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非唐第452章 西進南討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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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西進南討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03日  作者:北城二千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城二千 | 歸義非唐 


“窸窸窣窣……”

“朱三!你為何不攻城!!”

五月中旬、楚州境內……

眼看著大半個月時間過去,北上的朱溫始終還未攻打楚州,遲遲攻不下江都城的黃揆著急了。

他派遣趙璋北上催促朱溫,但趙璋北上并進入楚州后,這才得知朱溫并未攻打山陽縣,而是占據寶應縣后按兵不動。

得知事情真相,趙璋急匆匆進入寶應縣,來到縣衙質問朱溫。

對此,已經得知趙璋到來的朱溫則是早早坐在主位,眼看著他到來,直接反問道:“某欠缺糧草,沒有糧草如何攻城?”

“某前月二十七日時,便已催促糧草,汝這廝不給某糧,如今還敢來寶應鬧事?!”

朱溫拍案而起,怒目逼近趙璋,居高臨下道:“莫不是要某率領眾兄弟赴死?!”

“你……”趙璋被朱溫這話懟得氣抖,但想到北邊康承訓已經在調集兵馬,他不得不忍下這口氣道:

“使君錢糧亦不足,不是已經敕令讓汝自給了嗎?”

“自給?”朱溫冷哼:“拿什么自給?”

“汝一路北上,某不信汝看不見這楚州是個什么情況,汝告訴某,拿什么自給?!”

曾元裕手中兵馬不過萬余,卻需要駐守三個州,故此當南邊的宋威慘敗并龜縮江都后,曾元裕便命令麾下兵馬堅壁清野。

盡管只是幾十里的白地,卻難住了朱溫,畢竟他帶來的軍糧并不多,只夠大軍吃半個月。

這倒不是他不想多帶,而是黃揆只給了他半個月的糧草。

黃揆的做法,讓朱溫更為信服謝瞳的諫言,因此他在打下寶應縣后,便立即選擇按兵不動,準備利用寶應縣的錢糧,等待一個機會。

如今趙璋上門,等同是帶著機會上門,所以朱溫自然不肯放過。

他要歸降唐廷,但不能給人一種他反復的感覺,而是要讓外人覺得,是黃巢逼著他投靠朝廷。

正因如此,他剛才才會拔高聲音,把糧草不足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有他開口,加上謝瞳推波助瀾,相信三軍將士很快就會知道黃揆不給他們軍糧,還讓他們去送命。

朱溫太清楚下面這群人的脾性了,只要知道沒有利益可圖,或者前路即死路,他們肯定會選擇反復。

黃巢把自己調出天平忠義軍,給自己湖南軍來弱化自己,說到底都是因為自己不是他們黃家的人。

既然不把自己當自己人,那自己也沒有必要和他們講情面了。

想到這里,朱溫冷冷看著趙璋,趙璋想要發作,但考慮到自己只帶來了千余人,不是朱溫對手,故此他深吸口氣道:

“糧草之事,使君也無能為力,汝若拔營北上,某愿意為你籌措。”

面對趙璋遞來的臺階,朱溫卻依舊語氣僵硬:“不見糧草,絕不動兵!”

“你!!”趙璋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曾經行為豪邁,看似沒有心眼的朱溫,如今竟然展露出這樣細膩的心思。

他本想把朱溫哄騙北上,再趁機占據寶應縣,逼朱溫就范。

如今朱溫如烏龜般雷打不動,他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好、朱三郎你好得很……”

趙璋暗自攥緊拳頭,冷臉朝外走去。

朱溫見他離去,趕緊叫嚷道:“糧到則動兵,糧不到則兵不動,某不可能讓麾下弟兄連口飽飯都吃不到!”

趙璋腳步不曾停下,頭也不回的向南邊走去。

他不是愚笨之人,朱溫突然按兵不動,肯定是早有準備。

他得趕緊返回南邊,把這件事告訴黃揆才行。

“三郎,為何不直接對他動手?”

