴朗的天空。

盡管空氣依舊濕熱,渾身黏糊糊的,但李陽春心情卻十分開朗。

“明日過后,天下便要太平了吧。”

他想到了許多事情,也想到了劉繼隆曾經在臨州教導他們課程的那些經歷。

回想起課堂上學的那些內容,他轉身重新走回牙帳,將雜亂的桌面重新整理一番。

“天下太平后,殿下興許就該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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