眼見趙璋離開,衙門正堂兩側的耳房突然走出朱存的身影,目光看向趙璋消失方向,面露不善。

朱溫聞言,有些心不在焉道:“先生還未有消息傳回,只要先生能說服曾元裕舉薦某,屆時再撕破臉也不遲。”

“好吧。”朱存有些不甘心,畢竟趙璋常為黃揆出謀劃策,如果趙璋察覺不對勁,黃揆調轉兵鋒來對付他們,那就不妙了。

想到這里,他不甘心的坐回了椅子上。

不多時,便有人傳來消息,言趙璋率領本部兵馬往揚州返回。

不等二人反應,又有列校風塵仆仆趕來,激動道:“兵馬使,先生已經說服曾元裕,曾元裕的奏表已經發往朝廷了!”

“好!!”朱溫聞言眼冒精光而起,朱存連忙作揖:“某帶兵去追殺趙璋,倒是可以用他的首級來做表。”

“不可。”朱溫攔住他,朱存不解:“這又是為何?”

“等朝廷的旨意下來再說,起碼要拿些好處。”

朱溫將自己想法說出,朱存聞言恍然大悟,試探道:“三郎你想讓黃揆攻破江都?”

“自然!”朱溫沒有否認,頷首道:“淮南情況愈發危急,某的價值才越高。”

“且讓淮南繼續亂下去,屆時才有你我機會……”

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曾元裕派出的快馬也在疾馳趕往鄭州,趙璋也在抓緊南下。

盡管兵馬行軍不如快馬快,但架不住寶應與江都距離太近。

趙璋南下第三日便抵達了江都,并急匆匆面見了黃揆,將朱溫可能有反心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哼!陛下說的不錯,果然應該小心地方此子!”

坐在主位的黃揆聞言,不免拍案而起,來回渡步,思索著如何報復朱溫。

趙璋聞言,更是直接道:“當初就應該把他們宰了,如今哪還有這么多事情。”

“只可惜眼下這朱三反復,想來必然是投了唐主。”

“若是朱三投唐主而去,我軍北上不得突破,便只有攻打江都,奪取船場與工匠后,南下謀奪江南了。”

趙璋說罷,黃揆也忍不住罵道:“直娘賊的朱三,若是他真敢投唐主,某定要割了他腦袋!”

話音落下,他便看向趙璋:“如今不能再拖了,必須攻下江都,奪下船工。”

“我軍水師都被康承訓這廝擊潰,若是沒有水師,我軍根本無法占據長江。”

“傳吾軍令,明日三軍攻城,十日內必須攻下江都!”

趙璋不敢怠慢,連忙作揖:“末將領命!”

應下后,趙璋退出牙帳,立馬傳令三軍,宣揚明日攻城,并承諾城陷之后,除官倉外,其余繳獲盡皆屬于兵卒。

得知此事,原本還在因為圍城太久而頹靡的齊軍將士,當即便生出了些許士氣。

翌日,當喊殺聲響起,黃揆率軍四萬猛攻江都城。

本就只有五千余兵馬的宋威,勉強堅守三日后,不得已率舟師向南突圍。

黃揆令人在運河設鐵索攔船,而宋威令舟船沖撞,沉船數艘后,宋威帶著千余殘兵突圍進入長江,撤往江南的潤州休整,同時飛鴿北上,將江都失陷的消息稟告朝廷。

運河被徹底切斷,這則消息傳到河陰后,李漼咳嗽不止,同時召集朝廷正三品以上官員齊聚縣衙。

六十余人齊聚,其中也包括了張議潮這位河隴背景的老臣。

“唱!”

數十名官員唱奏萬歲,隨后便見李漼被田允攙扶著走出,坐在縣衙主位之上。

他比起幾個月前,身形更為消瘦了,最少瘦了三四十斤,連常服穿在身上,都顯得有幾分松垮。

左右有宦官端來了兩杯蜜水,李漼端起蜜水潤了潤喉嚨,路巖則是趁機面向群臣道:

“諸鎮皆有奏報,淮南鎮失揚州,平盧軍兵馬使宋威撤往潤州,僅有殘兵三千余。”

“湖南奏表,高千里下令起運二十萬石糧食,然運河受阻,糧難以北運。”

“浙東奏表,牙將董昌據杭州后,惱怒朝廷不授其防御使,出兵攻打越州(紹興)、明州(寧波)。”

“江陵奏表,四月樹霜結冰屬實。”

“忠武軍都將秦宗權奏表,劉繼隆出兵據鄧州,宗權已率軍破黃賊兵馬,收復唐、蔡二州。”

“徐泗團練使曾元裕奏表,淮南賊軍內訌,賊軍大將朱溫北走,愿歸降朝廷。”

“長安留守劉繼隆奏表,忠武軍都將秦宗權作亂,驅逐同平章事劉瞻,現已出兵收復鄧州,叛將秦宗權東竄,詢問是否繼續出兵追擊。”

“北都崔使相奏表,河東夏收,六月初二起運四十萬石糧食南下。”

“武牢關康使君奏表,軍疲饑餓,難以出兵。”

路巖洋洋灑灑將各鎮奏表紛紛說出,惹得眾人頭大。

其中秦宗權驅逐宰相劉瞻,劉繼隆出兵討擊秦宗權,結果秦宗權東竄收復唐州和蔡州的消息,更是一團亂麻。

不過即便是亂麻,隨著朝廷派遣去江陵的官員奏表,群臣也大概將整件事情的經過給梳理了清楚。

說白了就是秦宗權眼見朝廷式微,故意驅逐宰相劉瞻,準備待價而沽。

不曾想劉繼隆出兵,秦宗權連打都沒打就跑了,并且向朝廷奏表,把責任推到了劉瞻和劉繼隆身上。

同時江陵府確實在入夏時分發生了樹林結冰,作物被凍死的事情,是朝廷誤會了劉瞻。

整件事情被群臣梳理清楚,這其中最無辜的,當屬目前被押送到河陰,眼下還在牢獄之中的劉瞻。

“陛下,臣以為劉相忠心懇懇,此事實屬無辜,當官復原職。”

“陛下、臣附議……”

堂內數十名官員先后開口,李漼則是低咳幾聲,也不說話,只是用蜜水潤喉嚨。

路巖見狀,當即附和道:“陛下,臣以為劉相理應官復原職。”

李漼聞言,緩緩放下手中水杯,頷首道:“既是如此,便釋放劉相,官復原職吧。”

“只是秦宗權驅逐劉相,此罪又該如何?”

新的問題提了出來,畢竟劉瞻被抓,起因還是秦宗權顛倒是非,誣陷劉瞻,這才讓朝廷懷疑了劉瞻。

朝廷自然不可能有錯,那錯的人便是秦宗權了。

“陛下,臣以為秦宗權畢竟為收復了蔡州和唐州,也算是將功抵過,相信即便是劉相,也不會為難他的。”

“再者,宗權粗率武人,性格率暴鄙吝,情有可原。”

路巖主動開口引導輿論,這讓堂內的官員面面相覷,不知道該隨從路巖,還是應該為劉瞻報仇。

張議潮站在人群中,心里卻如明鏡般清楚。

秦宗權手中兵馬不少,如今又占據唐州和蔡州,如果朝廷能趁機收復陳州、潁州,則可將黃巢攔腰斬斷。

黃巢若是有準備,恐怕已經在拉攏秦宗權了。

如果朝廷這時對秦宗權論罪,必然將秦宗權推向黃巢。

因此為了大局,眼下最好的結果就是讓秦宗權功過相抵,不再繼續追究下去。

路巖雖說貪婪無度,但大局還是有的,他很清楚大唐倒下,自己就沒得貪了。

正因如此,他才會主動開口維護秦宗權……

想到這里,張議潮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同時想到了遠在長安的劉繼隆。

關東的慘狀,他如今已經見到了,故此近來時時想起劉繼隆曾與自己說的那些話。

如今看來,大唐即將傾倒,似乎只有劉繼隆才能接任天下。

“陛下,臣附議……”

三品以上官員中,不乏有大局觀的官員,他們都清楚眼下不是追究秦宗權的時刻。

因此在路巖開口后,他們便紛紛表態了起來,而其他官員則是紛紛沉默。

“既然如此,暫授予秦宗權蔡州刺史兼防御使之職,令使相蕭鄴盡快操練兵馬,好生治理唐州。”

李漼暮氣沉沉的說著,話里話外都是將秦宗權限制在蔡州,同時收復唐州。

唐州被王仙芝、黃巢、秦宗權霍霍不堪,眼下估計也沒有什么人口了,秦宗權也不會為了一個唐州和朝廷翻臉,算是李漼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了。

至于劉繼隆占據鄧州的事情,李漼沒有說,群臣也很有眼力見的沒有提及。

反正這幾個州已經被黃巢和王仙芝打爛了,劉繼隆想要就給他吧。

眼下當務之急是圍剿黃巢,而非得罪好不容易和解的劉繼隆。

如此想著,李漼繼續開口道:“傳旨,以張思泰為天平軍節度使,置義勝軍于浙東,轄杭州、越州、明州,以董昌為節度使。”

局面如此,李漼不得不安撫作亂的天平軍和浙東軍,同時對于南邊的高駢,他也決定釋放些善意。

“傳旨,以高駢暫制洪州,編練水師,防備黃賊南下。”

“裁徐州團練,置感化軍,轄徐泗四州,以曾元裕為節度使。”

“朱溫反正,深明大義,賜名全忠,以其為楚州刺史兼任防御使。”

“令曾元裕、朱全忠二人整頓兵馬,待北糧南運后,出兵收復淮南諸州。”

“再傳旨給宋威,以其為浙西行營招討草賊使,以浙西錢糧募兵操訓,不可讓賊軍南下侵犯江南。”

李漼三言兩語間,便把諸鎮眼下的問題給安置好了。

不過這都是他拖了太久的結果,若是早早處理,便不需要集中處置,弄得人一團亂麻了。

群臣這么想著,但心里卻不敢說出來。

李漼眼見局勢隨著大雨結束而好轉,似乎臉色都跟著好了些,目光看向蕭溝。

“蕭相,夏收已然開始,定要保障錢糧起運足夠。”

“諸如江南等處,錢糧無法北運者,暫且等到與秋收一同北運。”

“臣領旨。”蕭溝不假思索應下,李漼也滿意頷首,隨后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田允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而鴻臚寺卿見狀便立馬唱禮:“散朝。”

群臣唱禮送離李漼,等待李漼徹底離開衙門正堂,這才恭恭敬敬的退出河陰縣衙。

張淮澄早早準備了馬車在衙門外,見到張議潮走出,連忙上前朝他作揖。

“上車說吧……”

張議潮揉揉眉心,七十一歲的年紀,使得他漸漸力不從心了起來。

他在張淮澄的攙扶下上車,等待馬車行駛起來后,才與他說了今日衙門中的事情。

得知劉繼隆占據鄧州,自小跟在張議潮身旁耳濡目染的張淮澄也不免道:“漢王占據鄧州,應該是為了日后東進做準備吧?朝廷連這都看不出來?”

“看出來也無用……”張議潮嘆氣搖頭,點明道:

“如今河朔三鎮還算太平,皆因張允伸(盧龍)、王景崇(成德)、韓君雄(魏博)三人還算恭順。”

“只是張允伸老邁,聽聞如今八十有六,隨時都有可能離世。”

“盧龍鎮盧龍自李懷仙以來便經常兵變,幾乎每次換位都會引發動蕩,沒幾個人能真正控制盧龍鎮的形勢。”

“張允伸任盧龍節度使二十一年,治鎮有方,使盧龍鎮連年豐收,邊境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這才讓盧龍那群驕兵悍將變得乖順。”

“若是張允伸離世,盧龍鎮恐怕會變得動亂,屆時軍民不安穩,必然會導致河北不安穩。”

“朝廷若是不速速平定黃賊,恢復河淮太平,恐怕等河北生亂時,難以伸手制止……”

張議潮嘆氣說著,張淮澄聞言卻道:“叔父,若是您提兵,需要多少能平定黃賊?”

聽到張淮澄這么詢問,張議潮原本渾濁的眼神變得漸漸明亮起來,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起兵收復河西,驅逐吐蕃的時候。

“若老夫領兵,只需精銳甲士四萬,錢糧充足的局面下,三個月便可平滅黃賊。”

話音落下,張議潮眼神又暗淡下來:“只可惜,朝廷不會信老夫,佛奴你也不要想著在朝廷當差,等劉繼隆東進時,自有你展露才能時。”

張淮澄不過二十二歲,并且又是張淮深胞弟,日后能展露才能的地方還有很多,這點他自己也清楚。

只是如今這種宛若被“養豬”的生活令他心里不適,總覺得刺撓。

“對了叔父。”張淮澄好似想到什么,不由詢問道:“王鐸起運四十萬石糧食南下,理應按照此前朝廷旨意調遣兵馬跟隨。”

“若是如此,阿兄他們應該也會南下,屆時有他們在您身邊,我也能安心些了。”

他口中的阿兄,顯然是張淮鼎和張淮銓兩兄弟,不過張議潮卻不想見這兩兄弟。

倆人當初去太原,聲稱要成就大事,結果時間長了就沉迷享樂,簡直就是被崔鉉與王鐸當木偶來戲耍。

如今倆人狼狽回來,他已經能想到二人的模樣了。

“希望他們平安便好……”

張議潮嘆氣閉上眼睛,不多時馬車也停在了某處低矮的坊墻前。

叔侄二人下車,走入烏頭門中,院子不算大,更與奢華沾不上邊,但足夠家中親眷居住。

不過此時府內熱鬧,許多人正在搬運東西,臉上笑容洋溢。

張議潮見狀皺眉,不免看向張淮澄,目光帶著幾分詢問。

張淮澄解釋道:“漢王派來的信使從長安帶來了不少東西,稱是阿兄派人送來的。”

張議潮聞言走向庖廚不遠處的倉庫,只見三間屋子都裝得滿滿當當,還有不少東西甚至裝不進去。

沒有幾十輛大車,根本運不來這么多東西,顯然不會是張淮深安排的,多半是劉繼隆假托張淮深安排,趁機安排的。

張議潮上前檢查,果然從中發現了諸如糖塊、蠟燭、稻米、細面和油鹽及錦緞絹帛等等東西。

單說這些東西的價值,恐怕便不少于五千貫,畢竟河陰城內的糧價雖有跌落,但依舊保持著斗米千錢的價格,一石米就價值十貫,更別提蠟燭和糖塊、精糧這些稀缺物資了。

“這些東西,夠府中吃大半年了。”

張淮澄感嘆著,張議潮也嘆了口氣,佝僂著背影往中堂一深一淺的走去。

在他不知道如何感激劉繼隆的同時,張淮深卻已經為他做出了回報。

“安西大捷!安西大捷!”

當報捷聲自遠處響起,長安朱雀天街的百姓紛紛向西邊看去。

只見數十名精騎從金光門方向疾馳而來,身上插著五色旗,嘴里放聲高唱大捷。

“大捷!張安西破回鶻于龜茲,殺胡三萬,甲首五千!”

“大捷……”

唱捷的將士是張淮深派出的快馬,他們從龜茲一路疾馳而來,越過戈壁沙漠,踏過雪山草原,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們發泄著四千余里路程,三十晝夜所積壓的情緒,聲音仿佛銅鐘,響徹長安城。

“窸窸窣窣……”

半刻鐘后,塵封已久的大明宮緩緩打開城門,長安七百余名京官,不論品秩高低,此刻盡皆穿著常服,走丹鳳門進入大明宮,登上含元殿。

“入班……”

鴻臚寺官員唱禮,含元殿外官員依次入班。

“唱……”

唱禮聲響起,金臺上空空如也。

只是等眾人唱完后,身著紫袍金帶,九環玉銙,腳踩烏皮靴的劉繼隆就這樣堂而皇之走入殿內,走到了金臺第五階后停頓,轉身面朝眾人。

鴻臚寺卿沒有停下,唱聲道:“宣安西都護府副都護、壽昌縣公、金紫光祿大夫、懷化大將軍、兵部尚書張淮深所派進奏使,朝議大夫、檢校太子中舍人張延暉覲見……”

鴻臚寺卿唱禮告終,隨后便見剛剛洗漱結束,身穿淺緋色袍服,配金帶,身長五尺三四的少年郎走入殿內,手上還呈有木盤。

木盤之上,包括了昔日的安西都護府印信,以及此戰軍碟及張淮深本人奏表。

“臣朝議大夫、檢校太子中舍人張延暉,參見天子、參見漢王殿下。”

盡管漢軍之中盡皆自稱為臣,但如今在皇宮之中開朝會,還是遙尊下天子比較好。

“平身吧……”

劉繼隆目光打量著張延暉,不得不說張延暉確實長得不錯,濃眉長目,五官周正,眉宇間有幾分張淮深的感覺。

“謝漢王隆恩!”

張延暉作揖起身,而他手中的木盤早就被趙英接過,遞到了劉繼隆面前。

安西大都護的印信、魚符擺在眼前,如果劉繼隆沒有記錯,龜茲大概是在六十多年前被吐蕃人攻破的。

安西孤兵與武威郡王、安西大都護郭昕都陣歿于龜茲城內。

想到這里,劉繼隆不免感到唏噓,目光看向張延暉:“郭武威的墓葬可曾找到,其余安西孤兵的墓葬亦是否找到?”

張延暉沒想到劉繼隆會詢問這個,但他還是恭恭敬敬回答道:

“吐蕃攻破龜茲后,城內百姓被奴役而走,至今六十二年,早已尋不到下落。”

“加之回鶻占據龜茲、焉耆后,不修邊幅,掘墓盜金者亦不少,許多尸骨拋尸荒野,難以辨認。”

“郭武威的墓未曾找到,但城池四周有幾處尸坑,埋葬數千人,無法辨認是我軍將士,還是他部將士。”

張延暉的話音落下,殿內許多官員都不免黯然。

安史之亂爆發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五年的時間,而河西被切斷也有一百零五年的時間。

郭昕率軍前往西域,堅守四十二年時間,更有老卒堅守五十余年時間,可惜遲遲等不來援兵,最后只能城破身死。

如今張淮深收復龜茲,哪怕尋不到他們的尸身,但他們看見漢家旌旗重新插在龜茲城頭后,想來也會高興吧。

“漢家的西域,不會斷絕千年了……”

想到張淮深收復龜茲的壯舉,劉繼隆深吸口氣道:

“奏表天子,舉張使君為安西大都護、兼任北庭大都護、河西節度使。”

“收復龜茲將領,一應賞賜,府庫調撥二十萬錢帛錦緞,押送安西。”

“殿下英明……”

劉繼隆話音落下,殿上便傳來了贊頌之聲,而張延暉也趁此機會作揖道:

“殿下,龜茲、焉耆等處胡化百年,缺乏教化,請殿下派遣儒士前往,教化當地百姓,發配囚犯戍邊。”

主要要求派人前往西域,這明顯不是張延暉的意思,而是張淮深的意思。

看樣子張淮深是準備讓自己一點點把手伸入河西、西域之中,就是不知道那些河西豪強怎么想。

不過他們怎么想都沒用,只要張淮深開口,劉繼隆可以輕易按死這群家伙。

“敕令,派遣五百官吏前往安西、北庭都護府,再調五百教習前往西域教化當地百姓,俸祿由朝廷發放。”

“此外,調三百官吏于河西、安西、北庭各處組建轉般倉,抽調三十萬石隴右夏糧,轉般運往龜茲。”

話音落下,劉繼隆不等群臣作揖,便目光看向此時擔任刑部尚書的楊信:“刑部,如今五道有囚犯幾何?”

“殿下……”楊信站出來,恭敬作揖道:“五道囚犯約一萬三千余人,另有逃卒七百余人。”

“盡皆戍邊龜茲,十年后方可歸期,若有人逃亡回歸,其家人連坐戍邊!”

劉繼隆不假思索回應,一萬三千多人也絕不算少,更何況還有漢軍之中的逃卒了。

這些逃卒即便沒有完成掃盲,丟到西域去,也能立馬擔任隊、伙之類的基層軍官。

張淮深若是得了他們,心里必然會高興。

“謝殿下隆恩……”

張延暉沒想到自己的準岳父居然這么大手筆,自己只是稍微開口,便是幾十萬錢帛和上萬人的資源傾注龜茲。

要知道這只是龜茲和焉耆,而龜茲和焉耆如今的人口不過七萬,且都是胡人。

一萬三千多漢人過去,并且都是男人,這起碼能讓漢人在龜茲、焉耆站穩腳跟。

安西鼎盛時,龜茲和焉耆兩地的漢人數量也不過如此吧。

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劉繼隆又接著開口道:

“數日前,張武大破南蠻于清溪關,殺蠻四萬六,甲首七千五,收復嶲州,會川城,南蠻大將段宗榜率數千殘兵渡過鐵索橋,逃往牦牛河以南。”

“奏表天子,敕令成都府庫調撥錢帛二十萬犒軍,日后凡劍南道囚犯,盡皆發配會川戍邊。”

“臣等領令……”

含元殿內的官員們,顯然還不知道張武大破段宗榜,收復天寶年間丟失的會川一事。

如今劉繼隆開口,無疑是雙喜臨門。

若非長安城內隨處可見的“漢”旗在提醒,他們或許都懷疑自己回到了盛唐時期。

如今的局勢,只有盛唐時期才能開創吧,盡管西域還有不少失地沒有收回,但他們相信有金臺上的那位在,收復西域全境,乃至令四邊臣服,都只是時間問題。

“殿下,于闐、仲云兩國如何處置?”

高進達畢竟是西域、河西通,他很清楚于闐和仲云對于大唐是十分敬仰的,如今漢軍收復龜茲于闐,下一步肯定是要收復疏勒、于闐等處。

從西州進攻龜茲不容易,但從龜茲攻打疏勒卻能輕松很多,原因就在于的南疆的赤河(塔里木河)。

這個時代的西域氣候環境,比后世都要優越許多。

后世南疆降雨量降低,加上人口變多,使得赤河無法航運。

但在如今,由于全球氣溫比后世還要高,內陸降雨量并不少,赤河水量豐富,完全可以通航許多小舟來運糧。

可以說,只要劉繼隆輸送足夠的漢人前往龜茲,幫助張淮深穩定當地局面,那收復疏勒和于闐都是十分輕松的事情。

“此事暫且不提,龜茲與于闐落入胡人手中百年,想來各項水利盡皆廢棄,眼下當務之急是恢復當地水利,開展教化。”

劉繼隆面對群臣解釋,高進達聽后則是表達不一樣的意見。

“殿下,臣以為于闐、仲云對我中原忠心耿耿,可趁此機會派遣使者,開放商道,溝通往來。”

“對于于闐、仲云,可依照舊制,派遣兵馬設置守捉城,為兩國提供庇護。”

高進達還是原來的想法,那就是可以維持西域國中國的局面,但這些國必須能接受漢軍駐兵,并繳納一定稅收來為漢軍解決駐軍壓力。

如此不僅能幫助穩定龜茲、焉耆,日后若是西域有變,也可調兵平叛。

其實對于于闐、仲云等國來說,劉繼隆能派駐兵是最好的,因為漢軍到來,不僅僅能帶來安全,也能帶來消費和發展,還有更先進的技術。

不過劉繼隆如今沒有心思把手伸那么長,他更想先東進,等待局勢安穩后,把火器發展起來。

只要能將火器發展起來,漢軍就能用更少的軍隊來控制西域,以此降低成本。

“此時暫且不提,先將龜茲、焉耆安穩下來,等待當地安穩后,再派使者與焉耆、仲云交涉也不遲。”

劉繼隆沒把這兩個小國放在眼里,他在意的是北疆和中亞地區。

“臣領令……”

高進達眼見劉繼隆是真的沒有興趣,只能遺憾退回位置上,而劉繼隆也在目光掃視眾人后頷首:“退朝。”

“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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